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欧阳游龙去了柳镇。
他来之前,拿着那瓶香水犹豫不决,名门之秀柳简儿让他为了难,想着从前的美丽犹豫现在。柳简儿多好,知书达礼,单纯淘气,惠心兰质,清脆的嘴巴笑个没完。轻巧的手指捏祝蝴的鼻子学牛叫,他傻乎乎地就叫,柳简儿念在他叫的很象的份上赏给他数个拥抱。他不敢动惮,怕吓跑了这个来之不易的抱,轻松的,一种柔和的幸福。
她有个苗条的身材,一米六八的个儿能穿各式各样的衣服,站在他的面前让他猜哪件好看,他只说三个字:“都好看!”他做梦都在商场陪她买衣服,买了一大堆,穿的很少,告诉她说:“简儿,我这辈子要挣许多许多钱,给你买穿不够的衣服。”柳简儿梦中就叫他傻瓜,为了履行傻瓜的义务,他就行色匆匆去了柳镇。
再次来到柳镇,心里比上次沉重多了,这次比上次冷清,陌生,毕竟是冬季。
一下车,就有一种异样的处境,四面八方的寒风侵蚀着他,这个陌生的客人,此时不免惆怅。远远看见简儿黑色的家门,新年的余韵还未褪尽,断断续续袭来年尽余香,飘渺的在空中感染,这对他也是陌生的。
虽然柳简儿跟他说过,他们小镇的过年风俗跟农村差不多,但旧风遗俗大抵相同。不似他,省城的富商阔少,过年都在旅途中度过,哪会蜗居在狭小的房子里吃自己的听别人的,半封闭半开放。
他敲了一下门,透过门缝朝院子里望,除了一地鸡毛外别无他羽。柳妈蹒跚而来,没见人影就听到她问:“谁啊?”柳妈一身葡萄紫棉袄,戴着针织帽,面含和蔼的微笑“吱呀”一声开了门。一副这个年代大户人家的少爷打扮站在她那冰冷的屋檐下。前年暑假她见过,对此还不曾忘却,她笑着问:“是游龙啊,进来,进来!”
欧阳游龙一丝拘谨,觉得多了许多对不起简儿的事,事事使简儿对他大失所望。他抿紧的嘴巴张口说:“姆妈,急简儿在吗?”
“简儿呀,她不是上学去了吗?”柳妈言简意骇地说。
“她上学去了?”欧阳游龙诧异地问,“这什么时候的事儿?”
“一个星期了,她没跟你说吗?”柳妈问。
那一刻,他忽然感到他的初恋彻底结束了。柳简儿的一切不属于他,音讯有意隔断,屏障物多了,看不见,只能用悔悟感慨良知。他像庾庆瘦一样爱了一场幻影,虚无飘渺,薄雾一样散去。
柳简儿在骗他,公孙竹配合柳简儿一起骗他,把他从省城骗到柳镇,从柳镇骗到商城大学,然后又骗到十六街。他幽灵一样悬空间寻觅,柳简儿默默不语跟他玩捉迷藏。
阳光黯然淡下去,紫气弥漫的夜空繁星眨眨,如同明珠般闪烁,但在他的心头上却是别有一番凄凉的滋味。顺便蹲在街道旁,看霓虹灯朦胧,看行人匆匆,看香车宝马路过。他抽烟,看怀里的那瓶香水。他晃动眼前用小学生学过的字母拼读洋文,他读:“傻——蛋——儿——”转念一想,也许就是夏奈尔香水吧。
欧阳游龙走在大街上瞎晃悠,听一家音像店放出的最新流行歌曲《真假》:
一生情,叫我如何放得开
一辈子,叫我如何不信他
难分难舍爱有什么真假
为什么充耳不闻我说话
三叶草中的泪水我不怕
只要你陪我一起闯天下
为什么戎马一生我的家
三生石写的都是真心话
只要你吻我一次不回答
分手后,你的脚步到底落在了何处
离别后,你是否还会原谅我的过错
真假难辩爱有什么天涯
恋爱吧,给我一次爱情的牵挂
回来吧,让我给你爱一个说法
恋爱吧,给我一次爱情的牵挂
回来吧,让我给你爱一个说法
欧阳游龙丢掉烟蒂跟柳简儿打电话,那边仍然关机,跟公孙竹打电话,那边说他不知道。欧阳游龙怒吼道:“咱们还是不是兄弟?是,就告诉我,不是,就别他妈跟我装孙子。”
公孙竹在电话那头和颜悦色地说:“柳简儿她早就来了,她不想见你也不让我告诉你。我只能告诉你她现在的情况,比上学期瘦多了,脸色也不大好看,好像天天哭过似的,眼皮老是红肿着。听她舍友说她常常一个人坐在阳台上发愣,发过愣之后就钻进被窝睡觉,一天难得说上几句话。如果你真的还爱她,最好快乐看看她。简儿多好,漂亮又直接,没那么多花花肠子,谁娶了她谁肯定幸福。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惹人家生气了,到现在也不露一露脸,人家一个女孩子能受得了,不崩溃才怪呢!”
欧阳游龙挂掉电话,满月的光了他不可能去商城职业大学,就算去柳简儿也不会三更半夜跟他约会。虽说柳简儿出身名门,但她从小寄宿一个保姆家里,没有大家闺秀的奢侈、娇小姐的脾气,养尊处优的闲散、无所谓之情,何况她还不知道自己是谁?欧阳游龙更不知道,只知道宠她,爱她,给她一个宽大柔和的肩膀。然而这肩膀不大光彩,烙么个蝎子,毒性隔着衣服伤透简儿的心。由此看来,柳简儿是那种善良单纯的女孩儿。
欧阳游龙在回家的路上怀念他们在省城第一职业高中的生活。
那段日子无忧无虑,牵着手一起吃饭一起上厕所。在厕所门口恋恋不舍地松开手,她淘气,要跟他一起冲进男厕所发扬浊物异样的光大,他连哄带劝把他推进女厕所。事后,两人的手重新握在一起光明正大地去教室读书。
他好像是柳简儿的陪读生,看着她学习他搞小动作。柳简儿言不由衷地训他,他装小孩子不听话,他让他挽着他的胳膊才肯读书。柳简儿往他嘴里塞块橡皮糖,他乐了,读了一页书。有时候,他更像柳简儿的随从,侍卫般不离左右。柳简儿骂他自私跟屁虫,他承认,还自我多情:“只有我对你才是自私的,我怕别人把你从我的身边抢走。”
他们第一次认识有一点可笑。
欧阳游龙坐在柳简儿的前面,他坐得挺直,人高马大遮去柳简儿抄黑板记笔记的眼光。柳简儿生气蹬他屁股,他无动于衷坐得更直更硬更有威风了。柳简儿骂他装傻卖酷,在他耳后说:“白脸小和尚,靠边站!”
欧阳游龙惹了一肚子气,一下课就横眉冷对:“黑脸小尼姑,你想干吗?看在我对你一见钟情的份上回去好好打扮一番准备嫁人,我用香车宝马娶你回家做中国第一夫人。”
“嫁给你?有表无实!”柳简儿不屑道。
欧阳游龙来了雅兴,觉得身后这女孩真有意思,精力集中趴在桌子上学习,说话也不看他,写字的声音沙沙作响,他说:“女孩子家学习好没用,学得好不如嫁得好,干脆嫁给我算了。”
柳简儿好不容易抬起头,那双柳叶眉下的秀目和嘴巴一起说话:“那你等着嫁人吧!”
欧阳游龙撕破传统观念成为中国男人第一个敢这么说话的人。他盯着柳简儿的樱桃小口说:“嫁给你行吗?”
“嫁给我,你?养不起。”柳简儿微微一笑,若有所思地说,“有条件的,至少研究生毕业,你能做到吗?”
欧阳游龙这才发现柳简儿非同一般非比寻常,不是寻常百姓家的邻家女孩儿,而是志存高远救世人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小天使,很可能成为新一代女皇。他觉得做女皇的丈夫肯定很威武,殿下臣民向女皇叩头谢恩,他会沾光自说,我是女皇的丈夫,快给我谢谢恩。
而此刻他还沾不到光,先巴结依附一下再谋后事,他摸了一下鼻子说:“谁说做不到,我将来就是博士后,你等着嫁人吧!”
柳简儿看着他可爱的双眼皮大眼睛,一丝真挚的余光泻下来,流淌在柳简儿捉摸不定的视线上。她收回视线,真挚的余光摔倒在地上,劈里啪他地响,仿佛小沙弥敲木鱼的声响,虔诚且真挚,无一例外温暖柳简儿伸缩自由的脚上,自在且安详。她翻了一页书说:“还看什么,不努力学习小和尚似的。”
小和尚欧阳游龙决定戒烟戒酒就是不戒色,多看一眼美丽的姑娘,说:“我要学习了,红玫瑰与白玫瑰我都要,赶快买来送给我,准备嫁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