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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石楼秘密
    傍晚,成月跟随陈耀坐上了回乡下的长途车。
    成月回头望一眼身后的繁华都市,轻声问道:“我们还会回来吗?”
    陈耀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握祝糊的手。说:“你看——”他斜着头,望着窗外的天空。
    成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轮弯月斜挂在灰蓝色的天空里,冷冷清清孤孤单单,犹如一只朦胧的眼睛,冷冷地俯瞰着城中奔波忙碌的众生。
    “在这城里生活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有心情仰望天空,看月亮。城里的月亮淌过灰蒙蒙的天河,在高楼大厦顶上穿梭,像个疲惫的老妇人,没了少女般的圆润亮丽和风采。”
    成月注视着那轮月亮,在记忆中,空旷田野上的夜空里,那轮月亮总是那么皎洁明亮。想到乡下,她不由地想到成磊,被拘留着等着她拿钱回去保释。
    她的心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所有的担忧和害怕,一点点地释放出来,她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段日子,回到了那个石楼里。
    黄昏。狂风暴雨,一道道闪电划过山脚下那片苦楝树林,只见林中弯曲的小路上,一个披着浅绿色雨衣的黑影在奔跑中,向着山坡上一幢长条方形的麻石砌成的石楼。
    在石楼二楼的阳台上,一个十八岁瘦高个的男孩正朝山脚下的林子眺望着。
    他注视着那个黑影跑近,来到石楼大门前高高的石阶上,突然,那黑影脚下一滑,扑倒在石阶上,那男孩的身子不由地向前移动半步,没有出声,只是从楼上向下静观着。
    扑倒在石阶上的黑影,爬起身,一个湿瀌瀌的头从宽大的雨衣里钻了出来,露出一张女孩俊俏的面庞。
    她用手抹去脸上的雨水,拂开垂落脸上的头发,她的身子在雨中轻轻颤抖,她走上石阶,站在大门口上,撩开衣雨,看一眼刚擦破皮的膝盖。
    “吱”地一声,石楼对开的两扇沉重的木门开了,门口上,站着一位笑容可掬的陌生女人,对女孩子说道:“你是成月吧?这么迟才回来?进来吧!”
    “你是……”
    “你叫我桂姐吧,玉兰姐她家里有事,今早回乡下去了。”
    “谁呀?是成月呀!”刚进屋,成月就看见陈叔斜靠在客厅的沙发椅子上看报纸,他摘下老花镜,打量全身湿淋淋的成月。
    “陈叔,我回来了!”成月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回应了一声,然后,头一低,匆匆地穿过客厅,走进楼梯旁一间小屋子里,随手把门掩上。
    小屋里放着三张小床。只有成月的小床是两张长条木凳上搭三块宽木板拼凑起来的。木板上辅一张半成新的草席子和一床薄薄的被子。在床头放着两三套折叠整齐的干净衣服,她从那抽出一套衣服,开始换下身上的湿衣服。
    换好衣服,她用拿起一条干毛巾来擦头发,不经意间,她的眼睛朝小屋一侧的窗户望去。那扇通向楼梯的窗口上,一个黑影倏地闪过,蓝底白花的窗帘子轻轻地晃动着。成月的心猛然收紧,脸涨红了,肯定是他——陈叔三个儿子中最小的那个,陈耀!
    那年,陈耀十九岁,比成月大一岁。和成月一样,他也参加那年的高考,但他和她不同班。她是插班生。
    成在家乡白沙洲中学读书,是班上的学习尖子,她的班主任希望他这个得意门生考上大学,恰好,他认识镇上重点中学教务处长,就劝说成月到镇上重点中学高三班当一名插班生;由于成家和陈叔过去的一段老交情,在陈叔的帮助下,成月终于来到了镇上读书,就住在陈叔的家里。
    她第一次踏进石楼,和陈耀见面,才发现他是那个在湖岸边上踩牛屎的少年。
    陈耀见了她,脸上没有热情的笑容。一副满不在乎样子。她敏感的心有些受伤。
    她受不了他不冷不热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样子;受不了他在他朋友面前直呼她是乡下妹,嘲笑她满身土气,独来独往;受不了他总是以城里人姿态,教她如何如何,这些让她发窘而更加自卑。最让她受不了的,是那个晚上,他对她的“非礼”。
    这时,小屋的天花板又开始震天介响,他们又在上面打闹。还传来一两声女声:“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嘛!真讨厌!”
    这是阿美的尖叫声。阿美和成月同屋,她的床靠在成月的小床。她比成月小两岁,还只是高一的学生。由于她父亲是白沙洲的村长,和陈叔也有交情,在她初中的时候,阿美就已经在镇上重点中学读书,一直住在石楼里。
    她长相清秀,性格活泼开朗,一副早熟的身材,脸蛋洋溢出一股青春的魅力。陈耀和她打成了一片,两人常在成月面前闹成了一团,搅得同屋的成月无法安静地温习功课。
    成月打开书包,课本没有被淋湿,一枚很长很尖的铁钉从书包里滚落到地面,她捡起这枚钉子,苍白的脸露出一丝苦笑。
    今天上午上第一节课时,她赫然发现这枚钉子钉在她的椅子中央,钉子上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插班生,滚回乡下去!
    成月作为插班生,她没有一张课桌,只配了一张带写字板扶手的椅子,这张椅子被摆在教室后面一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
    她的椅子总是被人挪来移去,椅子上常留下许多被踩踏的鞋印。班上一些同学对她的目光带着冷冷的漠视,不是因为她从乡下来,而是因为当时参加高考的名额有限制。所有的高中毕业生先参加统一预考后,按照每个班有限的名额,按预考成绩好坏来排位,所以,同学之间竞争高考名额是剧烈的。
    班里增多了一名插班生,就多了一名竞争者。对一些成绩比较差的同学来说是个威胁,于是,这些人对成月除了看不起,就是百般捉弄她。
    但是,成月很快适应了,她从默默忍受到习以为常,毫不理会那些同学的各种低级“怪招”,她是个“独行者”,总是低着头匆匆来上课,放学后,又匆匆地离去。
    她把那枚铁钉夹到一本笔记本里,塞进枕头下。她感到很疲乏,便躺倒在自己那张靠窗的小床上。她的视线落在墙上一面方形的镜子上,那里原本挂着玉兰姐那面小圆镜子的。
    玉兰姐走了,这般匆忙,连声招呼都没有。成月心里一阵惆怅。
    玉兰是陈叔从乡下请来的保姆,专门打理石楼一切家务事。因为陈叔经常出差,到乡下蹲点。而陈婶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常呆在娘家里养病,所以,石楼里的一切大小事务由玉兰姐掌管。她心好人靓又能干,对乡下出来的成月特别照顾,成月把她当姐姐一样看待。但是,现在她却走了。
    一滴泪珠从成月的眼角滚落,她感到好孤独,感到身子酸痛发软般地难受,头昏脑热,她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当她醒来时,她知道自己病了,感冒发烧。第三天上午,她仍然无法回校上课。她只好静静地躺在床上看书。石楼里很安静。
    这时,桂姐走进来,对她说道:“成月,你姐夫看你来了!”成月一听,努力从床上坐起。
    一位身材瘦弱单薄的年轻人走进小屋里,在他手里提着一袋奶粉和一袋香蕉,放到成月床边的矮桌上。
    “姐夫——”成月的喉咙沙哑疼痛,她张开嘴,还没有说完,眼圈一下子红了。她并不是一个爱哭的女孩,但不知为什么,一看到有家人来探望自己,心里一暖,情不自禁地落泪,越想控制,眼泪淌得越汹。
    她姐夫看了,一时竟不知所措,连忙安慰道:“我正好来镇上进货,你姐让我过来看你,没想到你病了……”
    她母亲突然病逝,一家的重担全压在身体不是很好的老父亲肩上。正在镇上读书花销最多的成月正想放弃考大学的梦想,辍学回家,成香不答应,支持成月继续考大学,刚满二十岁的她,匆匆地嫁给了邻村一家开店做小生意的男人。
    就在上月,成香生了个女儿,这让姐夫一家子都很不高兴,他家里人一直想要个儿子,姐夫为这事闷闷不乐。
    姐夫走后,成月躺在床上,用被子捂了一天发了一身汗,身子像卸下重负似地轻松许多。
    到了夜晚,她起身看书,已经有两天没去上课,她想好好补习。她蹑手蹑脚地拧亮小矮桌上的灯,翻开书本。对面的小床上传来阿美一两声梦语和笑声,她真是无忧无虑,睡梦中都还在笑!在另一张小床上,桂姐则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窗外,井边传来几声蛙鸣,一个寂静的夜!
    成月正在专心看书之际,突然,恍惚间,旁边的窗口好象有个黑影晃过,成月眨了眨眼睛,以为看花了眼,随即,从门外传来几声轻轻的咳嗽声,原来是陈叔!成月太熟悉他的咳嗽声,在夜深人静时,常开“夜车”的成月常可以听到从陈叔房间里传来三两声这样的咳嗽声。
    “成月,早点睡吧!不懂得休息,就不懂得工作!”陈叔在门外亲切地说道,一股暖流涌上成月的心头,让她想起父母来,母亲病逝了,让她失去了许多的爱和温暖。她听话地把灯熄了,静静地躺在床上,她两眼望着蚊帐顶出神。
    “吱—”一声小屋木门的开门声依稀传来,正在迷糊中的成月睁开眼睛,朝屋门口望去。
    透过蚊帐,她看见桂姐悄悄溜出去的背影,让成月奇怪的是,桂姐的手上竟然提着她的一双鞋子,她赤脚走在地上,随后,把门轻轻地掩上。
    她去哪?这么晚了,像个贼似的,不出一点声响?成月想着,一阵睡意向她袭来,她不经意地哼了一声,便睡着了。
    第二天下午自习课,成月提前离开教室,回到石楼。
    石楼大门的两扇木门虚掩着,成月轻轻推开一条门缝,闪身走进门里。昏暗的客厅沙发角落的地方,传出一两声响声,成月的视线扫过去,在沙发角落里缩着两个人影,她定睛细看,着实给吓了一跳,陈叔和桂姐抱成了一团!
    “陈叔,我回来了!”半天,成月才怯怯地说道,头一低,装作啥也没看见,急急地穿过客厅,快步回到自己的小屋里。她关上门,背靠在门上,手按在胸口上,心跳得小鹿般狂奔,她侧耳细听门外的动静。
    整个石楼一片寂静。今天,阿美回白沙洲了,陈耀踢球,很晚才回来。成月坐在床上,望着窗外,她无法集中精神看书。
    她不由地想起那晚桂姐异常的举动和玉兰姐在离去时前一天下午发生很蹊跷的事。
    那也是一个安静的黄昏。成月正在小屋子里温习功课,突然,玉兰姐匆匆地从外面冲进小屋里,只见她披散着湿头发,裤子湿了大半,身上只穿一件衬衫,衬衫的扣子没扣上,露出半截雪白的胸脯。
    她气喘息息地扑倒在自己的床上,抽泣起来。她这样把成月吓了一跳。
    “怎么了?玉兰姐,发生什么事了?”成月起身,走到玉兰姐身边急切地问。
    “……”玉兰姐只是埋头呜咽着,不理会成月。
    “到底怎么啦?那里不舒服吗?”陈叔出现在门口外,关切地问道。玉兰姐听到他的声音,慌忙从床上爬起,扣好衣服,低声地回答:“没有……没事!我……正在洗澡时,突然……肚子疼痛得厉害……”
    “成月,你赶紧到客厅的柜子里,找出那瓶止痛灵给玉兰姐。快去!”陈叔对愣在一边的成月吩咐道。成月听了,急忙转身到客厅,她把所有的柜子的抽屉都翻遍了,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找到一瓶止腹泻之类的药瓶,她把这瓶子拿到小屋里。
    “是不是这瓶呢?”她问玉兰姐,又看了看陈叔。
    “对的,她一定是吃坏肚子,你去拿一杯开水给她服药!”陈叔看了看药瓶子,肯定地说道。
    “我…我不想吃药!”玉兰姐并不接药瓶,她低着头,用一条毛巾使劲地擦自己的湿头发。
    “肚子疼,怎能不吃药?别小孩子气,快吃吧!”陈叔的关切的口气中带有几分命令。
    玉兰姐顺从地接过药瓶,倒了一片在手心里,一仰头,吞了下去。
    “对了,成月,你现在去厨房照看一下,看饭煮好了没有?玉兰姐身体不舒服,你帮她一下吧!”
    “好的!”成月听陈叔这么说,便离开小屋,到楼后侧的厨房里。一走进厨房,看见地板到处湿湿的,像刚洗地一样。
    玉兰姐正在洗头洗澡,肚子突然疼痛起来,她把水洒得到处都是?成月一边拖地,一边有些不解地想着。
    现在,成月明白了玉兰姐为何不辞而别,她是不是被陈叔欺负了?
    但是,她不敢相信,一向老实正经不苟言笑的陈叔会是那样的人?他是个到处奔波忙碌的慈祥长辈呀,她宁愿自己看花了眼!是自己胡思乱猜!
    她不知道以后该如何面对这个长辈?心里有些害怕,又有些担忧。
    但一切都仿佛没发生般地平静。桂姐的脸上依然是笑眯眯的,陈叔也还是原来那样温和亲切地对待成月。
    有一天,陈耀到小屋里找样东西,无意中,看到成月枕头下露出笔记本的一角,他随手翻阅起来,正在这时,他听到门外有脚步声,急忙把笔记本塞回枕头下。
    “你在这做什么?”进来的人是成月,她看见他样子慌乱地站在自己床边,便瞪他一眼,没好
    气地问他。
    “没什么呀!我来送给阿美一张明信片。”他变魔术似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明信片,放在阿
    美的书桌上。成月只当没看见,这是他的“拿手好戏”,常故意在成月面前,和阿美逗笑,或者赞阿美的头发漂亮,或者夸阿美的新衣服,阿美嘴里笑着,却对他娇嗔骂道。成月只好识趣地走开。
    陈耀放下明信片后,快速地瞥了一眼成月脸上的表情,转身走出小屋。成月两眼盯着有些凌乱的枕头,伸出手去整理,她拿起枕头,发现自己的笔记本给人动过,她打开来,原先夹在笔记本中的那枚铁钉不见了。顿时,她感到一阵羞辱,像赤身祼体地被人窥视了,脸涨得通红,她拿起那本笔记本,冲出石楼,来到山脚下的一条小河边上。
    她徘徊在河边上,听着河水声声叹息般地缓缓流淌,水面上的几片浮萍在水里打了几个旋涡后,又无声无息地向前方漂去,它们在寻找归宿,然而,它们的归宿在哪里呢?成月打开笔记本,她要把这笔记本撕裂开,撕成碎片,再也不写日记!
    “别撕!成月——”一个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她回转头,陈耀正站在离她不远的一棵树下,望着她。
    “是你?你跟踪我?你想干什么?你以为你是城里人,就很了不起了吗?其实,你是个流氓、无赖、坏蛋、恶魔……”
    成月一改往常的温顺腼腆,象只斗鸡似,脸红脖子粗地直视着他,把能想到的最解恨的话连珠炮地发泄出来。
    “你真要撕,也没人拦你,只不过,没有了它,你向谁诉苦呢?”他不愠不恼似笑非笑地说道。
    “你别自以为是!我现在并不想读什么书,考什么大学,我要离开这里,远远地离开你这个家伙。”成月的声音颤抖着,她的眼睛噙满泪水,她不愿让他看到自己的眼泪,急忙转身,快步地离开。
    她回到石楼,收拾自己的东西。我要回家!这个念头占据了她整个脑海,她拿着自己的行李,几乎是一路小跑地来到车站。但是,最后一班直达白沙洲的车已经开出。站在车站外,她看到三三两两摩托车正在招揽生意。
    “小妹,你去哪?”一名黑脸的中年汉子来到她的身边招呼着。
    “去白沙洲,多少钱?”
    “到白沙洲有几十里路呢,十块钱吧!”
    “这么贵,能不能便宜些?”成月几乎哀求地说,“我身上只有五元,不信,你看—”成月把手里的小钱包打开,只见里面有一张折叠整齐的伍元,还有几枚几分的硬币。
    “行!上车吧!”那汉子看成月可怜的样子,手上提着两大包行李,不象有钱人,只得依她。
    随着一阵摩托车马达的轰鸣声后,他们开始奔驰在路上。成月是第一次坐在如飞的摩托车上。看着一旁飞速倒退的树木山峦田野,紧张地抓着车座边上,这时,她才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回家的想法让她不顾一切,让她放弃了考大学,让她花去五元钱,坐上一辆陌生人的车上,如果这个男人把她载到陌生的地方,或者半途上再敲诈……
    成月不敢往下想,风很大,吹乱她一头乱发,她闭着眼睛,默默地祈祷着。直到白沙洲的村头路口上,成月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到家了,我回来了,成月拿着行李往家里奔去。
    刚踏进家门,老父亲既高兴又吃惊地望着她,他一头花白的头发衬着一张瘦削皱纹纵横有老脸,样子比以前更苍老,让成月看了心酸。
    妹妹和弟弟都围着她,翻她的行李,以为她大包小包地回来,会带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东西。成月没敢说自己半途打退堂鼓的事。一味支支吾吾地回应着父亲的询问。最后,成爹的一句话重重地敲痛了成月的心。
    “以后没啥事,就不要回来了,省点车钱!”成月并没有告诉父亲自己是搭五元摩托车赶回来的,只说是搭顺风车回来。她开始冷静下来,眼看还有一个月就高考了,自己就这样前功尽弃?过去再难忍受的委屈都忍受住了,现在反而临阵脱逃?要她怎样面对老父亲?怎样对资助她读书的姐姐说呀?她越想越觉得自己太冲动了。她在家只呆了一天,就回到了镇上。
    成月回到石楼,感觉陈耀变了一个人似的。每天,他一回来,吃过饭,径直回到他二楼的屋子里,把门一关,整晚看不见他的身影。
    阿美整个像一朵干焉的花,没精打采地坐在小屋的书桌前发呆,有时在偷偷地翻看一些明信片和小玩意,根本无心看书做作业。成月也没心思多留意她。
    一个月倏忽地过去了。成月度过紧张的黑色七月,卸下千斤重负似地长长舒一口气,这时的她真的可以离开石楼了。无论她高考的结果如何,她都不愿意再回到石楼。
    她和陈叔、陈婶、桂姐和石楼里的其他人一一道别,提着她简单的行李走出石楼,沿着山脚下那弯曲的小路,来到那条小河边。她停下脚步,回头眺望远处的石楼,这时,她听到从旁边传出一个声音。
    “就这么离开了?也不和老朋友道别?”陈耀从一棵大树后走出来,脸上挂着一个自我解嘲的笑。
    “你怎么在这?”成月看到他从地里钻出来似的,他一身浅蓝色的运动服,头发是汗湿的。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说完,马上又换另一种口气,说道:“我是为你送行的!”
    “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一个如此热情的朋友。”成月挖苦他道。
    “我知道,你对那晚的事一直耿耿于怀。”一听他说起那晚上,成月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那是成月刚到镇中学的一个晚上。回学校上晚自习,回来时要穿过山脚下那片树林。成月和陈耀结伴而行。在夜晚的黑暗中行走,每棵树每丛灌木的背后,好像都藏着令人害怕的怪物,成月打着电筒走在前面,陈耀紧跟她的后面。
    忽然,陈耀发出一声怪叫,成月吓得想拔腿就跑,但她却迈不开步子了,身子给什么死死缠绕住,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她已落入陈耀的怀中,她想叫,发不出声来,她挣扎着,用头向后猛撞,击中陈耀的下巴,陈耀一声惨叫,松开了手,成月跌跌撞撞地跑出这片林子,跑回石楼。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成月目无表情地看着他。在心里,她认定有其父必有其子,他和他父亲陈叔一样,是个花花肠子的男人。
    “送你一样东西留作纪念吧!”他把手摊开,递给她一个用纸包着的东西。成月接过来,打开一看,是那枚铁钉。
    “怎么会在你手里?”
    “我没有它,怎么去教训那些家伙?”他轻描淡写地说。
    她听了,似乎明白了。难怪她从家回到镇上后的一天,看到他从学校回来,眼睛青紫,额头起了个包,她以为他和人打架了。
    第二天,她回到学校,看到她平时最恨最讨厌的男生脸上也青肿一块,那男生就坐在她前面,看到她,狠狠地瞪她一眼,小声哼哼地对她说:“别以为你男朋友为你出头,就了不起,你让他小心点!”
    成月听得莫名其妙的。虽然那男生这么说,以后没敢找成月的麻烦,成月在学校的日子好过些。这让成月纳闷了好一段时间。
    “你为什么要这样帮助我?”成月看着那枚钉子,想起他对自己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
    “因为……你住在石楼里,也算是我所保护地盘里的人。”十足黑社会大佬的口气,他肯定是武打枪战的电影看多了,她想。
    “谢谢!我走了!”成月的声音柔和了许多。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陈耀看着她快步离去的身影,自己在这等了半天,不知是为了什么?他摇了摇头,露出自嘲的笑,然后转身朝石楼走去。
    在成月看来,她以后不会再见到他了。但世事总喜欢弄人!在她和他都挤上了那座独木桥,成为幸运儿来到同一所大学继续深造时,原本不可能的事变得越来越有可能。
    两人大学毕业后,分配在同一座城市里工作。用成月的话来说,她鬼使神差稀里糊涂地嫁给了陈耀。
    其实,他不是很丑很坏很没才华的男人,相反地,他相貌堂堂,一米七五的个头足够吸引许多女人的目光,但正是这样,成月心里对他,虽然认定他是个花花公子,不愿做这样男人的妻子,但是,她最终被他的执着俘虏了芳心。
    本以为两人在这城里平平静静安安稳稳地过下去,他却不甘心,要回到白月神岛,办农庄当农民,她和他的未来,就像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迷雾中,不知将会发生什么事,让她充满期待,而又交杂着彷徨和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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