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阿美很早就和一个年轻男人进了东屋。白胖子和黑瘦子又来了,果然是白胖子挑了飞飞,尽快她脸上的伤疤还很吓人。娇娇只能屈就,跟了黑瘦子。妓女只能谈价钱,是不能挑嫖客的。
天亮之后,我醒来一看,阿美果然还没回到这间宿舍来,看样子还在东屋“工作”。丽丽和玲玲在宿舍睡觉,不知她们怎么没揽到生意。
我悄悄地洗漱。寄人篱下,生怕惊醒主人。
薄施脂粉之后,我便出了门。捏着“心肝儿”给的那个纸条,我换了两次公共汽车,才找到了招聘的那家公司,位于一个中档写字楼上。
因为刚刚被赵前进那条毒蛇咬了一口,我站在公司门口,仔细巡视了一番,却没看见招牌。莫非又是一个黑公司?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问问情况再说。于是,我抬手敲了敲门。
门被打开时,出现在面前的这个男人,使我的脑子瞬间变得一片空白。我想立即避开他的面孔,可是目光却像被粘住一样无法挣脱;我想立即从他面前消失,脚像被钉死一样动弹不得。他变得黑了一点儿,瘦了一点儿,可脸上的沧桑感却加重了他的魅力,竟有些慑人魂魄了。他就是那种不需任何了解、只需看上一眼,就能让女孩子义无反顾地与之交往的男人。他的身体里仿佛有个发射强烈磁性的小宇宙,你稍不留神,或者稍一冲动,就会被吸引过去……
他看见我,显然也非常惊讶,眼睛瞪得老大,目光像是在我脸上生了根。他盯着我的几秒钟时间里,极度的窘迫就把我的脸烧成了火炭。
“你……”他终于说话了,却只说出这么一个字。
“对不起,我走错门了!”我为自己反应得这么快而得意,转身欲走。
“不对!这世界其实很小很小,对于两个缘分未尽的人来说!”他一把拉住了我。
“谈什么缘分,我真的走错门了!”我的声音开始颤抖了。
“锁锁,在缘分面前,你不觉得狡辩太苍白了吗?既然我董骅甘愿受摆布,你还有什么可逃避的?不都是落到偷口饭吃的地步了吗?”
我不太明白他说的“偷口饭吃”的意思。我有探究欲,但此刻显然不是时候。
此刻,他抓着我的手,抓得我有些酸痛,只是疼痛而已。如果说还有更多,那就是冲动和好奇。事实上,从认识他的那一刻开始,我对他就有了冲动和好奇。倘若此刻抓着我的是邱友南,我一定会崩溃,会伏在他的肩头哭泣,会一直哭倒在他的怀里。——这才是男女间不可逃避的缘分!在我心中,有缘人不是董骅,而是邱友南,一个比董骅大几十岁的男人。
由于这么一瞬间的松懈,我被董骅拉进了门内。
“锁锁,你可以跟我作对,跟自己作对就不聪明了。为什么不跟着邱友南?他可以让你一辈子衣食无忧!难道你还指望伟大的爱情出现?即便出现了,你能一辈子抓在手里吗……”
听了他的这番话,我犹如万箭穿心,往事铺天盖地地向我袭来。如果董骅看到了邱友南的那段录像,还会不会再说这番话呢?然而,如今已经时过境迁,已不需要再揭开伤疤、查看伤势了。邱友南已成为过去,就像面前的这个男人也已成为过去一样。
“现在我也是一个人,如果你愿意,可以做个伴儿!”他的声音明显地激动起来。
泪水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在我眼里打起转儿来。我当然想找个人做伴,然而,当初我从邱友南的小楼里跑出去投奔他时,他是怎么对待我的?为什么没想到和我做伴!我不是个容易记仇的人,却也不会轻易原谅羞辱过我的人。
“锁锁,咱们从头再来吧……上次在车里没做成的事,现在……”他哆嗦地说,抱住了我。
他的话使我害怕,他的怀抱使我恐惧。这种时候,怎么能提出如此赤裸的要求?除了对我“速战速决”,还有什么词汇可以解释他的目的?我再傻,也还明白一点——爱情的真谛是缠绵!在他身上,除了赤裸的欲望,哪里能找到一丝“缠绵”的影子呢?
于是,我奋力挣开他,跑走了。
“锁锁,等等,留个地址电话……”他在后面叫道。
我把“心肝儿”给我的小纸片撕了个粉碎,毁灭了有关董骅的所有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