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的样子我天天见,但已经有三个多月没有见了,熟悉又陌生,一样的长发,一样的脸,一样的……可两个人给我的完全是两种感觉。
我不知道要怎样把怀中的信给递出去,不能被她发现。我想不出主意,反而因为灯下美人,一时看的呆了。不一会儿的功夫,我发现纳兰若竟然没有在用心看书,我来了半天,她一次都没有翻过书。我再注意她的脸——虽然只能看见侧面,看不见眼睛,但她手托下巴应该是在那里发呆。堤堤娜说的一点不假,若若小姐真不怎么开心。又过了一会,纳兰若把书推到一边,拿过旁边的笔墨,胡乱写起东西了。
写了没有几下,我就听见她自言自语:“呀,又走神了!”这时她终于站起,向楼梯走去。
我一看机会来了,等她一下楼,赶紧绕到她坐的窗前,轻轻把窗户拉开一点。我一时好奇想看看纳兰若写的什么,把目光转到刚才她胡画的纸上,横几笔,竖几笔真的是在胡画,也许是没有画好,看不出画的是什么。我还打算再认真看,楼梯口已经传来脚步声,她回来了。
纳兰若这么快就回来完全出乎意料,我飞快掏出书生代笔的信,看了看窗边桌上的东西。好,就放在书里面,我将信夹在书页里面。我再动作飞快地重新关上窗户,但已经来不及跑,她已经过来了。我只好蹲在窗户下面,怕一动引起她尖叫。
我先是听到纳兰若扳动椅子的声音,然后听见她“嗯~”的一阵呻吟,是在伸懒腰,接着她呼出一口长气:“呼~擦了脸,精神多了。”这回开始有翻书的声音,她开始看书了。
过了一会她突然咦了一声,我知道一定是看到信了。
“唉,这些学生,不好好读书,又塞情书到我的书里面。这次是谁的?嗯?生地一钱、佛手花一钱半……佛香通络散——专治跌打硬伤??怎么是个跌打药方?”
我赶忙把手伸到怀里一摸,什么都没有,今天书生写好以后我把信和药方一并收起的,刚刚一下都拿出去了。心中疑惑今天晚上怎么了,竟然心不在焉——刚才如果她下去休息一定会把灯火灭了的,没有灭灯说明她还会回来,我居然没有注意这些,现在又犯这样的错误,太大意了。
就在这时,纳兰若的声音又响起来:“啊!还有……月下车边,夜色昏暗,认错人了,无意轻俘,小姐莫怪,要到老子,尽管开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涵写的?好奇怪的情书哦!月下车边,夜色昏暗,认错人了,无意轻俘,小姐莫怪……啊!”
咣当一声,椅子倒地的声音。不好,她想起来了,一定很快发现信是刚刚放进去的。我紧张地用力贴在墙边,可没有多久窗子还是被纳兰若用力地推开了。我整晚比较恍惚的脑袋这时终于恢复了清醒,几乎在纳兰若推开窗户的同时,我一下站起跳进窗户,伸出左手把纳兰若刚刚喊出一声“是”的嘴巴挡住——把丞相府中的侍卫招来就麻烦了。
因为我跳得太用力,把正好在窗前的纳兰若一下扑地往后倒去,我看见倒地的椅子就在她的身后,只好用右手搂祝糊在倒地之前扭身,用自己的身体当垫背。撞上椅子,我就地一滚,整个身体又压在了她的身上。
纳兰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正地对着我,看了好半天才突然露出惊恐,身体也拼命地挣扎起来。我本来是为上次的事情道歉的,不想又搞成这样。我没有理会她的挣扎,继续压着她,左手不动,放开搂着她的右手,指指她的嘴巴,又摇了摇,示意她不出声我就放开她。她明白我的意思,点了点头。我守信地放开她,心想今天来的目的,一直压着她不是办法,她要叫就叫吧,不行只好跑了。
纳兰若一下跳到桌子对面的床上远远避开我,还用床上的被子挡在胸前,害怕地看着我。我站在原地不动,知道她不会喊叫了,我也不急着走,看有没有办法化解误会。
过了好一会,纳兰若才说:“是你吗?”想了想有说:“那天在马车外面敲门的人是你吗?”
该来的总要来的,我不说话点点头,以后还要在丞相府走动,就怕万一她听到我声音把我认出来就不好了。
“真的是你?”我又点点头。
纳兰若确定了是我,把胸前的被子又紧了紧。唉,我要是对你有什么企图,她抱堵墙在前面也挡不住我。
“你……你……那天为什么对我……那样?”纳兰若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地问,到了后面声音小得像蚊子叫,也是我听力了得才没有听露。
我一辑到地,这是她们的一种礼节,表示对人的尊敬,我现在拿来用有道歉的意思。
纳兰若冰雪聪明哪有不明白的,问道:“你意思是你不是故意的?”
我想想,捡起掉在地上的道歉信。
“别过来,别过来!!”我的动作引得纳兰若惊恐地叫起来,反而吓了我一跳。我连忙摇摇手,退了一步,然后用手指着信上“认错人了”几个字。
这个是千真万确的事情,但显然不是个好理由。也不知道纳兰若怎么了,大眼睛里面一下挤满了液体,这些泪水也不下来,就在眼眶里面打转。这双水汪汪的眼睛一下让我失神乱了方寸,仿佛自己做了极大的错事,“啪”我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内疚的感觉好像少了那么一点点。因为刚刚肋骨顶在了椅子角上,现在用力甩手,牵扯得生痛,下意识地哎呀抽了一声凉气。
“啊!……”纳兰若因为的动作吃了一惊。
我趁机又指了指“认错人了”四个字,不是有意用苦肉计的。
屋子里面静悄悄的,这时我后悔今天心血来潮地跑来道歉,弄巧成拙了。纳兰若也没有了话,被子报得紧紧的,看着她的大眼睛,我一刻也不想呆了,只想赶紧从这双眼睛的视线里面逃离。
想着,我就退到窗边,就在我转身的时候,纳兰若突然叫道:“等等!”
“你说要到你……你说我可以找你帮忙?”纳兰若说“要到你”三个字的时候脸上一红,我又发现自己写错东西了。她一个女子,要个男人挺暧昧的。不过此时,我只好停下来点头。
“骗人的!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到那里去找你?”
其实我本来就是说说而已,为了表现自己的歉意,没有想到她当真了,一下显得我没有诚意。看见她桌子上面有一盆紫藤兰,我灵机一动将它摆到了窗户上面。
纳兰若转转眼睛,问:“我把它摆到窗台上,你就会来吗?”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纳兰若想了想,又问:“你看见它摆到窗台上,你就会来?”
这次,我点点头。
一下转身从窗口跳了出去,落到地上,我没有急着跑而是躲在了花丛里面,肋骨那里痛得要命。但我还得看看纳兰若会不会有异动,如果她去报信或者有点对我不利的打算,我再也不能来了。大家又不是太熟,出了事算谁的?诺言,其实不是我的风格。
纳兰若在窗户边上站了很长时间,直到我确定她不会去叫人离开时,她还呆站在那里。
回到大元帅府,把舒图弄醒,拿了他平时擦屁股的药,使劲抹在我瘀青的肋部,这清凉的感觉总算让我舒服一点。
舒图睡眼蒙胧地问:“居然有人能伤你?是谁?”
我含糊答道:“天下最恐怖的人!”
舒图已经又倒头睡着了,或者他压根就没有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