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地脱去那件黑色的晚礼服,换上它那件金色的盛装的时候,飞扬睁开了朦胧的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宛儿那尚自布满泪痕的脸孔,衣不蔽体的她正侧身睡在自己的体侧,黑发凌乱地拂盖在她的脸的一侧,飞扬脑子里轰的一声,如遭雷劈,揉揉有些疼痛的脑袋,眯起眼睛看了一眼窗外金光灿灿的太阳,他确信这不是在做梦,而是真真切切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自己昨天倒底做了什么?
猛地跳起来,飞扬赫然发现自己竟然是身无寸缕,一旁的宛儿身上披着的也不过是自己的一件布袍,手忙脚乱地穿着衣衫,看着洁白床单上的斑斑血迹,以及遍布地上的被撕成碎片的衣衫,飞扬一片茫然,难道自己……
床上的宛儿翻了一个身,嘤的一声醒转过来,猛地看见飞扬正站在床边,傻呆呆地看着自己,不由双脸飞红,一翻身坐了起来,两手捂住自己发烫的脸庞,一语不发。
“宛儿,我,我昨天对你做了什么?”飞扬嗫嚅地问道,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嗔怪地看了一眼飞扬,宛儿轻轻地道:“昨天,你喝得太多了。你……”语未说完,却是含羞地站了起来,捂着脸就向外跑,刚走得几步,突地眉头一皱,两腿却是向地下软去,一脸痛楚之色。飞扬抢上一步,两手扶住宛儿,看着满地的碎衣破布,心里不由隐隐恐慌起来,宛儿幸福地将头倚在飞扬的肩上,嘴唇挨着他的耳朵,媚语如丝:“云大哥,你昨晚好粗鲁,不管我怎么求你,你还是不管不顾地要了我。几次三翻地折腾得我今天连路都走不得了!”
宛儿话虽轻,但却如同焦雷一般劈响在飞扬的耳边,昨晚的一幕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的脑海中,飞扬不由手脚发冷,暗自叫苦,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向钰儿说呢?
宛儿看着飞扬的脸色,心里已是明白了七七八八,轻轻地推开飞扬,道:“我去换件衣服!”皱着眉头,慢慢地向门边走去,走到门前,扶着门框,宛儿转过头来,看着飞扬,幽幽地道:“昨晚事后你沉睡不醒,林姑娘却是回来过了!”
飞扬猛地转过头,看着宛儿,英俊的脸孔此时却是有些变形,“她,她都看到了?”
宛儿点点头,“是的,她都知道了,她走了,马维去追,没有追上,你知道,林姑娘的武功太高,我们这里没有人能阻拦他!”
飞扬一屁股坐在凌乱地屋中,脑子里一片乱麻,宛儿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出了房门。
怎么办?怎么办?飞扬的脑子里反复地想着这个问题,钰儿能到那里去呢?在京城,她可去的地方不多,最大的可能就是去了六王府那里,但自己怎么跟她解释昨天发生的一切,说自己酒后乱性吗?
飞扬痛苦地抱着自己的脑袋,无声地躺倒在房间。
飘飘也是一夜未睡,倒不是她不想睡,而是林钰始终如同一座冰雕般凝坐在桌前,没有语言,没有表情,整个人都透出一股逼人的寒气,看着林钰那银白色的眼睛,飘飘就不由得感到害怕,二人相对无语,就这样枯坐了一夜。
天一亮,飘飘就如飞般地跑向六王妃的卧室,她的心里有太多的疑惑,昨天分手的时候林钰还是好好的,怎么还不到一个时辰,再见到林钰的时候她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了呢?还有昨天小姨娘的话也显得莫名其妙,好像事先料定林钰一定会回来找自己似的。
一头闯进六王妃的卧室,小姨娘正正坐在梳妆台前梳妆,而自己的父亲刚刚从床上坐起来,看到飘飘莽撞地撞进来,六王爷不由老脸一板,骂道:“飘飘,怎么这么没规纪?”
若是平时,飘飘必然吐吐舌头,然后一溜烟地跑走,但今天却是顾不得这么多了,一把牵住六王妃的衣襟,一五一十地将林钰的情况说了一遍。
“你说什么?你说林钰的眼睛看起来就完全像是银白色的?”六王爷惊讶之极。
“是呀!看起来真得好怕人的!”飘飘心有余悸。
六王爷看着六王妃,惊异地道:“好家伙,看来又一个方未水要出世了。这林钰受了什么打击,怎地会真得心丧若死?要知道当初方未水练这寂灭心经时,多年不得突破,直到她家中出现了极其重大的变故,她方能突破了最后的障碍,但至此大家也都知道这寂灭心经太过邪门,竟然要修练之人生无所恋,完完全全看破红尘方能修成,这林钰双眼已转化在银瞳,已是戡破了这寂灭心经的最后一关,所差的只是火候了,假以时日,必定又是一个惊天动地的大高手啊!”
听得六王爷长篇大论的六王妃淡淡一笑:“生无所恋,那练成了绝世神功又有何用呢?这林钰能受什么打击让她心丧若死,必定是云飞扬情变,才让她变得这样。”
飘飘一下子张大了嘴,“不可能的,小姨娘,云大哥对林姐姐一向情深似海,怎会说变心就变心呢?”
六王妃笑道:“飘飘,你别忘了云飞扬身边还有一个大美女董宛儿!”
“云大哥不会这样的!”飘飘坚持道。
“是呀,云飞扬的确不会,但你没想到的是那董宛儿吧!此女不但艳若桃花,更是工于心计,再加上她精于毒技,略施小计,对那云飞扬还不是手到擒来。昨天林姑娘跟着咱们到皇宫,这就是给予她的最好机会啊!”
飘飘睁大眼睛,道:“怎么会这样呢?宛儿姐姐跟着云大哥好几年了,要想下手早就下手呢,又何必等到现在?”
六王妃摸着飘飘的头:“傻孩子,那是林钰生死不知,她必定认为云飞扬迟早都是她的,哪有何必下手,但等到林钰归来,她想下手,却又是没有机会了!”
飘飘愣在当地,半晌,突地一个转身,冲了出去。
看着飘飘的背影,六王爷若有所思,“逍遥,这就是你的设计啦!诱惑董宛儿下水,气走林钰,再让云飞扬知道事实的真相,那他必定迁怒于董宛儿,这样二个女子都会离开云飞扬了是吧?”
六王妃笑道:“不错,只有这样,飘飘才有机会嘛!”
六王爷摇摇头,“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二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逍遥,你这计策未免也太歹毒了。而且也施行了很久了吧?”
六王妃淡淡一笑,道:“走,咱们去看看林钰吧,这女子此时最需要的恐怕就是安慰了。”
看着六王妃身形婀娜地走出房门,六王爷摇摇头,好似不认识这个与自己同床共枕多年的女人似的,呆了片刻,方才跟着走了出去,不管怎么说,像要林钰这样的高手自己还是需要去拢络一翻的。
就在二人准备去看林钰的时候,林钰却是早已离开了六王府,一身素白衣衫的她骑着从六王府马廊中牵来的一匹神峻的白马,正在上洛的街道上风驰电掣,而她的目标,竟然是天鹰堡总部八大胡同所在地。
白马一声长嘶,在林钰双臂有力的挟持下,前蹄高高跃起。林钰银瞳一闪,左掌凌空击出,一道白色的气劲击在那紧闭的大门上,坚实的大门上轻晰地印出了一个白色的掌印,然后以这个掌印为中心,一道道白色的纹路漫延开去,逐渐布满了整个大门,轰的一声,整个大门突地解体,散落在地上,每一块碎木竟然都被一层亮晶晶的白色冰晶包裹着着,在初升的太阳光线下闪着七彩的光线。
整个天鹰堡总部一下子轰动了,无数的人从四面八方跑了过来,天鹰堡建堡数百年来,还没有一个人敢于单身前来挑场子,但看着这一掌凌空碎门的骇人声势,却是没有一个人敢于轻视这个如同一块冰的年轻女子,随着林钰纵马长驱而入,众多天鹰堡弟子将其团团地围了起来,更有人早已飞奔而入,去禀报堡主欧阳天。
林钰虽然身处在众多孔开有力的汉子的包围中,但她的眼里,却似没有看见这些人一般,透骨的寒气从她身上向外扩散,渐渐地,多数武功低微的普通堡众已是低挡不住这股寒气的浸袭,开始一步步向后退去,围在林钰身边的只剩下少数的十余名武功不错的堂主,一个个运起全身的功力,尽力抵抗着寒气,看着林钰气定神闲的样子,显然这寒气只不过是她无意识中发出来,并不是刻意针对他们而来,不由心里更是胆寒。
一阵急骤的脚步声响起,大厅的大门猛地打开,欧阳天一马当先,银瓶等人紧跟其后,鱼贯而出。欧阳天打眼一看,这个破门而入的女子竟然是猛虎帮的林钰,不由心中大怒,踏上两步,道:“林姑娘,我天鹰堡对你猛虎帮已是步步退让,想不到今日你们竟然打上门来,真的不将老夫看在眼中吗?”
林钰银色的眼瞳自众人脸上一一扫过,目光所及之人,无不身上都感觉到冷嗖嗖地,都是心中一悸。
“我今天来,不是代表猛虎帮,我只是来接回笑傲天老爷子!”冷冰冰的声音自林钰的樱唇中一字一字地吐了出来。
欧阳天先是一愣,紧接着哈哈大笑起来,“林姑娘,你可知道要怎样才能让笑傲天离开这里吗?你应该知道,我们对于笑傲天可是没关没押。”
“知道,不就是要打败你吗?”坐在马上的林钰纹丝不动,夜雨已是缓缓的拔出鞘来。“请堡主让笑傲天老爷子出来!”
欧阳天看着对方的神色,心中不由一凛,不久前,自己刚于此女交过手,虽然她的武功的确算是不错,但与自己仍然是有差距,今日对方为何如此笃定,莫不是有什么阴谋诡计。仔细地打量着对手,募地心中一寒,林钰看向自己的眼睛竟然是银白色的,这是寂灭心经戡破最后一关的征兆,这怎么可能?她还是如此的年轻,武功竟然就到了这种境界。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欧阳天知道今日是免不了一场硬仗,当年方未水神功大成之时,曾在江湖上大开杀戒,一口气诛杀了江湖上声名着著的数十名武功好手,虽然江湖上不知到底是什么原因,只道是这寂灭心经太过邪门,练成之人必定心神为其所制,从而不能自已地大开杀戒。当时的方未水轰传江湖的就是一双银白的眸子,被江湖上称为死亡之眸,看今日林钰的模样,不正是当年的死亡之眸重现么?
一挥手,道:“去请笑傲天老爷子!”众多天鹰堡弟子无不大惊,堡主此举,就是认可对手与自己势均力敌,他也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才将笑傲天请出来,否则根本就不必多此一举,干净利落地将对手击败不就得了。众人面面相觑,而深知这其中三味的银瓶等人却无一不是神色凝重,深知今日这一战事关重大,已不仅仅是笑傲天的问题了,如果林钰胜出,则代表着天鹰堡再与猛虎帮的争斗中将彻底地落入下风。
众人慢慢地退了开去,中间留下了一个庞大的圈子,林钰仍是端坐在马上,手中夜雨慢慢抬起,场中寒气渐渐凝重起来,温度似乎一下子下降了许多,院子中的忽地感到似乎如坠冰窖。欧阳天清啸一声,整个人猛地发出一道眩目的金光,白气金光一接触,已是发出哧哧的声响,一道道白气升上天空。
飘飘打马狂奔,直奔听涛居,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飘飘纵马径自向大厅奔去,哪里,猛虎帮的各路高层都已是云集在此,昨晚上发生的事众人都已是清楚,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件事的份量,它恰恰关系到本帮三个最为重要的人物,在马维的带领下,众人正在商议对策,虽说这是帮主的私事,但飞扬既然是一帮之主,那他的一言一行无不关乎着本帮的利益,那也就不仅仅是他的一个人的私事了。众人议论纷纷,却是莫衷一是。
急骤的马蹄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众人呆呆地看着一身火红服装的飘飘怒气冲冲地纵马直入,探头一看后又纵马向后院奔去,看他奔去的方向,竟是飞扬的祝葫,众人都是面面相觑。马维猛地叫起来,“我知道了,林姑娘昨晚定是去了六王府,不然飘飘姑娘肯定不会这么早就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这就好,只要知道了林姑娘的落脚之处,我们一定要想个法子将她请回来。”
李强一摆头道:“怎么请,这样的事我们怎么插得下手,我看解铃还需系铃人,这事啊,除了师父,别人是没法子的。”
马维把牛眼一瞪,“平时净吃干饭了,总之帮主想他的法子,我们想我们的法子,大家一齐动脑子,总之要将事情办好罗!”
砰地一声,飘飘一脚踢开了飞扬祝葫的大门,闯了进去,满屋的凌乱似乎还在向飘飘诉说着昨晚发生的事,洁白的床单上斑斑血痕更是让飘飘满脸飞红,仔细看时,却见云飞扬仰面朝天地躺倒在一堆破乱当中,两眼无神,空洞地看着屋顶。一腔怒气闯进来的飘飘本自想要怒骂飞扬一顿,但当她一看见飞扬的神色时,忽地没来由地心一软,软软地中蹲在飞扬的跟前,用力将他扳了起来。
“林姐姐昨天去我哪里了,我想你应该去向她解释点什么罢?林姐姐的状况很是不好啊!”飘飘幽幽地道。
“解释?我能怎么向她说?说我酒后无德吗?”飞扬梦屹般地说:“都是我不好,我该死!”飞扬忽地翻转过来,以头触地,在地上碰得砰砰作响。
“你不要这样!”飘飘大急,用力去扳着飞扬沉重的身体,却又哪里搬得动,情急之下,猛地一拳击在飞扬的脑袋上,顿时将他打得晕了过去。
看着静静地躺倒在地上的云飞扬,只不过一天未见,却仿佛老了好几岁,脸色也是憔悴不已。飘飘心中一酸,眼泪夺眶而出。猛地站了起来,手中的马鞭在牛皮靴子上狠狠一磕,大步走了出去。
宛儿静静地坐在房中,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平静的眼神里看不出任何的与往日不同的地方,对于飘飘夺门而入,那满怀着敌意的眼光似乎是视而不见,微笑着道:“飘飘,你来了!”
看着对方的平静,飘飘更是愤怒,大声质问道:“宛儿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宛儿脸现讶色:“我做了什么?”
“飞扬哥对你哪样,你敢说你没有在这其中做过什么手脚吗?”飘飘小脸涨得通红,手中马鞭戟指着宛儿。
宛儿淡然一笑,“想不到飘飘你竟然这么聪明,你是第一个猜到这其中关窍的,不错,是我做了手脚,哪有怎么样呢?我爱他,我想得到他,难道你不爱他吗?你不想得到他吗?”
没有想到宛儿竟然反问一句,飘飘不由语塞,大怒之下,猛地一鞭子就抽向了宛儿,啪的一声,鞭到衣破,宛儿的身上顿时多了一条血痕。
宛儿丝毫不以为异,只是脸上略微现出一丝痛苦之色。
“六王妃也就是你的小姨娘告诉我,自己的幸福只有靠自己去争取,我这么做,只是在争取自己的幸福罢了!其实你一直也在努力,不是吗?只不过我们二人所采取的手段不同罢了!”
“难怪我小姨娘说你工于心计,果然如此,告诉你,你这这件事情中所做的手脚也是小姨娘第一个猜到的,不要以为你做的天衣无缝,飞扬哥不会原谅你的,林姐姐不会原谅你的,我不会原谅你,所有的人都不会原谅你的!”飘飘大声道。
“什么?”宛儿心中一惊,脑中一丝电光隐隐闪过,却是稍纵即逝,再也抓摸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