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是来找会长的,我走了。”
基柱再三追问,太英简单说完就要出去。这时,韩会长冲着太英厉声喝道:
“哪儿学的这么没教养,坐下!”
听了父亲仿佛来自冰窖的声音,基柱让太英赶快离开。韩会长却又让她停下,太英就不能轻松地离开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看着太英不知所措的样子,基柱心生怜惜,又催促道:“你没听见我的话?走啊!”
太英终于下定决心,对韩会长说:“对不起,韩会长,我得听他的话。对不起!”
听太英这么一说,韩会长更加怒不可遏,顺手抄起桌子上的信封,向太英脸上扔去。白色的支票倾泻而出,从太英的脸上滑落。
“什么?你听谁的话?”
“父亲!”
基柱惊慌失措,连忙去推太英的后背,由于心中郁闷,他的双手不由得剧烈颤抖。明明让她快走,可她为什么如此固执,到底想要干什么呀!太英被基柱推搡着走向门口。基柱抬头看见了一直站在门外的秀赫,急忙嘱咐他说:“我和父亲说几句话,你照顾太英先走。”
“往哪儿走!臭丫头要走,还要谁照顾!”
秀赫扶着太英的肩膀,冷冷地回应韩会长:“我走了,外公。舅舅,你只能做这些吗?”
直到目送秀赫和太英的身影消失,基柱才把视线转向父亲。父亲脸上余怒未消,也是恶狠狠地瞪着两人离去之后的门口,最后把目光朝向基柱。
“你很有眼光。手段很高明,很高明!什么?嫌钱太少?”
基柱拾起几张散落在地上的支票,看了看上面的金额,然后淡淡地回答说:“真的很少。父亲您怎么只给她这么点儿?把您所拥有的一切都给她吧。如果您能把一切都送给她,分文不留,那我可以放弃,这辈子也可以不见她。您能吗?”
基柱把头转到一边。父亲强忍愤怒注视着他。想到自己不在的时候,父亲就是用这双眼睛、这张嘴巴百般折磨太英,基柱的呼吸也变得急促了,他用尽全身力气高声喊道:“我问您能不能?”
听了儿子的怒吼,父亲眼睛里闪烁着愤怒的火花。不等基柱话音落地,韩会长便拿起一个铭佩朝基柱扔去。铭佩刚好从基柱脸边擦过,打碎了陈列柜里的瓷器。听见稀里哗啦的破碎声,基柱惊讶地望着父亲。
“这是我最珍惜的瓷器,错就错在我不该把它放在身边。放在身边珍惜它、爱护它,结果却把它弄碎了。”
实在让人难以置信!无论多么生气,父亲从来没用这种方式表达过他的感情,冷漠的语气和冰冷的眼神足以置人于死地。父亲不是那种依靠机械暴力的人,他从来没见过父亲以这样的方式发泄感情。如果仅仅因为太英不合他心意,那也未免太过火了。
“跟日本方面进行的标杆管理怎么样了?明天把策划案交过来,要具体详细。”
很快,韩会长就整理好了西服,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似的准备离开办公室。望着地上零零散散的碎瓷片,基柱叫住了父亲。
“父亲,我做错什么了吗?”
韩会长刚要走出办公室,听见儿子的声音便停了下来。基柱好像要弄个清楚似的,又问了一遍。
“我让您为难了吗,现在?”
“这还用问吗?”
基柱点了点头,拿出手机,拨通了文议员的电话。
“你干什么?”
“我不想让您为难。啊,今天您有时间吧?”
信号响过之后,电话那边传来文议员的声音。基柱心意已决。他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今天一定要把问题弄清楚。
“您好,文议员,我是韩基柱。”
出了会长办公室,腿脚有些不听使唤。太英吐出胸中的一口闷气,跑向眼前的卫生间,她不能在秀赫面前流泪。太英洗去脸上的泪水,打量着镜子中的自己,眼睛稍微有些红肿,但也还说得过去。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离开了卫生间。秀赫着装整齐,正等候在外面。太英极力冲秀赫笑了笑,打趣地说:
“你怎么也穿这样的衣服?莫非是想模仿甲壳虫乐队的造型?真像个阔少!”
“要是这样,那我就成功了,我想变个样子。这都是因为你,你知道吗?”
秀赫笑着回答,然后拉着太英上了电梯。
“走吧,我要看你上车。”
“不,我要自己走。”
“不要有意拉开距离,我是以朋友的身份送你的,如果你还是觉得不舒服,就把我当成是你喜欢的人的外甥。”
看着前面秀赫的背影,太英过了半天才跟上去。喜欢的人的外甥。听到这里,太英心里感觉有了希望。虽然把心意收回是件辛苦事,可是秀赫好像正为此而努力。他们走出大厦,良久无言,默默地走出很远,秀赫把目光转向太英。
“你……没事吧?”
“什么?”
“我外公太过分了。不过,看来你什么事也没有。可是就因为你看上去什么事也没有,所以我才担心。”
“哈,我早就料到会是这样了。”
尽管已经料到了,然而等到事情真正到来时,仍然比想像中难受好几倍,只是太英没有直说。
“我不是对你说过吗?舅舅是个让人疲惫的人,我们家没有一个人跟你是同样的立场。”
“这有什么,世界上只要有一个人和我站在同样的立场上,那就足够了。他和我一个立场,我有什么好疲惫的。哦,秀赫?”
太英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妥,还是得还给你。”
秀赫呆呆地看着太英递过来的手机,喃喃自语着,那是有气无力的呢喃。
“是的,那就这样吧,我也一直觉得不对劲,因为后面几位数字相同。我给你的一切,我都收回。我的心、我送给你的手机,哦,可是,我没有什么东西还给你。你的心,你的东西……我什么都没有。”
看见秀赫的模样,太英鼻子发酸,正在这时,汽车来了。
“走吧,车来了。”
秀赫指着公共汽车说道,然后不等看着太英上车,就朝公司方向去了。太英坐在座位上,注视着秀赫的身影叹息。
基柱和父亲及文议员约好在日本餐厅见面。三个人坐在位于饭店一角的密室里,望着满满一桌子的美食。文议员夹了几口放进嘴里,大概是没有胃口,很快就放下了筷子,然后看着基柱。
“好像应该先听听韩社长怎么说,然后才能进餐吧。是啊,今天约
我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基柱一直坐着不动,短暂的沉默过后,他发表了炸弹般的宣言。
“我要和文议员的女儿结婚!”
同样是短暂的沉默,惊讶之余的文议员面露喜色,又问基柱:“这……这是真的吗?你是真心的吗?”
“是的,我要和她结婚。但是,我要先听两位把话说完!”
“什么……你要听什么话?”
父亲和文议员面色凝重地盯着基柱。基柱轮流打量着父亲和文议员,果断地说道:“就是两位一直瞒着我的那件事,请你们说出来吧。需要我偿还什么,金钱?还是心债?不管是什么,我都会偿还的。还完这笔债,然后干干净净地结婚。”
文议员掩饰不住心里的震惊,他看了看基柱,又把视线转向韩会长。
“除了结婚,好像没什么办法能偿还这笔债。不是吗,会长?”
“你要把父亲的血吸干吗?是吗?”
面对父亲的怒吼,基柱置若罔闻,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如果你们不说,我就不结婚。现在我已经不关心那是什么债了,我也不想知道。现在,你们看着办吧。我要放松心情,准备和我喜欢的女人结婚了。请慢用!”
基柱走了,只留下尴尬的沉默。韩会长很不自然地坐在座位上。文议员盯着韩会长,撇着嘴挖苦道:
“难怪他说一块儿吃饭……会长生了个聪明的好儿子,不是吗?”
韩会长什么也不说,默默地注视着水杯,下巴在剧烈地颤抖。
“说也不行,不说也不行,到底该怎么办?反正这婚事也不能成了,埋藏了三十三年的秘密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地说出来了……”
“文志焕,你!”
听着韩会长的厉声怒吼,文议员也只好退缩了。韩会长恶狠狠地瞪着他,仿佛要将他吞掉,最后冷冰冰地说道:
“不错,你手里的确握有我的把柄,但你以为我就是个草包吗?你想反咬我一口,那就来吧。不过,既然咬了,就请你彻底咬断我的命脉。简简单单地咬下去,说不定会伤了你的性命……”
“不……我的意思是……”
“如果想把女儿嫁到我们家,还想让她过来以后好好过日子,就把嘴巴闭紧了。还有,你要好好管教管教你的女儿,先把她的嘴巴封严实了,再送过来,其他的事情由我解决!”
虎落平阳也终究还是老虎。文志焕低头不语了,万一事情败露,韩家固然会受重创,然而自己这边也难免有所损失,到口的肥肉恐怕就要不翼而飞了……最好还是忍一忍。韩会长得意扬扬地注视着文志焕,把等候在外面的崔秘书叫了进来。既然嫌钱少,那就多给一些,也许会有别的办法。
走出日本餐厅,基柱立即上了车。当着他们两个人的面,已经把意思说得很明白了,父亲和文议员都是无话可说。文议员这边的事情已经解决,现在就只剩下太英了。汽车行驶到信号灯前,基柱拿出手机,给承俊打了个电话。
“姜太英小姐没来电话吗?”
“没有啊!你在哪儿?销售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还有三十分钟。”
“今天不行,推迟吧。”
“你要去哪儿?”
“去做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事!再联系吧!”
基柱匆忙挂断电话,赶往CSV剧场。白天车不多,但他还是很着急。二十来分钟后,基柱到达剧场,然而迎接他的不是太英,而是阳美。听说太英刚刚回家,基柱连忙回到车上。现在太英应该在汽车站,他正在担心,突然看见了坐在长椅上的太英,便来了个急刹车。伴着剌耳的声音,汽车戛然而止。看着车里的基柱,太英惊讶不已。
“你怎么到这里……”
“我有话跟你说。先上车吧。”
“下次不行吗?现在我什么都不想听,也不想说。再说了,今天我也不好意思再见你。在会长面前,我已经很狼狈了。”
太英神色之间掩饰不住的疲倦。正在这时,公共汽车来了,太英便上了车。基柱无言以对,只好让太英走掉了,眼睁睁地看着汽车开走。忽然,基柱用力踩下了油门。
“为了这件在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我下了多少次决心啊,不能就这么退缩!”
基柱开车追上公共汽车,望着太英的侧脸。他按了按喇叭,刺耳的喇叭声回荡在公路上。太英呆呆地坐着,眼睛盯着前方。基柱心里无比郁闷,继续按喇叭。太英好像刚刚听见了刺耳的声音,便将视线转向窗外。基柱大声喊道,快下来。他的声音立刻就被喧嚣的噪音包围了,太英似乎没听见,打开窗户问道:
“你干什么呢?”
基柱放下车窗,高声叫道:
“下车!”
“你说什么?”
“我让你下车!你要是不下来,我就去把汽车拦住!”
“车正开着呢,我怎么下?”
“反正你要下来!”
太英有些为难,还是没有下车。基柱烦闷不已地按着喇叭,最后下定决心,汽车刚刚停稳,他就从自己的车里下来,径直上了公共汽车。满车的乘客全都惊讶地看着基柱,而他从人们身边掠过,直接站到太英面前。
“下车!”
“哎呀,你……”
太英犹豫不决,基柱拉住了她的手。汽车司机回头看了看他们,喊道:
“喂,怎么不买票?”
基柱这才发现,公共汽车让他们弄得出发不了。他一着急,就更用力地抓着太英,但是太英依然纹丝不动。两人正在紧张地对峙着,汽车已经开了。司机又喊:“喂!穿西装的先生!请你买票!”
基柱翻了翻口袋,难为情地看着太英。
“要是不下车,就给我买张票吧,我身上没有零钱。”
太英不可思议地看了看基柱,走到驾驶席旁边刷了一下卡,又回来了。基柱坐在她旁边,小心翼翼地说道:
“我有话要跟你说。”
“我不是说过了吗,今天不想谈!”
“必须今天说,现在就说!”
“你为什么要这样?这么多人看着呢。”
基柱放眼去看,人们假装把视线投向别处,却在偷偷地瞟着他们。也难怪,公共汽车里很少有像基柱这样身穿高档西装的人。他叹了口气,观察着太英的脸色。尽管他已经下定决心,可是总不能在拥挤的公共汽车里做出一生一次的重要表白吧。真要是那样的话,也只能听到各种各样的抱怨。
太英分明已经听见了基柱的叹息,却闭上眼睛假装睡去。狭窄空间里的艰难时光就这样过去了。
过了好长时间,太英冷不丁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来到车门前下了车。基柱惊讶不已,连忙跟着太英下车。太英在前面走得大步流星,基柱在后面穷追不舍。太英猛然转过头来。
“你到底要说什么,说吧!”
太英的声音里充满了火药味,基柱看了看四周,汽车站里的人们都在看着他们。虽然很长时间没有汽车经过,可是这里也不能说是合适的常葫。
“哎哟,不方便在这种场合说。”
“汽车上也不能说,下了车也不能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跟我一起住吧!不要想得太多。”
听了基柱大胆的宣言,太英目瞪口呆,半天也合不拢嘴巴。看着惊讶得不知所措的太英,基柱郑重地解释道:
“我可不喜欢焖饭,今天我已经彻底想明白了,如果你不便回答,那就做个选择吧,刚才我在公共汽车上想出来的,1、如果你说‘Yes’,我们马上结婚;2、如果你说‘No’,我想办法让你说‘Yes’,然后马上结婚;3、如果你说考虑考虑,我给你一天时间,明天我们就结婚。你选择吧。”
无论太英选择什么,结果都一样,基柱对此十分满意。可是太英好像并不满意,她没有立刻做答。基柱着急了,在旁边催促道:
“回答呀,是Yes还是No?l、2、3当中的哪一个?结婚?还是不结婚?”
“是……是这样的,是Yes,但我不结婚。”
这是什么话?基柱惊讶地凝视着太英,太英连忙回答说:“结婚之前要先订婚。因为这段时间我太累了,我们一步一步来,按顺序进行。0K?”
基柱放心了,总之她是喜欢自己的!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是的!全部都要,我们!既要举行订婚典礼,还要举行结婚典礼,两个都要!”
如果先订婚,会比直接举行婚礼更拖延时间。想到今天早晨发生在会长办公室里的事,他真担心太英会因此而对他情断义绝。
“好,我们先订婚,有信心吧?”
“是的,我有信心。这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男人和女人相遇,彼此喜欢,然后恋爱、订婚、结婚。你觉得很特别吗?爱你是件很难的事情吗?”
“真的吗?你一定要坚守承诺!”
“是!不过,我不可能达到你的水准,所以你要向我的水准妥协。”
基柱不明白太英到底要自己向什么水准妥协,正眨着眼睛犹豫不决,这时太英让他拿出钱包。他一头雾水地把钱包递给了太英,太英从里面抽出一张万元纸币。她摇晃着夹在手指间的万元纸币,灿烂地笑了。
“今天就用这一万元和我约会吧。”
什么,不是在开玩笑吧?就算韩基柱再不懂行情,可是用这一万块钱来约会也是根本不可能的,甚至连看场电影都不够!
“哎,一万块钱怎么约会?”
太英已经在前面先走了。基柱莫名其妙地盯着太英的背影,紧跟上去。
“你去哪儿?我们一起去!”
跟在太英身后,基柱消除了心中的疑虑。万元约会!还有什么好争的。姜太英既然说可以,那就可以。如果这就是向她的水准妥协,那就算是吧。不是有句老话叫“信则有,不信则无”吗,现在他应该相信,相信姜太英和那张万元钞票。基柱打算相信一回。
基柱在车库停车的时候,一直在哼着歌曲,和太英的万元约会尽管很疲劳,却也很愉快,因为他可以和姜太英一起度过大半天的时间,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愉快呢?而且太英还答应和他订婚。只投资半天时间,就得到这么多,应该算是收获颇丰了。基柱大步迈上石阶,推开玄关走进房间。基惠正从厨房里端出水果,看见基柱回来,便笑脸迎接。
“回来了?”
“嗯。父亲,我回来了。”
基柱冲姐姐笑了笑,然后和坐在沙发上的父亲打了个招呼。
“没教养的家伙,爱回不回!”
父亲说完就阴沉着脸回了自己的房间。尽管一切都在基柱的预料之中,但他还是感觉有些失落。
“父亲一直心情不好,公司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姐姐,我想把女朋友介绍给你,好吗?”
“拿定主意了?”
基惠放下水果盘,眨着眼睛问道。姐姐掩饰不住好奇,基柱的心情也随之好转,忍不住笑着说道:“嗯,姐姐,见一面吧,我的女朋友?”
“好,让我见见吧。我也很好奇,明天有时间吧?”
“当然了,她是个好女人,姐姐一定会满意的。”
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基柱立刻上了二楼。秀赫坐在沙发上,背对着他。基柱走到秀赫身边,发现外甥正沉浸在汽车款式素描中。小家伙轻轻勾画出来的线条,很快就变成了一幅像样的作品。说实话,秀赫刚说要上班的时候,基柱还有点儿将信将疑。然而此时此刻的秀赫的确非常认真,尽管不知道他为什么改变主意。从前的秀赫就像风,四处流浪,居无定所,讨厌承担责任。基柱比谁都期待他的变化。可是,这种时候秀赫发生这样的变化,基柱却高兴不起来。他变化的导火线好像正是基柱和太英,所以基柱心里难以平静。也许是因为想得太多了,基柱的心情有些低沉,他拍了拍秀赫的肩膀。
“今天回来挺早啊?”
“舅舅回来得可真晚啊,又没在公司。”
“我做了我人生当中最重要的事情!”
听了基柱的回答,秀赫却只是盯着素描本。基柱感觉阵阵心痛,却也只能把订婚的事和盘托出,尽管有点儿尴尬,但基柱还是希望把好消息最先告诉秀赫。
“如果你不是很着急,我们谈五分钟,好吗?”
秀赫的回答却是无情的。
“我很急,你没看见我的手都这样了还在画吗?”
看着秀赫缠满绷带的手,基柱长长地叹了口气。虽说秀赫已经下定了决心,然而做起来却并不容易,感情的问题不同于其他的问题,一旦付出感情,几乎不可能当做从来没有发生过。秀赫以后也会经常看到太英和自己在一起的情景,所以他的心里不能不难过。基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是理解外甥的。时间,对于秀赫来说,现在没有什么比时间更有效。
职员们接到通知,来到大会议室。会议室里很快就挤满了人。秀赫接受着众多投向自己的目光,坐在最靠角落的位置。不一会儿,基柱出现在了首席,人们把目光聚集到他身上。基柱扫了一眼下面的职员,最后把视线固定在秀赫身上,他点了点头,拿起麦克风说道:
“也许已经知道了。不过,一定要正式跟大家见面,这样今后才能避免麻烦,所以我安排了这次会议,设计组的新职员……”
“舅舅,我自己介绍。”
基柱惊讶地看着秀赫。秀赫毫不在意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昂首挺胸向职员们做了自我介绍。
“我叫尹秀赫。大家都知道我是谁的外孙、谁的外甥。先从关键问题说起,对,我的确像降落伞一样突然插进了公司,但我相信我的能力绝不逊色于他人。所以从今往后,大家不必格外照顾我。舅舅和我,我们的立场不同。”
听了秀赫的话,基柱好像有些不愉快,眉头皱得更紧了。秀赫对此视而不见,眼睛里更清晰地看见了崔理事。崔理事望着他,露出莫名其妙的微笑。
“对不起,我不能一一拜访各位,只能在这里简单地做个自我介绍。但在工作中绝对不会有这样的事情,我会努力的,请各位监督!”
流利的自我介绍之后,秀赫坐回座位。金理事满意地看着秀赫,真诚地感叹道:
“看来一定很有能力,语气、目光、果断的性格,跟社长一模一样。”
“金理事可以放心了。设计师,设计师,每天都会高兴得唱歌。”
听着朴专务的回应,金理事发自内心地笑了。
“啊,说这些做什么。现在我终于可以伸开腿脚,放心地睡个好觉了。”
秀赫望着金理事,漫不经心地问道:
“金理事负责这次新车开发TFT,是吗?”
“哦,是的。”
“对不起,目前的款式是谁的主张?”
“设计组本来有三种方案,现在这个只是其中之一,最终决定的人当然是社长。有什么问题吗?”
新车开发课题的最终决定权当然在舅舅手里,秀赫之所以这么问,并不是因为他不知道。舅舅脸色阴沉地看着他,他不顾舅舅的目光,说出了一直想说的话:
“新车上市至少需要两三年时间,我觉得古典味道太浓了,如果立刻上市说不定还可以。哦,各位听听也就算了。我先学习学习,然后再讨论这个问题。”
“会议到此结束。”
基柱冷冷地说道。职员们离开了座位,只是表情却并未释然,他们分明是在思考秀赫刚才说过的话。秀赫慢腾腾地站起来,感到心满意足。摆脱了某某的儿子或者某某的孙子的束缚,凭借实力决胜负,如果以实力做比较,他觉得自己不会被舅舅轻易打败。从现在开始,他要认真地证明。
这个季节的库存格外地多,于是基惠叫来几名员工,准备清理仓库。他们正在说话,父亲却意外地来到了商场。没有特别的事情,父亲一般是不会亲自到商场来的,基惠不能不感到吃惊。
“我去农场,顺便过来看看。你见到鬼了?干吗这么站着?坐吧。”
基惠把职员打发走,让他们吃过午饭再来,然后和韩会长面对面坐了下来。父亲一定有话要说,所以才来这里……然而父亲什么也不说,只是默默地坐着。难道最近那件事让父亲的心灵备受煎熬吗?望着父亲苍老的面孔,基惠感到心痛。过了好久,韩会长才叹息着说道:“你年纪也大了。想想你十七岁时候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我把你养这么大,从来没有因为没有儿子而后悔。”
“父亲……”
父亲说这话时的心情,无需详细解释,基惠也能心领神会。感情控制不住,眼泪也情不自禁地流下来。
“基惠呀,我不愿意看到我的孩子痛苦。因为不希望我的孩子痛苦,所以我希望基柱和文议员的女儿结婚。”
基惠的喉咙哽咽了,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望着父亲。她不是不理解父亲的心情,但她自己也为人母,虽然不能理直气壮地说出来,但是父亲为自己着想的心情与自己为基柱着想的心情是一样的。
“对不起,父亲,但是我不想。都说出来吧,我们,包括这个世界,哪有什么秘密可言。父亲因为我而被那种人牵着鼻子走,我再也看不下去了。”
这是基惠思索几天几夜的结论。他们怀抱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的炸弹,战战兢兢地过了三十多年。到现在为止,一切还算平安无事,但是以后的事情谁也不知道。既然如此,她宁愿坦然走过,然而韩会长看女儿时的表情却异常坚决。
“那不行,就算是为基柱着想,也绝对不能那样做。千万不要顺从基柱的意思。”
“他那么喜欢,就答应他吧。我想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那秀赫怎么办?”
没想到父亲突然提到秀赫,基惠盯着父亲,仿佛要把父亲看穿。这是什么意思?此时此刻,怎么突然提到秀赫的名字?望着基惠复杂的目光,韩会长咂了咂舌头。
“血缘是骗不了人的,否则他们怎么会这样?基柱和秀赫,他们喜欢的是同一个女人。”
同一个女人?基惠的心几乎坠落在地了。
“这……这是真的吗?”
“跟文议员的女儿结婚有很多好处,我都想过了。到目前为止,我从来没想过基柱不是我的儿子。你的心情会怎样呢,既然已经忍了这么久,就一直忍到死吧,把自己的孩子当成弟弟……”
基惠知道父亲要说什么,立刻打断了父亲。
“父亲,不要这么说,我怕有人听见。”
“你怕什么?”
突然间,秀赫的声音传进了商场。基惠惊讶地回头,发现秀赫正站在门口。秀赫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朝他们这边走来。
“外公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去农场,顺便过来看看。走了,今天可能晚回来,别等我了。”
父亲匆匆忙忙离开了商场。看来秀赫并没有听见自己和父亲的谈话,基惠放下心来,擦了擦眼角。
“怎么了?妈妈,你哭了吗?”
“不,没事,你的手没事吧?”
话题转移到秀赫的手上,秀赫尴尬地笑了笑。
“我的妈妈竟然也为我担心。没事的,你叫我有什么事?”
“我想为你做套西装。你舅舅第一天上班的时候,也是我给他做的衣服。”
“算了,我不要。我以后不想再跟随舅舅了。”
秀赫一反常态,基惠想起父亲刚才说过的话,基柱和秀赫喜欢上了同一个女人。不过,基惠还是心怀侥幸地试探儿子。
“你……以前说过一个跟你在一起的姑娘,可不可以让妈妈看看?”
“现在没有了……完了,被人家夺走了。”
基惠的眼睛里笼上了一层阴影。看来父亲说的千真万确。天啊,竟然有这种事……
“对了,妈妈,你见过和舅舅交往的女人吗?”
“没有。”
“你见见吧,是个很好的姑娘。心灵柔弱、善良,笑起来特别漂亮。”
秀赫说得很凄凉。基惠心里泛起了阵阵酸楚,原来基柱的幸福对于秀赫来说却是心碎的痛苦。想到这里,基惠的心也崩溃了。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同一个女人?为什么他们都喜欢上同一个女人?这种时候,自己应该怎么办?此时此刻,基惠真想痛哭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