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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我可以爱你吗?
    从头顶落下来的水柱淋湿了衣服。秀赫衣服没脱就站在淋浴头下,紧咬牙关。几小时前,他在俱乐部里看到的那一幕,简直令人难以置信。舅舅和太英,他们急切地亲吻对方。他们拥抱在一起,仿佛把全世界的人都抛开了,彻底沉浸在属于他们自己的感情世界里。看过了这一幕,他已经无需任何解释了。尽管如此,他还是心怀侥幸,希望事情不是这样……难道一切都只是徒劳的幻想?
    水柱就像泪水倾泻而下,秀赫站在水里,慢慢地抬起头来。他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像往常一样懦弱的自己。他突然产生某种冲动,咬牙切齿地把镜子一拳打碎。
    砰!镜子被打成了碎片,一片一片地滑落。镜子中的秀赫,也成了一个一个的碎片。握成拳头的手流下鲜红的血,镜子碎片扎进了手背,却感觉不到疼痛。不,是因为此时此刻的他感觉不到疼痛。心里流着滚滚热血,疼痛难忍,与此相比,手背的伤痕什么也算不上了。
    秀赫呆呆地注视自己,关上淋浴头,出了浴室。换下湿漉漉的衣服,秀赫走进客厅,不一会儿,基柱回来了。秀赫的眼睛根本看不见满怀担忧望着自己受伤的手的舅舅,只能看见那个拥抱太英亲吻的舅舅。这种感情再次袭上心头,他咬了咬牙,拉着舅舅出去。两人去了溜冰场。
    秀赫全副武装,独自滑行在溜冰场上,基柱停在他的身边。虽然他进更衣室比秀赫晚,但是现在已经换好衣服了。基柱轻轻旋转着冰球杆,秀赫挑衅地说道:
    “看看我们还有没有从前的实力?”
    “要是凭借从前的实力,你赢不了我!”
    “试过才知道。”
    “你的手不是受伤了吗?能行吗?”
    基柱说完后,秀赫低头看了看缠着绷带的手,现在还火辣辣地疼。但他真的很想和舅舅一决胜负。仿佛只有这样,内心的疼痛才能减轻。秀赫点了点头,先驱球滑了出去,一旁看着的基柱也紧跟其后。两个男人在冰上滑行,冰球场上充满了两个男人的热气。一番争夺过后.秀赫赢得了球,立刻用力朝对方球网射去。基柱把球拦住了,总算有惊无险,推开挡在面前的秀赫疾冲上去,朝着空荡荡的球网射去,命中!秀赫跑了过来,基柱望着秀赫,喘着粗气说道:
    “哈哈,好像是我赢了?”
    “哈哈,还说不定呢。”
    秀赫狠狠地瞪着基柱,再度驱球上场。基柱跟在后面,秀赫走在前面,突然转身把球射向基柱。基柱大吃一惊,连忙躲避,球正好从他身边擦过,准确无误地射进球网。短短的一瞬,基柱的心早已吓得冰凉:他惊讶地瞪着外甥,秀赫一过来,他便摘掉头盔。秀赫也跟着摘下头盔,气喘吁吁地说道:
    “平了。”
    “你……进步了很多?哈哈。”
    “我一直想赢你。”
    秀赫的目光之中流露着他渴望胜利的心情,基柱心里感觉酸溜溜的。秀赫以前从来没这么说过,他知道秀赫为什么变成这样,心里更难过了。
    “秀赫?”
    “舅舅!让我先说。”
    外甥果断地把他打断,基柱只得闭嘴。秀赫正视着基柱的眼睛,袒露了自己的内心:
    “我喜欢太英,比你想像中的更深。从出生到现在,我的很多东西都被你夺去了。但是,只有太英,我不希望她被你夺走。舅舅,你放手吧!”
    这话说得太唐突,太卤莽了。从出生到现在,他的很多东西都被舅舅夺去,这话对基柱来说是一种打击。他从来不知道,秀赫还有这样的想法。最让基柱惊讶的是,秀赫竟然要求他放弃太英。
    “舅舅你拥有我妈妈,拥有GD汽车公司。你从来没求过别人什么,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痛苦,什么是煎熬,可是我和你不同。”
    “秀赫……”
    “舅舅你不是一个好男人。你要在乎的东西太多了,一定会让太英疲惫。我只有太英,也只在乎太英,我爱太英。求求你了,舅舅!”
    秀赫望着舅舅,他的眼睛在哭泣。现在他终于明白,秀赫一次又一次推脱不说的要求,原来就是这个。不管秀赫有什么要求,他都会满足这个惟一的外甥。然而韩基柱如今已经懂得什么是爱,惟独有一件事他做不到,那就是要他放弃姜太英。任何一个人,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男人都不能没有心脏,而姜太英就是自己的心脏。基柱怜惜地看着秀赫,咬着牙回答道:
    “对不起!”
    “舅舅!”
    “对不起!秀赫,用你的话说,我拥有的东西很多,表面看来的确如此。但是就算你让我放弃一切,只选择一样,我也会选择太英。我只要太英!”
    秀赫眼圈湿润了,表情也凝固了。他望着基柱,目光冰冷,就像脚下的冰场,他意味深长地说道:
    “宁愿失去我?”
    基柱突然有种直觉,从今天开始,外甥不会再像从前一样了。但他还是做出了回答,在这样的瞬间,他不可能有别的选择。
    “就算……失去你……”
    基柱说完,就消失在更衣室里。秀赫站在原地,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就在刚才,仿佛天也塌下来了。韩基柱淡淡地说完,尹秀赫的天也就随之坍塌了。
    一个长相阴冷的男人默默地走在前面,太英跟在他身后,心情越来越沉重。那个面色黝黑的男人出现在CSV剧场,告诉太英会长找她的时候,她的心情还很平静。然而一走进GD汽车总公司,她那点儿残留的自信和勇气也就慢慢地消散了,仿佛遇到狂风的沙堆。一想起韩会长那张见过几次的脸庞,她就不能不紧张。她知道会长为什么找她,然而重要的不是理由,而是结果。太英不知道见到会长后,会长会对她说些什么,她也正为此而心烦意乱。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到了会长室,男人停下来,敲了敲门。里面有人说“进来”,他做个手势让太英进去。太英用力吸了口气,鼓足勇气走进会长办公室。不一会儿,她就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坐在韩会长对面沙发上的人正是文允儿。韩会长看也不看太英,继续和允儿说话。
    “我决定越过订婚的程序,按原计划直接就让你们结婚。结婚日期我会重新选择,你母亲说要先准备结婚用品,那就这样吧。”
    “是的,上次已经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我会特别注意的。”
    “你不用担心基柱,他不会太在意的,你只要把你该做的事情做好就行了。”
    “是,那我先走了。”
    允儿必恭必敬地道别,随后站起身来。然后趾高气昂地掠过太英身旁,仿佛在说“你都听见了吧?”允儿刚离开办公室,太英就把注意力转移到韩会长身上。韩会长从沙发上站起来,依然不看太英,径直走到书桌旁边坐了下来。
    “原来你们是戏子之家。”
    韩会长冷不丁地说了这么一句,太英的脸色顿时阴了下来。
    “不仅是戏子,而且还是三流人家。你父亲在一家三流电影公司混日子,你叔叔连糊口都成问题。我就听到这里,其他的没打听。”
    听了这些刺骨的话,太英的双手瑟瑟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老人眼里喷射的冷光,而是因为愤怒。太英向来尊重并且引以为荣的父亲,竟然被他说成三流混日子,愤怒不由得油然而生。
    “我没有理由不承认你,但也没有理由承认你。也就是说,我没有理由把你这样的女孩子放在眼里。你和基柱恋爱也好,干什么也好,随你的便。孩子大了,我也不想干涉他的女人问题。”
    太英的愤怒只持续了一会儿,韩会长的这番话实在让她惊讶,她瞪大了眼睛盯着韩会长。
    “不过,等基柱结婚以后你们再谈,不要让人们对这桩婚事说三道四。你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看来你对基柱还不太了解,就盲目地扑向基柱的怀抱。如果你不见棺材不落泪,我也不是没有办法。像今天这样把你叫来好言相劝,恐怕也是最后一次了。你走吧。”
    太英嘴巴僵硬地叹了口气。在软与硬之间,韩会长似乎下定决心要采取强硬手段了。不管他说什么,太英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并不放在心上,但是有个问题她不能就这么放过。韩会长把椅子转过去,意思是让她快走。太英舔了舔颤抖的嘴唇,理直气壮地说道:
    “是的,会长,我这就走。但是,我的父亲不是三流导演,他拍了很多优秀的电影,而且他是牺牲在片场。我把父亲当成我的骄傲,我叔叔也是个好人,虽然他过得很艰辛……除了叔叔因为生活艰难而无可奈何的几次,我们家人从来都是问心无愧。我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就说到这里吧。再见!”
    太英说得咬牙切齿。韩会长背对着她,一动也不动。太英有礼有节地道别,揉着酸痛的眼睛离开了会长办公室。果然不出所料,文允儿正站在门口等着太英。刚才发生的事,还有昨天在俱乐部里的事情,想起这些,太英压抑下去的愤怒再次涌上心头,她抬起头来。
    “今天我要跟你说几句话,你跟我来。”
    允儿好像早有准备,嘻嘻地笑。太英抓祝糊的胳膊,把她带到休息室。太英卸下沉重的背包,放在茶几上,然后劈头盖脸地问道:
    “昨天你为什么把我叫去?还说什么秀赫?”
    “在剧场里,你们两个那么缠绵,别人看着还以为是谈恋爱呢。”
    听了允儿流利的回答,太英愣住了。在剧场里?难道……那天,允儿和秀赫都去CSV剧场那天!我和秀赫所说的话,允儿难道都听见了?
    “我也是女人,还能不明白?尹秀赫也是个不错的男人。不过,你也太贪心了吧?”
    “先说结果吧,你想怎么样?”
    “现在还不想怎么样,看看以后尹秀赫会怎么样,这也许是件很有意思的事。”
    允儿恶毒的表情代替了回答。本来事情已经够麻烦了,现在秀赫又卷了进来。看着允儿老谋深算的样子,太英强忍着心中的绝望,冷冷地说道:
    “你别想那些没用的,我没什么好怕的。”
    “同时惹上一家的两个男人,怎么能什么也不怕呢?”
    “你说话小心点儿!”
    太英站起了,拿过背包。允儿看着她,开口说道:
    “要小心的人是你,只要让我抓住一点,我会当成炸弹来点燃。尹秀赫会嫉妒的,你最好不要再惹尹秀赫。男人一旦受伤害,没有不翻脸的。昨天,你以为我只叫你一个人了吗?”
    太英停下脚步,难道秀赫看见了……她的头嗡嗡作响。无论如何,她早晚要跟秀赫说清楚。
    从GD汽车公司回来的路上,和去的时候感觉完全不同。太英下了地铁,无力地向CSV剧场走去。天空格外蔚蓝,炎热天气里吹来了缕缕凉风,太英全都浑然不觉。现在回到剧场,在下班之前,还要装做很快乐的样子面对许多人。想到这里,她更加有气无力。太英无精打采地走着,一辆汽车挡在她的面前,她抬起头来。坐在黑色汽车驾驶座上的人是秀赫。她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还是秀赫。秀赫看着太英,笑着说道:
    “你心烦吗?怎么看着地走路?”
    “秀赫……你的手怎么了?”
    太英仔细盯着他的手看,秀赫摆了摆裹了一层又一层绷带的手。
    “我难受,因为难受,所以更想见你。”
    太英仍然打量着秀赫的手和脸。秀赫看着太英,下定决心,让她上了车。太英晕晕糊糊地上车,看着还没有撕去塑料封贴的车。这是一辆新车,买的时间不长。
    “为什么……要买车?”
    “男人成年后,就想拥有几样东西,自己的事业,自己的汽车,还有自己的女人。”
    秀赫熟练地开着车,太英的目光从他的手上转移到脸上。
    “虽然有些晚,但我还是拥有了我的车;事业,只要我努力,一定可以拥有……还有一样,也许是我无法拥有的……”
    太英假装不明白他的意思,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你……现在要去哪儿?”
    “我想和你一起去个地方。”
    太英点了点头,眼睛看着前方。过了好久,秀赫带太英来到了溜冰场。太英跟着秀赫走进溜冰场,环顾着宽阔的室内,然后坐在观众席上。外面是蒸笼般炎热的夏天,室内却冷得出奇,露在外面的手臂顿时起了鸡皮疙瘩。太英轻轻抚摩着瑟瑟发抖的手臂,秀赫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外套上散发着暖流,太英吁了口气问道:
    “你经常来这里吗?”
    “昨天和舅舅一起来过。以前总是我输,昨天打成了平局,我很想赢他……我拼命努力,可还是赢不了舅舅……”
    秀赫说起了基柱。现在好像是机会了,她可以很自然地说出来太英下定决心,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
    “秀赫。”
    秀赫望着太英,太英也不回避他的眼神,谈起了上午的事情。
    “我今天去了公司,是会长叫我去的。”
    秀赫的目光因震惊而闪烁着不安。
    “他说我是三流人,但我没放在心上。因为他不了解我……但是后来他竟然威胁我,不过……很奇怪,我竟然忍住了。如果我发脾气了,他怎么办?一想到他,我就忍住了。”
    “你……什么意思?”
    “以前我不是说过希望的刑罚吗?”
    秀赫敏锐地意识到太英接下来将要说什么,便转过头去。
    “别说了。”
    “你听我说完,和‘Yes’相比,‘N0’更需要说清楚。”
    “我不想听!”
    “对不起,我的心现在不在我的身体里,它已经向某个地方转移了……我希望你只是我喜欢的人的外甥。对不起!”
    秀赫望着白色的溜冰鞋,肩膀颤抖。太英似乎明白秀赫的心意,她真的想哭。
    “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抱歉的……你没有必要向我道歉,我也没必要向你道歉。舅舅是个令人疲惫的人,你选择了一个令人疲惫的人,所以剩下的就是你的事情了。”
    “秀赫……”
    “如果我这个男人在你这里只能到此为止,那么我就停在这里,绝不继续向你靠近。”
    太英坐在那里,仿佛马上就要哭出来了。秀赫拍拍她的肩膀,催促她说:
    “走吧,我送你。”
    “我自己走……我想自己走走……”
    太英先站起来,把衣服还给秀赫。她久久注视着默默无言的秀赫,然后走了。太英走出不远,突然回过头来。秀赫咬紧牙关。既然心意已定,最好不要有任何留恋。如果你不想把心给尹秀赫,那么果断地抛却任何留恋,就算是对他的恩赐了。望着忽走忽停,恋恋不舍的太英,秀赫真想对她大喊,但他终于忍住了,低下头去。
    不管怎么看,她都不可能成为自己的女人,尽管他早已经料到.可是……脑海里早就做出了定论,但是内心却发出不同的声音。尽管现在他已经遭到明确的拒绝,心里仍然流淌着滚烫的鲜血。
    真的可以忘记她吗?有生以来第一次爱上一个人,而且是那么漂亮的一个女人,真的可以忘记她吗?这份野心真的可以放下吗?有生以来我真正贪恋的只有姜太英,可是这惟一的野心却未能得到满足,让我饱受如此的煎熬,她竟然看着我的眼睛说她心中另有他人……在失落中,秀赫流下眼泪。眼泪撕扯着他的心,他不能让眼泪四处散落。
    赵美子命令司机把车停在前面,拉起呆呆地坐在座位上的允儿下车。下车之后,两人昂首挺胸地走向商场。基惠正看着橱窗,一见她们,立刻皱起了眉头。赵美子好像并没有看见基惠的表情,微笑着跟她打招呼。
    “你好!”
    “你们来这儿干什么?”
    “你那天走了,别提我们有多失望了。我有很多事情要跟你商议呢。”
    基惠不耐烦地看着她们,目光之中充满了愤怒。赵美子不怀好意地笑着,她走到茶几旁边,做手势叫允儿过来。
    “会长让我们自己准备结婚用品,但是我们怎能这样呢?”
    她坐在茶几旁边,拿出了已经准备好的婚礼用品和礼品单。
    “亲家也坐下来看看。”
    基惠只得坐下,不可思议地盯着厚厚的单子。
    “你亲自去看会更好,不过你可能没时间。礼单可以做得简单些,但是礼物一定要贵重才行。我不知道韩社长喜欢什么,你先看看吧。”
    “这是什么?”
    “做……什么?一起看看礼物啊。”
    赵美子嘴角带着微笑反问道。基惠望着她,重重地叹息一声。早就知道她不好对付,只是没想到她的脸皮这么厚,简直无人能及。
    “这种事情好像不能由你们单方做主。我们基柱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我没有听过基柱的回答。”
    “我也理解,可怜天下父母心嘛。不过,亲家还是有所不同的。”
    赵美子笑着说出这么刺耳的话,立刻就让基惠脸色铁青,她猛地站起来,看也不看赵美子,冷冷地说道:
    “我很忙,你们走吧。”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忍过来的。”
    “喂!你说话注意点儿!”
    基惠的声音回荡在商场里。赵美子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愤怒,退了一步。喜欢也好,讨厌也好,既然要结成亲家,最聪明的做法就是不要深挖对方的伤口。允儿惊讶地看着她们。赵美子催促允儿离开商场,刚刚出了商场,允儿却说出一番出入意料的话,令她震惊。
    “妈妈,我想就这么放手算了,我现在不喜欢了,也没有信心。”
    “多嘴。你知道跟他们家成亲意味着什么吗?”
    “我不需要,那好像不应该是我的位置。”
    “如果不是你的位置,妈妈能这么极力促成你们的婚事吗?你别担心,一切都处理好了。”
    毫没来由地说什么“一切都处理好了”,允儿的脸上充满了疑惑,怎么想都感觉有许多可疑之处。自从与GD汽车富豪谈婚论嫁开始,她就觉得有些奇怪,刚才看见母亲和基惠谈话,她更觉得可疑了。
    “这是什么意思?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难得糊涂,你不要管。对了,那丫头叫什么名字?就是跟韩社长关系比较复杂的那个丫头?”
    对于太英来说,这一天真的很漫长,仿佛不只是二十四小时,即便说是四十八小时,不,哪怕说七十二小时呢,她也能相信。这一天,真的太漫长太疲惫了。韩会长约见,路遇文允儿,再加上和秀赫见面,想着这些事,太英打开了玄关门。她把沉重的背包扔到一边,坐在了门口,现在她连走进房间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正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太英惊讶地抬头,门豁然洞开了。
    “看来还真找对了,你认识我吧?”
    站在门口的人确实是个不速之客。赵美子,允儿的母亲,也是跟父亲合作过的女演员。她来这里做什么呢?
    “你怎么知道我家的?”
    赵美子对太英的疑问置之不理,鞋也不脱就走进了客厅。左看看,右看看,眉头紧皱。
    “哼……长得还真像。听说你是姜导演的女儿?我和姜导演合作过两部作品。”
    “是的,在那两部作品中,你扮演的都是富贵人家的独生女,处处刁难善良的主人公。”
    “所以我才出名嘛,机会很好。”
    太英曾经在父亲以前的影片中看到过这个女人,她的尖酸刻薄一如往昔,只是脸上长出了皱纹,记载着岁月的痕迹。
    “是的。不过你好像不是为了回忆过去而来吧。你来我们家,为了什么事?”
    “装蒜……我为什么来,你不知道吗?”
    太英的确不知道她为什么来,这个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人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到自己家里来,她真的不知道。她正充满疑惑地望着赵美子,赵美子拿着手提包的手突然扬了起来。
    “啪!”
    赵美子的手从太英脸上一掠而过。仿佛着火一般,然而比疼痛更难忍受的却是震惊,太英用手捧着脸,慢慢地转过头去,瞪着气喘吁吁的赵美子。
    “我父亲曾经说过,即使是鲜花,也不能用来打人。他说过的。”
    眼里冒火的赵美子再次扬起手来,太英抓住了她的胳膊。
    “在某人眼里,我也是备受呵护的女人!”
    太英用尽浑身力气扭住赵美子的胳膊。赵美子拼命挣扎妄图逃脱,事情没有想像中的顺利,于是她皱着眉头大骂太英:
    “臭女人,不要脸的东西。死丫头,不知深浅!”
    太英实在忍受不了赵美子的辱骂,她正想回敬几句,突然听见开门声,原来是小健回来了。他马上就明白了眼前是怎么回事,便扔下书包,向赵美子扑过去,嘴里高声大喊。
    “你干什么?你为什么要打我姐姐?为什么?”
    “小健,谁让你这么跟大人说话的?别这样!”
    小健抓着赵美子的裙子,她用力把小剑害开,抖了抖弄皱的裙子。
    “总而言之,你以后不要再和韩社长见面。只有你不见韩社长,才用不着和我见面。”
    赵美子抛下最后的警告,厌恶地看了看太英的家,转身出去了。听着她刺耳的皮鞋声,太英吁了口气。正在这时,小健小心翼翼地问道:
    “姐姐,你没事吧?”
    小家伙的眼睛里满是担忧。太英抚摩着小健的头,强迫自己咽下眼泪。
    “臭小子,现在姐姐可依靠你了。姐姐没事,你不要担心,哦?你自己呆一会儿行吧?哦……姐姐出去一会儿,嗯?”
    太英拍了拍小健的肩膀,赶快出了家门,她不能在小健面前哭。在小健面前,她从来都是无忧无虑的,所以她不能哭。
    气喘吁吁地爬上阁楼,可是太英不在,只有一个跟太英长得很像的孩子接待了基柱。孩子好像不怎么欢迎他,还问他是不是韩社长。基柱刚点了点头,孩子便冲他挥起了拳头。小健的个子还够不着基柱的腰,他支应着孩子的拳头,似乎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同时也明白了孩子没头没脑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有赵美子到太英家里做了什么。承俊告诉他,父亲叫太英来过。然后,一件接一件的事让他目不暇接。一想到太英一天之中经历了这么多事,基柱简直就像疯了一般。难道爱情本来就是这样辛苦吗?他真想抓住一个人,大声问问他。
    愤怒和自责让基柱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一听就知道是太英回来了。孩子本来背对着基柱不加理睬,一听见脚步声,也抬起了头。不一会儿,门开了,太英回来了。她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肩膀走进房间,一看见基柱眼睛立刻散发出光彩。
    “哎呀,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说一声。”
    看着她强做笑颜的样子,基柱心痛得说不出话来。太英把目光转向小健。
    “小健,你和哥哥打招呼了吗?哥哥什么时候来的?”
    “你自己问吧。”
    小健闷闷不乐地说完,拿起图画本回了房问。看着他的背影,太英感觉非常不安。
    “这孩子怎么这样?你跟他讲了什么让他感兴趣的事情吗?”
    “哦……说了一点儿。”
    “哎呀,你问我就行了,小健不喜欢这个。哦,真的,你有什么事吗?怎么这么没精神?出什么事了吗?”
    发生什么事情,明明是发生在你姜太英身上的事情,但是基柱什么也没说。姜太英也只是笑,以后她也许会一直这样。他周围的人把太英的心撕得粉碎,但她在自己面前还是假装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什么也不知道,嘴巴封得严严实实。太英尴尬地笑着,基柱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悲伤,他强迫自己压抑着心里的痛苦。如果太英把隐藏因他而来的痛苦当成对他的爱,那他也没有必要非挖出来不可,至少在这个时候,他应该装糊涂。这是韩基柱应该做的事情。
    “不,什么事情也没有。”
    基柱无力地回答,太英望着他,叹息着说:
    “今天这一天,对我来说,真的太漫长了。你既然来了,能不能让我开心一些?”
    基柱拥抱着太英的肩膀,慢慢地点了点头。然后,他拥着太英的肩膀,离开了阁楼。
    基柱答应让太英开心,就带着她来到离家不远的“咖啡人生”0太英像个软体动物,埋在沙发里,直到基柱点完菜,她一直凝视着他的身影。她想知道基柱究竟要为自己做些什么。基柱跟柜台前面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耳语几句,然后大步走上咖啡厅中央的舞台。他在大钢琴前坐下,按了按键盘,便有清雅的声音回荡在咖啡厅。瞬间,无力地靠在沙发上的太英立刻有了力气。基柱悄悄瞟了太英一眼,拿起了钢琴上的麦克风。
    “我和这里的负责人比较熟,我问他我可不可以在这里唱支歌,他同意了,所以我才坐在这里。我唱歌不好听,大家随时可以走开不听。”
    听了基柱的话,太英的调皮劲又上来了,猛地站起身来。韩基柱惊讶地望着她,慌忙挽留太英。
    “哦……那边,那边,穿粉红色衣服的,坐下好吗?”太英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粉红色T恤,冲基柱笑了笑,重新坐了回去。太英舒适地坐下,基柱又把麦克风放到嘴边。
    “其实我正在谈恋爱。女朋友要求我做些让她开心的事情,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才华,她就让我给她唱支歌,于是我坐到这个位置上,但是我很紧张。今天,她度过了漫长的一天,希望我的歌声能给她带来片刻的快乐。”
    基柱清了清喉咙。太英望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期待。钢琴弹得略有些生疏,演奏的曲目是《蝴蝶呀,蝴蝶》。太英把眉毛扬到了天上,基柱露出微笑,唱起歌来。
    熟练的歌声和悠扬的钢琴旋律回荡在咖啡厅,原来都在聊天的人们被这声音所吸引,凝视着舞台。基柱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望着自己的太英,之所以一反常态,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种“丢人现眼”的事,不用说,当然是为了女人,歌声和乐器声也都为了这个女人。某个瞬间里的韩基柱,只是一个深深爱着姜太英的男人罢了。
    门开了,你走进来。
    我一眼就看出你是我的人。
    你向我走来,低着头,
    你的脸,美得耀眼。
    不知道为什么,你并不陌生,我在颤抖。
    你把我的心都带走。
    我小心地对你说,我鼓足勇气。
    从今天开始,我可以爱你吗?
    第一次,我不想错过如此明晰的感觉。
    仿佛是爱情到来,我会把美好的一切送给你。
    太多的离别,太多的泪水,你都坚强地忍受。
    我终于遇见了你,虽然有些晚。
    现在,我可以爱我面前的人吗?
    我的心在颤抖,我会把美好的一切送给你。
    我可以爱你吗?
    在一阵悠扬的钢琴声中,基柱一曲唱罢,雷鸣般的掌声顿时响彻咖啡厅。但是基柱只看见了太英,这个无精打采的女人眼睛里终于焕发出喜悦的光芒。啊,太好了,一件如此丢人现眼的事,总算得到相应的回报。
    基柱很不好意思地搔着后脑勺,回到座位。基柱刚坐下,太英就埋怨道:
    “撒谎精,满口谎言,你不是说你不会唱歌吗?”
    “你还开心吗?”
    “哦,还算开心吧。”
    看着太英灿烂的笑脸,基柱觉得机会来了。
    “你什么时候才可以告诉我?”
    “什么?”
    “今天都和谁见面了?”
    太英脸上的光彩顿时消失殆尽,她的模样让基柱心痛,但他没有退缩。
    “说吧,不能让你独自承担。我父亲说什么了?”
    “他让我继续和你交往,所以我很失望。我以为他会递给我一个装着钱的信封,然后对我说‘这个你拿走,马上和基柱断绝来往’,如果那样的话,我想拿着钱赶紧飞走。可是他没有给我装钱的信封。啊,本来可以成为我人生的转折点,太可惜了!唉!”
    父亲所谓的让他们继续交往,要比给她信封恐怖好几倍,基柱不可能不知道,太英也不可能不知道。但她还是笑着,好像讲一件有趣的事情,这更让基柱心痛。
    “还有……我见到了秀赫。我带给秀赫很多痛苦,本来他就受伤了。”
    谈到秀赫,太英的脸色阴了下来。基柱默默地看着太英,说出了昨天想了一夜的话。要想彻底保护好这个女人,看来只有一种方法。
    “太英啊,我们在一起住吧。”
    太英简直是目瞪口呆了。
    “跟我一起住吧,我不能看着你受苦。”
    太英抚摩着茶几上的葡萄酒杯,手却在颤抖。过了好久,太英望着红色的液体,嘴角泛起了微笑。刚才他的歌声也是莫大的安慰……这已经足够了。太英嘻嘻笑着,望着等待她回答的基柱,信心十足地说道:
    “好,好的,你是不是以为我会这么说?你以为我不是女人啊?先不说是韩基柱吃亏,还是我姜太英吃亏,但我总得闷上一会儿吧。如果我马上就说0K,好像我早就等不及了似的。”
    “闷的时间太久会糊的,变成锅巴了。”
    “我喜欢锅巴,在锅底抠着吃呗。”
    太英嘿嘿笑着,她又恢复了活力。相爱过程中的种种问题,都应该自己想办法解决,不能藏在他身后,尽管她心里也很想这样做……姜太英不应该是个懦弱的女人,我的爱情要由我自己来守护!
    白茫茫的天空渐渐亮了,死了似的躺着看天的秀赫猛然站起,走进浴室,耀眼的阳光直射进来。从抽屉里翻出剃须泡沫,把白色泡沫倒在手心。
    望着镜中男人的眼睛,秀赫把泡沫涂在下颚上。涂过泡沫后,胡子一根一根地竖起来。他手里拿着剃须刀,慢慢地剃着胡子。这个仪式一样的过程很快就结束了,镜中男人和先前不一样了,不仅仅因为、总是随心所欲生长的胡子消失,散发着热情和光芒的目光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秀赫久久注视着镜子里映出的陌生的男人,慢慢地走出了浴室。吉普赛流浪者,一直以来,这个名称不过是个美丽的面具。放弃自己渴望拥有的东西,高喊着自由的谎言,但是从今以后他再也不能这样了。他已经在懵懂中走出了很远。如今,他不可能回头了,所以只能迈出这一步。想要拥有的人已经放弃了,所以只能把野心放在其他的事情上面。
    秀赫打开衣柜,拿出一次也没穿过的西装。白色的衬衣和领带束得脖子紧紧的,但他不在乎,就这样走了出去。基柱做好上班的准备来到客厅,看见秀赫,眼睛瞪得溜圆。
    “早上好,舅舅!”
    “你总是吓唬人。”
    秀赫冷冷地笑了笑,从舅舅身边走过去。
    “没什么好惊讶的,现在我也想为自己挣口饭吃。”
    妈妈下楼看见了秀赫,也吓了一跳。秀赫默默地从母亲身边走过,出了家门。到GD汽车公司上班的第一天,虽然没什么兴奋和激动,但他自有想法。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把“某人的外甥、某人的外孙”之类的背景抛开,独自立住脚跟。
    像往常一样,阁楼里清早就开始了关于小菜的争吵。阳美抱怨说怎么满桌子都是草,难道家里养牛吗?太英找了个不是借口的借口,说发了工资后,小菜一定会变样。这时,叔叔插嘴说由他出钱买小菜,这让太英吃惊不小。这个穷光蛋从哪儿弄来的钱?这已经很可疑了,而且叔叔说他签了两部电影,这是订金,太英不由得更加怀疑,咣当一声把勺子放下了。叔叔看着太英的脸色。太英追查起了叔叔,没过几分钟,叔叔就把藏在衣柜里的信封递给了太英。她以为韩会长只是威胁自己,看来并非如此。太英颤抖着接过信封,疯狂地向GD汽车公司跑去。
    太英一把推开面露难色的秘书,直接跑进会长办公室。她喘着粗气,正视着韩会长。韩会长毫无惧色,挂断电话后,便让秘书退下了。对太英虎视眈眈的秘书离开了,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太英盯着老人射向自己的视线,必恭必敬地问好。
    “您好,会长!我这样突然过来找您,实在抱歉。”
    会长扬起眉毛望着太英,太英把信封放在桌子上。
    “我是来还您这个的。”
    “怎么了,不如你想像的多吗?”
    韩会长冷冷地说道。太英内心里的某个角落崩溃了,她极力掩饰着自己的震惊。跑向这里的时候,设想着见到这个人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如果连这些都承受不了,她就不配拥有韩基柱这样的男人。
    “是的,很少。会长您也知道,我一直都没有钱,所以我知道这是一大笔钱,可是数额一过百万,我就没有感觉了,因此这点儿钱对我来说的确不多。我叔叔用您给的钱买了太阳镜,所以我先欠您十七万,其余的都在这里。那十七万元,我一定会还给您。我先走了。”
    太英说完了要说的话,恭恭敬敬地道别,然后转过身来。
    “你给我站住!”
    韩会长厉声喝道。太英停下脚步,然而还没等她转身,她就不得不更吃惊了。门无声地开了,基柱和秀赫正盯着自己。基柱轮番打量着太英和韩会长,嗓子颤抖般地大声喊道:“你怎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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