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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我和他已经稍稍能谈得起来了,因为谈话很有意思,涉及到了各种不同对象,我好奇地看着他,关于他们的事我听到过很多,我一直很害怕,夜里从墓地旁经过的时候总是会发抖,因为,我从很小的时候起就感觉到,墓地里总有点什么不正常,总有点叫人害怕的东西,即便我并不打算害怕,但是,在墓地旁走过的时候,我总是在想,我不会害怕的,但是我却会下意识地害怕起来,也许,这里有一种魔力,我感到害怕,并不是因为我自己害怕去那里,去地下,这是另一种恐惧,我感到害怕,是因为他们在召唤我,也就是说,也许,比起其他人来,我更吸引他们,虽说其他人也有同样的抱怨,而我也不是一个胆小鬼,他坐在这里,一副很朴素的样子,穿一条灰色的法兰绒裤子,和那件带有银纽扣的俱乐部黑夹克,不过,他却非常忧伤,谈的也都是些非常忧伤的东西,而他却希望他能用一些好话来安慰我,因为我病得很重,我处在生命中一个很艰难的时期,可是他没有这么做,却生出了这么些深深的忧伤来,但是最终,我俩还是算清了账,也就是说,他原谅了我,我也暗暗地松了一口气,也就是说,我想道,他就是为此而来的,就是想来告诉我,他并不生我的气,虽说,我当然并没有杀害他,但是,他是可能有那种感觉的,因为,他死的时候我在场,但是,看到我与从前相比不太怕他了,应该说,他就立即变得更放肆起来,这使我警觉起来。
    “伊罗奇卡……”他说道。“我由于习惯,不知不觉地叫你‘伊罗奇卡’了,虽说对你来说,这个名字并不非常合适……”
    “哪个名字才合适呢?”
    “你在战场上奔跑用的是那个名字,你在那里对我倾诉了衷肠。”
    “我可不是为你跑的。”
    “我知道。因此你才倾诉了衷肠。”
    “你想有一次纪念你的穿越全国的长跑吗?”
    “你爱过我吗?”
    “我爱过你。”我明确地回答。
    “现在呢?”
    “有什么办法,既然你死了……”
    “我满怀新的力量爱上了你……我心里想的只有你……我非常想你,一直想冲到你身边去,但我又怕吓着你,可是,当你在战场上奔跑的时候,我想道,你是无所畏惧的,所以我就……”
    “是吗,”我叹了一口气,“我还不如不跑呢!”
    “你跑得多漂亮啊!……我再也不能没有你了!”
    “什么样的情欲啊!”我胆怯地笑了笑。“一个坠入情网的幽灵!”
    “伊罗奇卡……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吗?我受不了了,我想要你!”
    “瞧!”我抱怨道。“我们有了一场哲学谈话,谈到了形而上学,谈到了其他问题,还要谈什么?结果一切都是老生常谈。”
    他咬了咬嘴唇。
    “唉,如果这东西比我还要强大呢!”他喊了起来。“伊罗奇卡!我以我俩那场人间之爱的名义求求你:给我吧!……唉,哪怕就一次……”
    我大惊失色。我说道:
    “你疯了吗?要我给谁?要知道,凭良心说,你甚至是不存在的。瞧,只是一个假象……”
    他颤抖着嗓音反驳说:
    “我的愿望是严肃认真的。我打算结婚。你是我的!我从前不明白这一点,但是现在,这一点就像白昼一样清楚。我将始终忍受着痛苦,像一个孤零零的受难者那样终日徘徊,直到享受到你,直到我的欲望得到满足。哦,求求你……”
    我说道:
    “真是奇怪。你是怎么想的?对不起,我可干不了这样的事情。这叫什么?这好像就叫恋尸癖,是吧?我可不跟尸体睡觉!”
    而他说道:
    “我可不是尸体!”
    “还不都是一回事!你不是活人,不是一个真实的人!”
    “可是,”他生气了,“从某种意义上说,我是一个比你还要真实的人!”
    “喂,”我说道,“那你就回那里去吧,回到那些更真实的人那里去吧,和他们干你想干的事情吧,可别来碰我!”
    “这是什么意思?在战场上你能把自己献出去,可是对我,你的男伴和牺牲品,你却要拒绝?”
    “你听着!别缠着我!不,这太可笑了!你想让我也因为心脏破裂而死去吗?!”
    “我会很温柔的……”莱昂纳狄克小声说道。
    “让你的温柔见鬼去!”
    我的心平气静全都烟消云散了。我非常激动。怎么办?大声喊叫?但是,我却在内心深处感觉到了一种背叛性的优柔寡断。我知道:最好不要抗拒。他会真的把我给吓死的。最好把事情引到一个自愿加强制的和睦范围中去?我凭经验知道这一点,但是,这里又哪能有什么经验呢?克休莎,亲爱的,你能想像出来吗?我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而他,这个下流胚,在看着我,当然,他也在像看书那样翻阅着我的思想。你,他说道,反正是无处可逃的,你反正是我的。
    然后,他激动地、颤抖着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我说道:
    “你想想上帝吧!”
    他默不作声地向我走来。
    “你别动……你想干吗……你停下来!站住!”
    可他却在慢慢逼近。我从床头柜上抓起杯子,向他的脑袋砸了过去,——见鬼!——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我却砸中了镜子。砰!镜子碎了。一个黑洞,一颗星体。我立即感到害怕了。
    “瞧,”我说道,“我因为你把镜子给打碎了!”
    而他却仍在继续他的话题:
    “你在战场上准备把自己给什么人?你那时不害怕?现在倒害怕了?”
    “在战场上,”我几乎哭了出来,“我是为神圣的事业而奔跑的,而在这里有什么?你这种死后的淫欲……”
    “傻瓜!我要娶你啊!”
    “然后呢?”
    “我们就永远不再分开了!”
    “别走近我!别过来!”
    而他在床边坐了下来,坐在我的脚边,他说道:
    “难道你真的认为,你和我在一起会不好吗?”
    “你知道什么!……你的哲学全都是腐朽的:你散布那种悲观主义,目的就是想让我因为悲伤而投进任何一个人的怀抱,甚至是你的怀抱,就像是投进绞索!我现在明白了……”
    “你说的不对……我想要你……”他念叨着。
    “够了,够了!想要我的又不是你一个!”
    “我俩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啊,贞德!”
    “什么?什么贞德?胡说!现在我成了贞德,或是一个天知道的什么人,可等你搞了我之后,你就又会把我当成一堆臭大粪了!我知道的!不行!”
    而他却宣称:
    “你如果反抗,我就用枕头闷死你。我有劲儿!”
    我看了他一眼。他的确有劲儿。他比生前要有劲得多。他的手臂上青筋突起……我想,他的确会闷死我的……怎么办呢?我说道:
    “你真不害臊!跑到一个生病的女人这里来。说是要照顾她……我嗓子疼……”
    “贞德,亲爱的!……我能这样来爱你,能让你把嗓子忘得一干二净!”
    “你没有夸大自己的可能性吧?”我感到怀疑。
    “你马上就能看到。”他说道,并解开了俱乐部夹克的扣子。
    “等等,等等!别着急!你别诱惑我,明白吗?反正你别诱惑我!我怕你,明白吗?我害怕!!!”
    他把那只长着讨厌指甲的手放在被子上,开始隔着被子抚摸我的腿,他抚摸着,抚摸着,摸得我的眼睛都从眼眶里鼓了出来,而他的手越摸越高,越摸越高,越摸越高。我一看:他已经开始抚摸我的脑门了。我说道:
    “你反正是搞不成我的。我不跟死人睡觉!”
    而他抚摸着我,回答道:
    “对于你来说,我再重复一遍,我绝对不是什么死人,而甚至是一个有温度的生命。你摸摸我的手。”
    他向我伸过来那只青筋突起的手。我不由自主地缩回手来。
    “又来了!还要摸手!你怎么可能是有温度的呢?也许,你又活过来了,啊?”
    他神秘地回答:
    “也许……”
    这就是说,他在隐藏什么,但我是看出来了,他不是一个活人,虽然他的手是有温度的。
    “你的指甲怎么弄成那个样子了?”我提出了一个阴险的问题。
    “指甲的问题,”他说道,“请你原谅,毫无办法……”
    瞧,这就是说,他不是一个活人!
    “瞧你,莱昂纳狄克,你想强奸我吗?别碰我!”
    而他说:
    “是你害死了我。”
    而我说:
    “这件事你已经原谅过我了!你真是一个前后不一致的人!”
    “我都欲火难耐了,”他回答,“你还在说什么前后一致!……”
    瞧,拿他怎么办呢?我发现,我是摆不平他了。我甚至害怕将他推开……
    他在那里坐着,坐着,然后突然扑了上来#蝴趴在我的脸上,压住我的嘴唇,他那该死的舌头顶开我的牙齿硬塞了进来,他双手搂住我的脖子,像是在拥抱我。我开始挣扎,两只腿在床上乱蹬,我小声地嘟囔道:
    “你在干吗,莱昂纳狄克!你在干吗!你疯啦!你已经死了呀!”
    也就是说,那东西是存在的!
    我一次次地达到高氵朝,我已经什么也理解不了了,我已经不知道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整个人已经泛出红光来,就像一只火烈鸟,我已经不存在了,我整个人都到了那边,他和我在一起,他在欢庆,——我在漂浮,漂浮,——我全身一抖!——然后就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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