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孩背着音箱,胸前挂着一把吉他走了进来,径直来到我们的桌边,他是那种流浪歌手,属走街窜巷的那种。男孩瘦高的个子,样子十八、九岁,留了一头长发,蛮有几份艺术家形象。
“先生,需要为你女朋友点首歌吗?”男孩子朝杨光说道。
男孩见我们两人坐在一起吃饭,误会我们是情侣关系。
杨光用惊谔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有点不好意思。
他问男孩:“多少钱一首?”
男孩说:“十元”
杨光说:“来一首男人不应该让女人流泪。”
男孩稍作调理了一下,开始用心地唱了起来,这是一首伤情的音乐,男孩唱得深情荡溢。
我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杨光,他已经完全陶醉在这迷人的音乐声里。
吃完饭后,杨光把我送回了舞厅,那时都快到十二点了。
“需要上去坐坐吗?”我轻声地问他。
他说:“不用了,今晚上我已经见着你,上去也没有事干。”
我说:“那好吧,希望你睡一觉起来明天心情会好些。”
他说:“思念她而心痛,可我不想让她在天堂看见我不高兴,放心吧,我会坚强起来。”
我说:“这样就好了,我相信她在遥远的天堂看见你也很快乐。”
他说:“谢谢!”
当我转身正准备进门时,杨光把我叫了住。
我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他一把拉住我的手,用温柔的眼神看着,说:“光子,能告诉我你的电话吗?因为我想每一天都能听到你的声音。”
我诧然,这是什么话?想听到我的声音?有没有搞错。
他见我迟疑,追问了一句。
“行吗?”
我点了点头,他从包里取出钢笔,记下了我的手机号码,对我再一次说了声谢谢,然后消失在人群中。
自从杨光得到我电话号码那天开始,他总喜欢等我下班的时间里给我发来几条短信,多数是一些问候和关于他和老婆之间的情绵往事,他的短信占据了我手机储备量的三分之二空间。
每一个周末,杨光会一如既往地到我们的舞厅里来,他还是那样的沉静,总喜欢一个人独坐在角落里,欣赏着别人的表演。
当我没有生意的时候,我习惯成了他的忠实听众,两人就那样面对面地坐着,他很温柔地讲着曾经的故事,我总喜欢双手托腮,静静地听着。也许,我从他那里排遣着岁月的寂寞,而他,也从日子的流逝中在我身上寻找着情感的依托。
平日的夜里,我唯一不会忘记的一件事情,就是回到家里翻出手机,浏阅他给我发过来的短信,在寂寞的夜里,在彼此的伤感中,我们互相用简单的文字在宁静的夜里交流着。
一天晚上,我第二次问了他同一个问题。
我说:“杨光,你为什么每周都会到欧亚舞厅里来呢?我觉得好奇,因为你并不是来跳舞和找女人,难道不只是单纯喝茶那么简单吧。”
他笑笑,说:“我的答案和上次回答一样,为了你。”
听到这样的回答,我只是简单地笑笑,把这话当作是朋友之间开的一个普通玩笑。
那是一个明月高照的夜晚,夜色中飘逸着美丽的歌声,本应是一个心情舒畅的日子,而一个熟悉的电话,将我的心情坠入低谷。
对所有的人来说,那是一个恐惧的电话,更不用说像我们这种成天在男人堆中过生活的女人。
晚上十一点钟光景,我和一个姐妹正在超市里买点卫生用品,白琳给我打来了电话,她在电话里哭着,我误以为是那男人欺负了她。
“光子姐,芊姐她……”
声音变得哽咽,白琳似乎下面的话快像要说不下去。
我安慰着她,让她冷静,出了什么事,慢慢的说出来。
她伤心地抽泣,慢吞吞地说:“光子姐,芊芊她住院了,她……”
我说:“住院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每个人都有可能住院。”
她挺着急,语气也有点不正常,我感觉怪怪的,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让她如此的心急。
她在电话里哭嚷道:“芊芊她……她得了艾滋病。”
“什么?”
白琳两句断断速速的话像一个晴天霹雳,把我从刚才那吊儿郎当的环境中炸醒,我简直不感相信这是真的,虽然我亲身没有见识过艾滋病是什么样子,可从一些日常生活和书本上得知,得了艾滋病就等于给人判了死刑,多数情况下是医不好。
做我们这一行的,最惶恐的就是怕沾上这样的病毒,平时姐妹们出台都很小心,不是很熟悉的男人,都要求他们给小弟弟戴上安全帽,芊芊她怎么会……?
杨芊芊平时是开放了一点,但都是在耍耍嘴皮子上,我相信行动上并没有她说的那样疯狂,更何况她也知道做舞女在性生活上的大忌,她不应该忘记这重要的一个环节啊?
我被惊呆在那里,不断地在大脑里反问自己,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光子姐,光子姐……”
白琳在电话里不断的呼喊声把我从这恶梦中叫醒,我顿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我说:“我在听呢,芊芊她现在人在那里?”
白琳说:“我也是接到医院的电话,现在她在中山医院。”
我说:“白琳,你现在不要急,我一会儿就赶过去看她。”
白琳说:“那好吧,我也正在赶往医院的路上。”
我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正和我在一起的姐妹,如果她知道了杨芊芊的事,不是又让更多的一个人去伤心和牵挂吗。
当我向她借钱的时候,她有点吃惊地看着我。
她说:“光子你搞什么啊?你身上不是带有几百元钱吗?还要借那样多钱去干吗?”
我对她撒谎道:“有一个在成都打工的老乡明天回家,我想让他给家里捎点钱回去。”
她冲我怪怪地笑笑,用调戏的语气说道:“哈哈,想不到我们的光子大美女还是个孝顺的姑娘啊,就冲你这份孝心,本姑娘就先给你解个燃眉之急。”
她说完,从屁股兜里掏出一叠钱来,数了十多张给我。
我从她手里一把把钱夺了过来,也没有去细数具体数目是多少,给她简单地说了几句,拦载了一个出租车就往中山医院赶去。
在车上,我不停地催促司机快些,次数多了,司机开始向我发起牢骚。
“小姐,你能不能安静点,我都快被你催得心慌慌,你要知道,这样的情形对一个司机来说是很危险的。”
我说:“我是要赶时间啊,你总不能没有同情心吧。”
我也搞不清楚,怎么会和一个无辜的司机发起牢骚,大概是当时心情太复杂,只是想找一个人来发泄。
在我的不断催促和司机的不断牢骚中,好不容易赶到了白琳告诉我的中山医院,边走边不挺地给白琳打电话,询问杨芊芊所在的病房。
连事后我也不敢相信,当时是那来的那股子力气,七楼,我连气都没来得及喘上几口,就连走带跑地窜了上去。
阴森的长廊,不时吹来几股寒气,这种冷冷的环境让我感到无比的恐慌。
好不容易我来到了杨芊芊所在的病房门口,借着窄小的门缝,我看见白琳坐在床边,紧紧地拉着杨芊芊那几乎苍白的手,数落着眼泪,像是在和杨芊芊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