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自染满鲜血的草地上,黑压压的滚满了牧民,掌心向天,高声说着些什么,然后深深地俯下地去,两手支额,以头触地。看着这些向自己和林钰行着大礼的牧民,飞扬不由慌了手脚,对方说些什么自己两人却又不懂,两手前伸,急得满头大汗,大声道:“各位请起,各位请起!”
眼看着这些人毫无反应,飞扬二人不由手足无措,正当难受之时,牧民中一个老者抬起头来,大声道:“原来恩公是汉人?”飞扬一听这老者有些结巴的汉语,不由大喜,跑上两步,一把将老者扶了起来,大声道:“是呀,是呀!老人家,请你让他们都起来吧!这个我们可担当不起!”
老者大声道:“恩公救了我们这许多人的性命,我们感谢是礼所应当的,有什么会比救命之恩更令人感激呢!”
飞扬连连摆手道:“我们习武之人,原本就应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更何况这些人如此屠杀老弱妇孺,更是该死之极。老人家,你还是先请大家起来再说吧!”
老者深深地看了飞扬一眼,转过身来,叽里哇啦的向仍自跪在地上的牧民说了几名,一大群人又向飞扬二人叩首几次,这才站了起来。慌得飞扬二人还礼不迭。
老者向飞扬一伸手,道:“请恩公到帐里叙话!”引着二人向不远处的一顶大帐蓬走去。另外的一大群人已是开始清理草原上的尸体,百多名骑士的尸体被堆在了一块,不时被愤恨的牧民踢上几脚,人群中不时有哭泣声传来,那毕定是有自己的亲人在这些事件中死亡了。
坐在柔软的羊毛毡上,马上有人送来了刚刚挤出来的羊奶,热腾腾的尚自冒着热气,在老人的示意下,二人端起羊奶,喝了一口,林钰已是皱着眉头放了下来,腥气太重,她着实有些不习惯。
“老人家,你们这个部落看起来并不小啊,怎么营中没有什么青壮年年呢?多数是老弱妇孺啊?”飞扬放下羊奶,不解地问道。
老人叹了一口气,道:“也是我们铁勒族该有此一劫啊,我们部族虽说不大,但族中也有好几百名勇士,前几天大汗突然发来召集令,这些勇士们才离营而去,让勃儿斤族这些畜生偷袭得手,否则这些懦夫怎么敢来袭击我们啊!”
“大草原上又要打仗了么?怎么你们的大汗召集士兵呢?”飞扬问道。
“那倒不是,今后大草原上水草丰茂,各族都不愁吃喝,草原上平静多了,就算打仗,也只是一些小部落之间的冲突,听说这次召集士兵,是因为要和一些汉人谈判,可能是大汗要向对手显示一下自己的实力吧?”老人摸着胡子,猜测道。
林钰不动声色地问道:“老人家,这些事您怎么知道呢?”按说和汉人谈判必定是比较机密的事,一个普通的牧民是不大可能知道这些事的。
老人哈哈一笑,脸上充满了得意的神色,“我的儿子是大草原上有名的勇士别勒古台,在大汗的帐下任万人队长,这些都是他跟我说的!”
飞扬和林钰对视一眼,同时点点头,看来这个消息不会是假的,他们也是隐约知道了这次来谈判的汉人是谁了,二人都是脸露喜色,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通过与老汉的交谈,飞扬总算是弄清了现在草原上的大致情况,现在草原上竟是三角鼎立,老汉们铁勒族所在的汗国泰赤汗国,有着包括铁勒部在内的数十个大大小小的部落,其中以泰赤部族最大,另外就是勃儿斤族所在的撒察汗国,其规模不在泰赤汉国之下,另外一个就是草原边际的主儿勤汗国,主儿勤汗国的大部他部落却是分布在十万大山中,草原上只有少数几个部族归属他们。
宾主正自谈得投机,地面忽地传来一阵震动,老汉不由脸色一变,凭着他的经验,立时知道有一支数量大约千人的骑兵部队正向这边驰来,林钰和飞扬也是脸上变色,三人一同站了起来,心中都是大惊,莫来是那该死的勃儿斤族前来寻仇了罢。三人同时急步走出了帐蓬,此时,帐外所有的人都已是停止了工作,脸带惧色的看着声音传来的地方。
渐渐地,地平线上一条黑线出现在众人的眼前,一杆绣着古怪图案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帐外所有人都是欢呼起来,“我们的勇士们回来了!”更有的跨上光光的马背,狂奔着迎了上去。
老汉也是大喜,微笑着对飞扬道:“我的儿子别勒古台回来了,这下子就放心了,我要将二位勇士的事情向我们的战士们宣讲,让他们记得你们的恩德!”
飞扬摆摆手,道:“些许小事,老爷子就不用多说了罢!”
老汉正色地道:“我们铁勒部是最重恩情的人,平时就算只是喝了别人一碗奶,也要想办法来报答人家,何况这一次二位可是救了我们部落这么多人的性命啊!”
正自说着,一个铁塔般的大汉已是狂奔而来,在众人面前,一个旋声下得马来,动作干净利索至极,急步向这边跑来,飞扬暗道:人道草原上的人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可真是不假,似他这等马术,必定是磨练多年,才练就的,在中原,可找不到这么好的马术,就算是中原赫赫有名的白马银枪马洪超只怕比起马术来,与这汉子相比也是有所不如。
“阿玛,你受惊了,儿子接到消息,马上率部赶回来,天幸您老没有事!”一脸胳腮胡子的别勒古台激动地说。
老人摆摆说,将别勒古台引到飞扬林钰二人面前:“别勒古台,你要好好谢谢这二位大恩人,今天要不是他们救了我们,你就再也看不到阿玛了!”
别勒古台疑惑地看着二人:“汉人?”他竟也是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
飞扬微笑着拱手道:“云飞扬!”“林钰!”
别勒古台眼睛一亮:“云飞扬,林钰,啊,这名字好熟,我一定是在哪里听说过?”搔着脑袋,苦苦思索着。
老汉有些不高兴地道:“别勒古台,你太没有礼貌了,面对恩人,也不知道道谢么?”
别勒古台这才不好意地道:“二位,大恩不敢言谢,以后咱们就是兄弟了,有什么事用得着我的地方,赴汤蹈火,再所不辞!”飞扬连说不敢,心道这些草原汉子倒也真是爽快。
一行人向着老丈的帐蓬走去,别勒古台忽地惊叫起来:“啊,我想起来了,云飞扬,你有个外号叫魔刀是不是?你是白衣修罗林钰?”
飞扬二人不由一惊,这家伙怎么知道自己二人的来历?
“这些都是中原江湖上的朋友的抬爱,不知道别勒兄是怎样知道的啊?”飞扬问道。
别勒古台得意地一笑,道:“我们,草原上,还是有很多汉族商人过来做生意的,有一个大商人叫庞德的,经常与我们的大汉交易,我偶而听他说起过你们!”
林钰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原来是庞德这个大嘴巴。
别勒古台接着道:“他说你们两人是中原最厉害的好汉,别人都打不过你们!”边说边疑惑地看着两人,“你们真有这么厉害么?女人也有这么厉害吗?”听他的意思,竟是大有想比划比划的想法。
飞扬连连摇头道:“这庞德在吹牛呢,别勒兄可千万别信他们说得!”
林钰看着飞扬着忙的样子,不由卟哧一笑。别勒古台眼睛一亮:“你笑起来真漂亮!”林钰不由大羞,心道这蛮子可真是的,随便当着女孩子的面夸人家长得漂亮,不过知道这人心直口怪,道也不怪他,心里有些羞涩却又有些得意,目光闪动地看了一眼飞扬。
进得帐蓬,各人说些中原和草原的趣事,倒也相处甚欢,不知不觉中已是到了晚上,一名队长服饰的人进帐来,道:“将军,晚宴已准备好了!”
“好!”别勒古台站起来,道:“云兄,林姑娘,今日我铁勒部大办宴席,感谢二位的大恩,我们的勇士正想结识二位呢,请!”
几人走出帐来,飞扬不由大吃一惊,天幕之下,无数的火把将夜空照提一片通亮,一块块的毡毛毯上,放满了吃食,数十堆巨大的篝火上,正自烧烤着一只只肥硕的全羊,滋滋的响声中,油一滴滴地落到火中,不时腾起一阵阵火苗,整个夜空下,香气四溢。
几人在上首坐下,早有人将一只烤好的全羊抬到几人面前,别勒古台大叫一声:“酒来!”部属立时提了一个大皮带子,别勒古台一把拎过来,给飞扬和林钰二人面前的海碗中倒满了酒,对着火光下的众人道:“铁勒部的勇士们,让我们一起举起手中的酒,来感谢我们的恩人。”众人轰然应声,近千人站了起来,一只只的酒碗举了起来,齐声道:“多谢二位!”将碗凑到嘴边,咕嘟嘟地将酒一口气地灌了下去,飞扬不由吃了一惊,竟然是这样的喝法吗?别勒古台一口气喝完,将碗底向飞扬一亮,叫道:“二位,请!”飞扬不由豪气大发,猛地举起碗来,道一声干,已是碗不离口地一饮而尽。
“好汉子!”别勒古台翘起大拇指,“你是我见过的汉人中喝酒最爽快的,来,满上!”
林钰脸有难色,看着这满满一大碗酒,苦着脸看了一眼飞扬,眼见着别勒古台的眼光已是看了过来,不由狠狠心,也是一口气灌了下去,别勒古台不由脸显讶色,又是翘起大拇指,却是纳纳的不知说什么好了。
林钰一碗酒下肚,只觉得一股火热顺着喉咙一路流将下来,一霎时已是晕红双郏,竟是有些头晕目眩。不由缓缓坐下,寂灭心经运转,一股清凉流过,这才好过了一些。这草原人酿制的马奶酒,最是烈性,像林钰这种喝惯中原女儿红这类的酒的人,如果不是她内力深厚,只怕一碗下去,就要醉倒了!
此时的飞扬却是有些应接不暇,部族中一些有身份的人纷纷端着酒碗一个个前来敬酒,好几碗下肚之后,飞扬已是有些站立不稳了,别勒古台不由暗笑,魔刀云飞扬在中原名头这么响,想不到喝酒却是有些不济。
摇晃着坐下来,别勒古台拔出一把金质小刀,嚓的一声插在全羊身上,“飞扬兄,来,尝尝我们草原的特色风味吧,这在你们中原可是花多少钱也吃不到的哦!”拔出刀来,就要为飞扬切割。
飞扬一把拉住了他,道:“别勒兄,喝了你们这些酒,这羊就让我来为你效劳吧!”别勒古台不由一愣,还没搞清楚飞扬是什么意思,飞扬手在地上重重一拍,这头全羊忽地高高飞起,众人一声惊呼,全都转头望了过来,想看看飞扬到底是在搞什么鬼?白光一闪,飞扬的弑神脱鞘而出,空中一团白光缠绕着这只香气四溢的全羊,片刻之后,刀光一敛,众人又是一声惊呼,刚刚完整的一只全羊此是确已是骨肉飞离,羊还是一只整个的,只是全身的骨架已是被完整的剥离了出来。众人不由大声喝起彩来,别勒古台更是心中一惊,看来这魔刀果是有些本事的。
飞扬笑着看了一眼林钰,道:“钰儿,麻烦你为别勒大哥切上一盘!”林钰抿嘴一笑,知道飞扬的意思,盈盈地站了起来,缓缓拔出夜雨,一时寒气四溢,别勒古台不由赞道:“好一把宝剑!”
林钰手微微一动,场中立时剑光缭绕,身周几人立时感到寒气逼人,一只羊大腿应声飞起,夜雨绕着这只羊腿轻轻一转,林钰袍袖一拂,啪啪数声,首席上几人的盘中立时多了一块方方正正的羊肉,每一块上都被整整齐齐地切成了一个个相等的等份,偏生却又还是原样排在一起。
别勒古台大叫道:“好本事,难怪那豁儿赤会输在你们手中,碰上你们,算他倒霉了,哈哈哈!”飞扬和林钰对望一眼,这才知道白天被林钰生擒的那人叫做豁儿赤。
酒过三巡,别勒古台忽地大叫道:“来人,给我架上油锅!”很快,一堆篝火上面已是架起了一口大大的铁锅,锅内的油不多时便被烧得滚开,二人不由奇怪这别勒古台想要干什么?正自猜测着,别勒古台又是一声大喝:“给我将豁儿赤这杂种带上来!”
飞扬和林钰二人不由脸上变色,莫非这别勒古台想…….?
别勒古台笑着转头对二人道:“这勃儿斤部三翻五次地袭击我们,今天我就将这豁儿赤炸酥了给他们送回去,也算是给他们一个警告吧!”
说话间,那豁儿赤已是被五花大绑的拖了上来,这人倒是颇为强项,一路之上骂不绝口。别勒古台笑嘻嘻地走到他面前,道:“豁儿赤,你认得我吗?”
豁儿赤眼皮一翻,不屑地道:“铁勒部的小杂种,要杀便杀,何必多言?”
别勒古台伸手扭过他的脖子,“哈哈,看到那是什么了吗?嗯,我要将你炸熟了,送回你的部族,好好地警告一下你们这些勃儿斤杂种。”
豁儿赤不由脸上变色,不主地挣扎起来,大骂道:“别勒古台,你这个王八蛋,痛痛快快将爷爷杀了吧,这样子对待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别勒古台大笑道:“你活着的时候我都不怕你,还怕你的鬼,来人,给我将他投进锅里去。”几个兵士一涌而上,将豁儿赤举了起来,就向油锅走去。
飞扬不由默然,这豁儿赤袭杀妇孺,故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别勒古台此举,未免也显得过于残忍了,看着四周的牧民,竟全都是神色不变,想是这种事必是经过的多了。
林钰脸上变色,杀人这样杀法,未免太残忍了,霍地站了起来:“且慢!”众人不由一惊,别勒古台回过头来,道:“林姑娘有什么事么?”
林钰慢慢地说:“我虽然不是草原上人,但也知道你们有个规定,谁抓着了俘虏,这个俘虏就归谁所有是吗?”
别勒古台脸上神色一变,点头道:“不错!”
“好,这人是我抓住的,哪他现在就属于我,是吗?”
别勒古台已是明白了林钰的意思,不由一阵踌躇,终于还是道:“是的,林姑娘想怎么处理他?”
林钰缓缓地走到豁儿赤面前,剑光一闪,已是削断了他身上的绳索:“你走吧!回到你的部落中去!”
别勒古台一惊:“林姑娘,恶狼逃脱了惩罚,草原上的羊儿是又要遭殃的!”
林钰定定地看着豁儿赤,道:“豁儿赤,我今天可以放了你,但你需要立下誓言,今生今世,不得再杀一个铁勒部人,如何?”
豁儿赤犹豫半晌,终于活命的指望还是占了上风,狠狠地看了一眼别勒古台,以草原之神的名义立下誓言,林钰接着道:“你如违备了誓言,豁儿赤,不论你逃到天涯海角,我必定会来取你性命!你走吧!”
豁儿赤呆了半晌,“好,我是被你所擒,但又为你所救,这份人情我一定会还你的!”林钰淡淡地道:“那倒也不必!”
豁儿赤环视四周一眼,大步向外走去,数千铁勒部人看着他,却是没有一个起来阻止,眼看着他消失在夜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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