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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英雄冢是美人窝
    随着身体逐渐恢复,我的活动范围大起来。
    经过几天的转悠,我熟悉了自己身处的环境,这里是个小山村,靠近沙漠的边缘,村里有河水流过(估计就是我遇到的那条河),村民依河临山而居。村中有一百多户人家,而且这里好像是某个世族部落的中心,附近应该还有很多类似这样的山村。
    干瘦老头在族中似乎地位超然,但又不是村长,偶尔有外面的人来村子里面找他,特别是这几天来了很多外村的人,从村民们的态度看,这些外来者的身份似乎还都不低。以上信息都是我在学当地语言的时候观察到的。
    恩雅大妈演讲是把好手,可做语言老师却不怎么灵光。为了尽快解决语言的问题,我这几天我到处找人“聊天”,肢体语言的配合当然必不可少。由于有智脑帮忙,我学习语言的进度飞快,这里面有技巧,所有记忆的东西都交由智脑完成,比如有人教我树木的单词和发音,我当场把它录入智脑,再通过智脑写入我的大脑。这样的方式单词只要让我知道就不会忘记,而发音也异常标准。迪兰联邦有大量的语言词库,想掌握一门方言,只要用智脑输入人脑就可以了,而现在我做的与其说是学外语,不如说是在建立词库。
    语言掌握了一些,我才零星了解到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具体过程恩雅大妈说得复杂曲折,我还是不太明白。但是恩卡背我回来的事情,我倒是搞清楚了,心里默默感激恩卡,还有恩雅大妈让我白吃白住的恩情。
    这天晚上,我溜达回来,老远听见恩雅大妈又在演讲。恩雅大妈连着十多场演讲以后,当地人基本都听过了。停了好几天的演说今天又开始了,有些奇怪。
    我一进屋子,就看见恩雅大妈的头号fans——米米木小姐,她手托下巴,正全神灌注地专心听讲。小妮子16、7岁,长得可爱无比,正是追星的年纪。旁边椅子上还有一位我从没有见过的人,五十来岁的大叔,大胡子,膀大腰圆,粗壮比之恩卡尤有过之。恩雅大妈的演讲恰在此时接近尾声,众人见我进来,目光都集中过来。恩雅大妈刚想张口说什么。却见大胡子噌地从椅子上面蹦起,下一刻,我就觉双臂被大胡子紧紧抓住。近期鄙人身体有恙,力量上面不比大胡子,只好僵着笑容任凭他施为。
    大胡子把我左看来右看去,正当我快要在他灼热的目光里面融化的时候,大胡子开口了。
    “天×××××××救人××××降世你?”大胡子语速慢慢悠悠。对这句话,我语法上面不明白,单词倒是听懂了个三四成。
    我一想,大胡子难道知道我是天上掉下来的?呵呵,逗他一逗。于是我抬头上看,说道:“我天上下来的!”心想,我也没有说谎。
    大胡子抓着我的手臂一松,向后退了一步:“啊……啊……”
    我揉揉被捏得生痛的手臂,有些不快。突然想起恩雅大妈经常说的一些话。
    对着大胡子说:“咕噜兽,我咔咔杀掉它!”手上作出刀砍的动作,面上装出凶狠的表情。咕噜兽就是恩雅大妈对傻东西的称呼,每次她讲咕噜兽时,听众都是一副惊恐表情,我想村里人估计都怕这个咕噜兽,于是抬出死嗑咕噜兽的事迹,打算吓唬吓唬大胡子,让他知道我的厉害。
    果然,大胡子一听真的颠狂起来,转头激动地对着米米木说:“米米×好了……米米×婴儿生了!”
    米米木一听,激动地眼泪哗啦,居然脸一红,突然踮脚给了旁边的恩卡一吻,然后蹦蹦跳跳地跑了。大胡子见了,呵呵笑着,过去给了恩卡胸口一拳,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也大笑着走了。
    我咔喳掉咕噜兽怎么好处都落到恩卡的头上了,而且米米木怎么要生孩子了?真是令人费解。恩雅大妈也在乐,再看恩卡,还没有恍过神来,大脸依然挂着烂番茄般的笑容,一行口水竟然顺着嘴角流了出来。我一头雾水,但见到这个情景,嘴角也挂起了笑容。
    屋外夜色宁静,屋里灯火摇曳,一切都如此祥和……
    第二天一早醒来,我发现大家都忙碌起来。往日平静的小山村沸腾了。
    恩雅大妈一早就出去了,恩卡不知从哪里找来众多颜色不同的树叶花果,窝在院子里面捣腾,到下午,他捣腾出许多不同颜色的汁液来,而且恩卡还把自己的脸涂得花花绿绿。之后,村中男人陆续上门来讨要这种染料,然后把自己搞成花脸。
    众人脸上的图案有几种类型,有的复杂有的简单。再后来,这几天村中出现在的外村人也来了,他们脸上的图案都较复杂。于是我猜想,图案和地位有关系,越是地位高图案也越复杂。
    最后,干瘦老头来了,他也在脸上画了个图,复杂程度前面众人无一可比,看来老头确实大有来头。我还发现大胡子脸上的图案也极其复杂,仅次于老头和另外一个人——恩卡。看不出,恩卡年纪青青,身份倒是不低。
    看他们画得高兴,我正想是不是也去画个花脸玩玩,恩雅大妈带着一般女子来了,我以为她们也要涂脸,却见米米木抱着一堆东西向我而来。待她走近,我发现是一套衣服和一些奇怪的装饰。难道是为我准备的?果然,不用多少功夫,我就被以米米木为首的一群小姑娘打扮好了。
    这时的我身穿花里胡哨的袍衣,头上被绑了很多鸟毛,最招摇的是双肩分别固定了一个牛角一样的弯角,外形居然有些像咕噜兽的犄角。依我看,这身行头虽然整体美观不足,但颇有几分威风。
    看着我的样子,众人又说又笑,指指点点。不远处大胡子不晓得从哪里扛来一个木头十字架,正和人说笑,四处一派欢乐的节日气氛。即使语言不通,我也融入到众人的欢乐之中。
    入夜时分,我被众人领着来到村外的空地之中。空地中是大堆的篝火,众人顺着篝火围成大圈,里里外外有几百人的样子,看来村中人都来了。我被安排坐在老头身边,旁边是大胡子和一些地位较高的人,看来我享受到贵宾待遇,坐的是主席台。
    不一会,篝火晚会开始了,一队花脸男子出场跳起了舞蹈,领舞的居然是恩卡这小子,似乎什么风光的事情都有他的分。
    恩卡舞姿很没有品,但我看出他们在表演一个歌舞剧,好像反映的是原始部落的生活,恩卡时常黑哈怪叫,周围还有人敲击着不知名的乐器配合剧情。看来艺术无国界,无球界。
    可惜这里毕竟原始,缺乏艺术的气息,我还没有看过瘾,舞蹈已经结束。我正在想下一个节目会是什么,篝火晚会却似乎中止了。
    刚刚众人还有节奏的有叫有敲,现在却一下安静下来。
    场中恩卡等人这时抬头看天,而观众也受到感染,齐刷刷地抬头看天。我也好奇地抬起头来,顺着恩卡他们的目光方向看去,终于发现蹊跷之处——今夜,天空中的两个月亮竟然非常接近,几乎快要重合在一起,现在还在不断靠近。原来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一定是恩卡他们的什么传统节日。
    我呆呆看着天上的月亮,在脑中回忆起来到这个星球的点点滴滴。从飞行器坠落,到咕噜兽,到恩雅大妈,一个个画面闪过,镜头最后定格在恩卡那流着口水的笑脸上——我在这里经历了危险,遇到了秘密,也在自己最“脆弱”的时候体验到了从未体验过的温暖。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空中的两个月亮终于重合,小月亮覆盖在了大月亮上面,原本明亮的月光瞬间暗淡了许多。
    我正为这难得一见的天文景观叫奇,突然一声惊恐的大叫响起,正好是我知道的一个单词!
    “恶魔!”
    ……
    “恶魔!”干瘦老头的老脸被火光映得通红,配合上面的花纹,非常有当魔鬼的潜质。可现在老头左臂伸直,食指指尖正正地对着我。老头又发神经了。
    “恶魔!恶魔!恶魔!”
    又是一阵的吼声,刚刚还是舞蹈演员的恩卡等人受到感召一起附合着老头叫起来,马上声音如病毒一样传播开了。
    “恶魔——恶魔——恶魔——恶魔——”
    干瘦老头一个手势,恩卡等人一步一步向我走来。“恶魔”的吼声越来越大,到了后来几百人整齐划一地喊出,动人心魄地恰好一声一声喊在恩卡等人步伐的节点之上,被声音鼓舞着,恩卡等人离我越来越近。
    我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刚刚的欢乐仿佛恍如隔世的遥远存在。我耳中,尽是这节奏强劲的吼声,仿佛一把巨锤一下一下敲在我的心口;我眼中,一张张色彩诡异的花脸充满狰狞。
    恍惚中,我想转身退走,身后不知道是谁的手大力一推,把我正好推到走进的恩卡身前。
    往日总是一脸憨笑的那个恩卡已经不在,他铁钳一样的双手紧紧将我摁倒在地,一时间无数只手伸来,也不知是谁递来早已准备好的麻绳,将我绑起。整个过程任凭我撕心裂肺地叫骂怒吼,拼命挣扎都无济于事。
    咚得一声,一个大木桩砸在我的面前,我用尽气力抬头,看清楚正是白天大胡子扛着的那个木十字架。我脑袋似乎有什么东西轰然崩塌,全身的力气流失得无影无踪,心里面只有一个声音在反复盘旋:一切,一切都早有预谋。
    我如何被提起,如何被绑上十字架,我都不知道了。恍恍惚惚之中,想起在联邦第一军事学院历史课上,一个教授提到,人类原始社会的时候,有图腾崇拜的情节,会将部分猪羊喂养得肥肥壮壮,到祭祀之时,开膛挖心、放血砍头做牺牲之用,以求上天保佑来年风调雨顺。
    ……
    晃晃悠悠,突然有冰凉打在我的脸上,我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天空竟然飘起了细雨,我才发现自己被绑在十字架上面,而十字架正被几人抬着,在崎岖的山路中前行。我依稀看到,走在最前面的是干瘦老头,抬着我的几人之中,我发现了恩卡,发现了大胡子。身后有很多人跟着,除了脚步声和风雨声没有其它的声音。
    一起一伏之间,我仿佛又看到了莫雷诺长老,想起他那“我的孩子”的声音,下一刻莫雷诺的样子逐渐变成干瘦老头,他伸手朝我的头摸来,有一点舒服的感觉,突然舒服的感觉变成疼痛,向开脑域的感觉。雨越下越大,冰凉的雨水再次将我从失神中拉回现实。
    一路上,我就这么迷迷糊糊,也不知到回忆了多少事情,到最后我已经分不清回忆与现实的差别。想我一生不幸,被人陷害,掉到蛮族之中,本来骠悍的人虎落平阳,竟然要被野蛮人当成牲口一样宰割。
    终于,远远地出现一座山洞。我从人群缝隙中看清,有一个娇小的人在那里走来走去,焦急地等待,是米米木。众人走到近前,米米木长长吐了口气,马上又紧张起来,似乎是热切地盼望着什么事情。我心如死灰,连天真可爱的米米木也那么盼着我死吗?
    多数人留在了洞外,进洞的有大胡子、恩卡和村中一个比较有威望的人,以及外村来的代表。看来宰我这头肥猪,还是他们族中的一件大事。
    山洞不大,也不深,前行20来米山洞到了头。众人分站到洞壁两侧,绑着我的十字架两脚落地,固定在事先挖好的坑中。我双手双脚被牢牢绑在十字架上面,成了一个大“×”形状。洞口外有雨声传来,洞里火光通明,众人默不作声。
    正对我的8、9米处,有一个祭台,上面有4个大小不同的小型木支架,其中三个上面分别放着3颗蓝色明珠,大支架上放的明珠小,而小支架上放的明珠却大,最后一个没有放明珠的木台却是最大的一个。此外,祭台上还放着一个大木箱。
    祭台之前放着个大约两米长的木盆,木盆里面装满了刚刚踩好的木棉花,米米木告诉我,木棉花是他们的族花,象征纯洁、善良与勇敢。
    待众人站好,我就听干瘦老头大声叫道:“我族的勇士恩卡!上前××说话××过程!”
    恩卡上前,对着祭台开始说话,他叽哩咕噜半天,我大概听出一些,似乎说他去勇敢地杀变成恶魔的神兽,什么天神指引,什么什么,见到什么神他儿子,什么什么。最后,恩卡转身指着我说:“恶魔!”
    恩卡说到这里,众人起身鬼叫,老头一摆手,声音禁止。
    恩卡突然抽出自己的腰刀,走到我跟前,举刀就向我劈砍过了。我眼睛一闭,刀子没有落到我身上,咔喳一声,我感觉右边的犄角模型被砍掉了。我一睁眼,就见眼前白影一晃,恩卡已经将我左边的犄角模型也砍掉了。模型落地,就听众人呼喊:“勇士,咕噜兽杀死,勇士,勇士!”
    我顿时大怒,用联邦语言大声骂道:“恩卡!你有本事你去砍个真的看看,压不死你,臭不死你,把你闪成脑震荡!”
    恩卡听懂我叫他的名字,一愣,后面他什么也听不懂,自己回到原来的位置,没有理睬我。众人听我叫唤,也跟着鼓噪起来。干瘦老头又摆了摆手,众人逐渐平静下来。我胸中虽然还是怒火熊熊,但是骂什么他们也听不懂,也再懒得和他们罗嗦。
    见众人平静,老头对着祭台跳起了舞蹈,难看的舞蹈结束,老头说道:“灭火!”
    众人纷纷将手中的火把熄灭,山洞中一下变成了幽蓝色,我顺着蓝光找去,看到祭台上3颗明珠正发着幽幽的蓝色光芒,和咕噜兽的蓝光非常相似。
    我就见干瘦老头走到祭台之前,伸手打开台上面的木箱,一对蓝色的犄角顿时出现在众人面前。我的战利品居然被老头藏在了这里,好你个老蟊贼。
    老头没有听到心里面的咒骂,伸手拿出一支犄角,开始对着它唸唸有词,我一句都听不懂。
    突然,老头高高举起手中的犄角狠狠砸在地上,犄角一落地马上碎裂成无数小块,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犄角的碎片竟然自动向着一块最大的碎片汇聚,随着老头口中咒语般的呢喃,它们最后汇聚成一个圆球。圆球发出强烈的蓝光,和那晚咕噜兽发出的蓝光一模一样。蓝色的圆球光芒还在一下膨胀一下缩小,似乎有什么东西想从里面挣脱。
    老头捡起蓝球,不知道什么时候摸了一把锋利的小刀在手中,缓步来到我的跟前。刚才的雨水早已经将老头脸上的染料淋地模糊,幽蓝小球发出的荧光,照在老头半张花脸上,明暗之间他仿佛只剩下半个脑袋,分外阴森诡异,看得我心中发麻。
    吱一声,老头手中的小刀割开了我胸前花里胡哨的衣服,接着一片冰凉贴了上来,却是老头将小球放在了我的肚皮上面。这老头要搞什么花样?
    仿佛听到了我的声音,锋利的小刀已经在我的胸口划了一个口子,等鲜红的血液从伤口流出,我才感觉一丝疼痛传来。
    “啊,这次是来真的了,开膛挖心、放血砍头做牺牲之用!”我突然闪现出老教授的话。
    这时的我心中充满恐惧,忍不住大声嘶叫,拼命挣扎,可是手脚被紧紧捆住,没有恢复“超基因人”正常状态的我只有任人宰割的分。
    我伤口的鲜血越流越多,随着胸膛流过肚皮,流到蓝色的小球之上。鲜血竟侵入小球之中,小球就像吃了母乳的婴孩,突然安静下来原先闪烁不定的蓝光不再忽大忽小。血液侵入小球的瞬间,一丝丝清凉从小球传入我的身体,流过肚子,流过胸腔,慢慢流向我的大脑。
    “好了,好了!”,干瘦老头看到小球的变化大声说着,众人欢呼起来。
    “好了?好了!”我在心中问自己,因为我突然发现,在清凉流入我大脑的一瞬间,我竟然精神力爆涨,我似乎感觉所有的力量重新回归了我的身体。
    我一下忘记了疼痛,忘记了叫喊,忘记了恐惧,一个人沉寂在这个突然出现的奇妙感觉里面。只有幽蓝光芒的山洞在我的眼中变亮,我能听到山洞外每个人的声音,我能分辨雨水打在树叶上和打在树枝上的区别……我心中充满了通明!干瘦老头挥舞双手的动作在我眼中变得缓慢,时间在这一刻为我放慢了脚步。
    似梦似幻之间,我看到前方木棉花缓缓飘起,缤纷的飞舞之中,一位不属于人间的仙子走出。她迈着轻盈的脚步朝我走来,近了,近了,她那吹弹可破的玉脸徐徐靠近我,我耳边感到一股温暖的气流,仿佛天籁的声音在耳中一字一顿地慢慢响起:“我——死——也——不——嫁——你!”
    在这一刻,天空中重合的明月突然分开,天地间霍然开朗,突然增强的月光洒在洞中,照亮了仙子流泪的双眼,也照亮了插入我胸口的匕首。
    在这一刻,我笑了,觉得自己来到了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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