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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胖女人,野男人
    从前的教育没有今天这样开放,大学似乎是一个金銮殿。奢侈非常的大学生道貌岸然,衣冠楚楚而心里空虚,叹息声如同海啸,白浪翻滚,愁色使额头青筋暴胀,翡翠色长空不能使他们欣然舒展。“大学是美丽的!”孩子们常常这样说,这样的梦呓陪伴他们寒窗苦读数十年。数不知,开放的大学什么都能体验,体验人生,体验生活,体验骄奢,体验苦恼,甚至体验死亡。死亡,就是体验同居,模棱两可的爱情。
    朋克街的招待所打着猩红色的牌子,如同生命未卜的流浪汉。问津人数之多,兴风作浪者耸耸肩膀,如若黑色的台风骤然而至,那儿准是安全的避风港,不去不解心头之恨。坚硬如牛的何其友去了,体型硕大肉质颤颤的耿子西去了,必用食色之物样样俱全,不足十平方米的房子还有呐喊声传来,掀去屋檐上的瓦片,掀去满天的星辰,直坠深渊浩渺的寰宇。街上交头接耳者议论纷纭,压不住心血来潮的烈火,不停往胃里灌酒,往肺里填烟,以这种虐待自己的方式发泄世俗怨气,骂声与证据不足的评论声不绝于耳。
    一个星期下来,何其友骨瘦如材,苍白的脸色灰暗松弛有度,跑一百米虚汗淋淋,精神倦怠,昏昏欲死。耿子西如同烈马一样火烈,肥膘的身体储满了整个城市的欲望,真如一个糜烂的城市,到处都是颓废的,肮胀的,腌臜的,哪怕一丝微小的风吹,便可污染崇尚文明的幼儿园。何其友趴在床上纹丝不动,如同死猪一样不停地放臭屁,外加一股细微的生存气息,僵硬宛若一片干肉。耿子西赤裸裸地穿梭整个房间的郁闷,劫后余生意犹未尽,心中的一团怨气无法平息。
    一双白嫩圆滚的大脚不守妇道,动情地踩在何其友的屁股上踢来踢去,怎么也不相信壮如骡马何其友这么没用,恨不能骑在太岁头上拉屎撒尿。何其友干巴巴地躺着,睁着婴儿异样的眼睛,蒙蒙灰灰没有光彩。幻觉吃些大枣、茯苓、薏苡仁、人参、枸杞子、淫羊藿、百合等混合物熬制的灵丹妙药,说不准还能像关云长一样飘着美髯握着青龙偃月刀挎着战马,丹凤眼睁眨之间再战一百回合。
    他叹息,手无意之中放在那身体虚弱、头脑简单、思想混账、口吐希寒的亲兄弟头上,拍一下,像抚慰,再拍一下,像安慰,一而再再而三地拍一下,像自慰,最后一拳拍下去,是恨铁不成钢。亲兄弟悠闲自得,风流潇洒了一回,疲惫不堪,在休息。没脾气,任你拍任你打,就是不理你,还吐着清澈的口水说:“小样!”
    小样何其友没辙了,不方便耍苦肉计诈曹瞒。而对方心狠手辣,用美人计在他眼前销魂。脚指头塞进他的鼻孔,猪蹄香喷喷,肥油香滴滴,大摆筵席犒劳三军。天下没有不败三仗,柔弱女子耿子西也明白这个道理。欣喜之余,何其友叩头谢恩。
    耿子西如同残花败柳秋后凋零的大荷花,略施粉脂俨然又是一夜夏雨荷花香。她满脸横肉,满脖子赘肉,宽厚的胸腰,放在天平上足达一百公斤。人口不择食,米饭、馒头、猪肉、狗肉皆是所食之物。何其友如同拐杖,扶她坐下来,拿着筷子夹着天下美食尽皆送其口中。何其友百喂不厌,其乐融融。
    酒足饭饱之后,耿子西踩在地板上轰隆轰隆作响,如同地震七级,有再毁一个唐山之功效。她怕了,怕自己不敢出门,怕自己丑样卑贱,怕自己淫气不散,更怕自己肥如猪失去线条之美,失去悬崖峭壁之秀丽,失去溪水之纯真。于是,他决定减肥,离奇的想法就是节食,不吃不喝,不动不闹,减掉二斤肉归何其友所有。何其友脸上有光,身体肥壮了。亲兄弟又能帮他调皮捣蛋了,此等好事何乐而不为?
    几天过去了,耿子西恐怕饿死,阴影笼罩着房子。窗帘隐约晃动一下就以为小鬼向他来索命。她失声一叫感到饥慌,赶忙说:“友友,快做饭,饿死我了。”
    何其友煮的一手好饭,抄得土豆丝清脆香甜,熬得八宝粥十里飘香,喝进口里味如嚼蜡。但耿子西喝一口能生两口的肉,不出一周,减掉的二斤肉又补上了,如同回光返照,依旧雍容华贵。
    耿子西捏着腰间的肥肉埋怨道:“都怪你,什么都喂我;都怪你,什么都给我吃;都怪你,把我养这么胖;都怪你,也不帮我减肥。”
    四怪何其友都不是自己的错,何其友千错万错终有一是。他盯着眼前一身是肉的女人,顿悟道:“人长的胖是富贵,长的瘦是贫贱。他们为了掩人耳目,把贫贱说成苗条,你想都成条了,肯定是饿的,要么天生贫贱长不胖。”
    男人在女人面前总说好话,男人在男人面前总说坏话。你想,长着三寸不烂之舌不斗嘴斗什么,难道回归过去斗地主?否则,用拳头解决争端,胜者占理,输者心中占理。
    长相富贵的耿子西披肩散发,脸上堆红口中堆气,对何其友的歪理邪说置之不理,她争辩:“猪肥被杀,马壮被骑,树大招风,花美被摘,人胖被戏,这些也叫富贵?”
    耿子西把自己和这些畜牲杂草混为一谈,表示自己不是贫贱而是卑贱,只能跟飞禽走兽相提并论。耿子西自动开除人藉,令何其友惊诧不已,只好笑笑敬而远之。一步之远的他说:“西西,话不能这么说,人是人,动物是动物,怎能同类而语。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再说了,人是靠勤劳靠智慧致富的,不像那些飞禽走兽得过且过,活一天赚一天,明天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你说是不是?”
    耿子西不相信人是靠这些无耻的手段致富的,而何其友却把它崇为真理请来信仰。等何其友发达成百万富翁了,可能也到百岁老翁了。他会弯着虾腰拿着蛇头拐杖戴着银丝老花镜领着猫头狗脑的孙子踽踽独行,边喘着老气边掉着老牙说:“孙儿呀,你知道爷爷怎样成为百万富翁的吗?爷爷告诉你,人这一生不容易,活,得活个人样来。怎样活个人样来?要赚钱,赚一百万,靠勤劳致富,懂么?”
    “知道了爷爷,孙儿一定铭记在心。”校猴子吃着热狗说狗话,如同婴儿趴在妈妈的怀里边吃大奶边放小屁。
    耿子西笑了,如同马嘶在笑,如同凤鸣在笑,如同荷花在笑,如同淫荡少妇在笑。没完没了地笑,笑出了泪水好似牛奶,好似狗奶,好似鼠奶。奶水流淌不止,沿面而下,肿胀双颊宛若被鞭打的猴屁股,宛若被胭脂染红的兔唇,好像臀屎激情演唱《见习爱神》后的咽喉。令人叹喟,令人瞠目结舌,一群什么都在乎的庸人。
    耿子西双手捂着紧皱的脸,汹涌的血液澎湃不息,恨不能破膛而出,她不屑道:“我爸爸要是像你说的那样早就一穷二白荒漠盖顶了。勤劳致富,交给那些一碗稀饭就能活一辈子的乡下人吧!”
    城里人瞧不起乡下人正如南方人瞧不起北方人一样彼此在自命清高。说白了,每个人肚子里都有屎,只是形成屎的材料不同,所以人活着不免被瞧不起一次。
    耿子西瞧不起乡下人,何其友对他多出来的一百斤肉用富贵之词加以掩饰。并对她天生的富贵命表示依附,而且甘心做一个被活剖的小男人,殷勤服侍如同蓝领丈夫给金领妻子足疗,一尘不染而微笑也一尘不染。
    何其友一厢情愿拍耿子西的马屁,越拍越响,终于惊动了雷公电母。转瞬之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雷声大雨点小,“小雨下吧下吧!”何其友如同久旱喜逢甘雨,对着长空默念偈语。由于他吃肉念佛,龙王听到含有腥味的念词,大怒,金光闪闪的龙须直愣愣的,大概龙脑袋气炸了,甩开鱼鳞镶嵌着的龙尾摆了摆,又钻入深渊的龙宫。天又晴了,温度直线上升,何其友直线拍马屁,说:“西西,你比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瘦多了,也漂亮了。你的美是成人之美,成热之美,成熟之美,成沸之美,俺好喜欢你。”
    耿子西又被拍糊涂了,如同杨玉环从华清池里爬出来,掉下银灿灿的水银,已经美水横溢了。她擦了两把脸上的汗,肉质颤颤而动,环顾四周赶忙用手捂住,赶忙换了件粗大华丽的睡衣,和衾而睡。
    梦里,她变成了一位苗条如柳枝的蛮腰,身穿白长裙迁延顾步低颦浅笑。接着又变成了芭蕾舞演员,在灯火辉煌的舞台上瞎胡跳,导演咽着口水射出狰狞如狼的目光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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