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广州的冬天下起了绵绵阴雨,一连一周都没见太阳,我的心也随着这种天气陷入了新一轮的低落。买来了方便面、饼干、水果和杂志,我便不再出门,整天窝在小屋里。
董骅常在傍晚买来菜,一个人烧好了,再叫我和他一起吃。自从我的存折上出现五十五万这个数字,董骅好像变了一个人。他的心情极好,几乎天天满面春风。并且脾气也变得很好,一改曾经的玩世不恭,变成了谦谦君子。他对我简直是百依百顺,把我奉为高高在上的公主。他没再跟我谈钱的事,特别是没再提我存折上的五十五万。
对于他的这种变化,我一点也不感到奇怪。也许他想用“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慢慢感化我,最终和我建立比较深层的男女关系。我已经不是一个一文不名的女孩了,娶一个拥有五十五万的女孩当老婆,起码能享受到二十五万的富裕。即便是交一个拥有五十五万的女朋友,也能获得某种风光。
这些天来,每次除下衣服,站在淋浴喷头下,我都会长时间地盯着左臂上的伤疤看上很久。这,就是五十五万的代价吗?这刻在肉体上的伤痕,将会陪伴我一辈子。那个名叫邱友南的男人,也将会在我脑子里存留上一辈子。除了目击者董骅,我不会再让任何人知道真相。若干年后,他们嘴里传诵的都是我布下的谎言……
然而,真相却永远不会磨灭,会在我心里蔓延成郁郁葱葱的森林。也许,这就是命运的注定,我必须活在一个名叫邱友南的男人的笼罩之下。
雨又下了几天之后,天空终于放晴了。我觉得应该出门看看阳光,我是如此渴望阳光洒在身上的感觉。或者在阳光洒在身上的时候,有利于我打算一下将来该怎么过。尽管我已经有了很多钱,根本不用为吃住发愁了,可总是这样憋在屋子里,人会得病的。是接着找工作?还是开个小店?我真的没想好。
不知不觉地,我就走到了海珠桥畔。在广州,这里是我最熟悉的地方,也是我最愿意置身的地方了。坐在江边的石凳上,望着悠悠的江水,却像是从未认识过。广州,不是一个留人的城市,竟然忍心让一个女孩子承受如此沉重的屈辱和磨难。尽管,结果是得了一笔钱,但这笔钱毕竟不是我用自己的劳动挣来的,因此,心里并没有苦尽甘来的感受。
恍惚之中,我的手机响了起来。看看号码,非常熟悉,判断不是邱友南的。但具体是谁的,我却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一听到对方的声音,我便立即反应了过来。他,竟然是张合锐!
“……是锁锁吗?”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怯懦。
我一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好像声带突然出了问题。我直觉得有一股电流传遍了全身,虽然这么比喻已经有些俗气。我的全身在瞬间开始发麻,手不听使唤地哆嗦起来,几乎抓不稳小小的手机了。
“……锁锁,是你吗?”他着急了。
“是的。”我终于鼓足了勇气。
“噢,可算找到你啦!”他的声音善得暖人,如此激动,听起来还是如此淳朴。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我的舌头像是不听使唤。
“上次回去收麦,麦刚收完,我妈就得急病去世了……”他顿了顿,似乎为了压抑激动,“结果,在家呆了差不多一个月,办完我妈的丧事才回武汉。当时已经放假了,毕业生们也走光了。我去你家找你,小屋里已经住进新房客。我就到处向你们系里的老师打听,才知道你跟周晓琳去了广州……”
“哦,我来广州之前,打过你的手机,结果是不在服务区……”
“唉,你不明白我家在农村吗?信号不好!”
“再说,当时你的态度很强硬。”我哽住了,“还打了我……”
“对不起,不高兴的事情不提了!”他干咳了一声,“既然我一直在找你,我的心你还看不明白吗?”
“……周晓琳好像不知道我的手机号码。”我的情绪几乎控制不住,赶紧绕开了。
“我当时找到的是周晓琳家里的电话。可她父母很谨慎,一直不肯告诉我她在广州的电话。我就隔三差五往她家打,弄得她父母听见我的声音就挂。这不,今天我又打了,接电话的竟是周晓琳!”
“周晓琳?她回武汉了?”我吃惊不小。
“是的,她说她不会再回广州了。她不知道你的联系方式,就把一个叫阿美的女孩的手机号码告诉了我。我一问阿美,恰好她知道……”
听着他有些语无伦次的叙述,我陷入了一种复杂的情感之中。看来周晓琳和王平分手了,然而她并没把真相告诉我。她是个城府很深的女孩,或者是没想把我当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