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肉麻过后,梅花恶顿时咧了嘴,刚想说十一娘子都是妓女,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他这不是掴自己嘴巴吗?欺君之罪可不是闹着玩的。他头上顿时冒出汗来,回想起自己曾经光着腚折磨杜十娘和十一娘死去活来,想起来就觉得愚蠢,她们能不恨他,万一将来十一娘当了贵妃,受到宠幸,挤兑了他老姐,这不是自掘坟墓,挖梅家祖坟吗!看来拍马屁的事是双刃剑,以后可得长点记性……可是,皇帝问话,又不能不顺着说。
“回陛下,臣以为十一娘野性粗鄙,不懂礼仪,万一失礼……”
“朕不怕,天子与民同乐嘛,越粗鄙、越野性、越不懂礼仪越好,啊……”
“臣……领旨!”
梅花恶心理暗骂,老不死的淫棍,怪不得都争着做皇帝,天下美女都让他泡了,的确活得有滋味!
梅令夭有些垂头丧气,握着尚方宝剑爬出了皇帝视线,那幅抢来的画,为他带来了无法解脱的烦忧。临行时,梅娘娘见了弟弟,知道他此行的目的,梅花恶拿着尚方宝剑,在临安赚足了面子,正想回乡大刀阔斧去折腾,便在姐姐面前炫耀了一番,没想到姐姐的脸色很凄然,在她眼里,尚方宝剑仍然是烧火棍。便嘱咐了一句:
“不要什么都听犰太尉的,他是在借刀杀人。”
“小弟记下了,我自有主张。”
“另外,答应姐姐,不许伤害狼午诚。”
“姐姐,你还护着他?就是他把那个施婆子藏起来。我回去就是收拾他的!”
“不许你胡来,他是个好人,为了等我,十八年未娶!普天之下,再没有人这么爱过我,你不懂得他的心。”
“哼,好一个痴情汉子,有件事本不想告诉你,可……孙槲来传信说,那黑面星要娶一个妓女为妻啦!……”
“什么?不可能!”
“信不信由你,哪有男人不喜欢美色的。”
“他……娶的是哪家闺秀?”
“闺秀?是窑子里的人,那小妓女是栖霞名妓,唤叫榕歌儿,确有几分姿色呢!”
“我不要听!”
梅娘娘背过脸去,委屈和羞愧让她难过,梅花恶也觉得无地自容,当年要娶姐姐的人,如今却要娶一个妓女,这不是分明侮辱梅家,对当朝娘娘大不敬吗……
“姐姐,别伤心,我知道该怎么做,那个妓子,我会让她……”
他把话咽回去,下面的意思,梅娘娘当然听得出。
“一个妓女,我竟不如一个妓女!哈,哈哈!……”
梅姐姐如丧考妣,晃着头,眼睛里含着泪水,在弟弟面前有些失态。
“我做了娘娘,却连心上人都得不到!……狼午诚,午诚哥,我让你成亲!……我让你成亲!”
梅娘娘激动起来,由伤心变成歇斯底里,凄惶中带有无法释怀的哀伤,愤愤地卷帘回宫去了。
梅花恶握着尚方宝剑,恼羞成怒,暗暗下了决心。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无毒不丈夫,狼午诚,休怪我无情了。”
梅令夭正在衙门正堂思量着在京师受领钦差的经过,可是一缕疑云也升腾起来,如今官拜三品还乡,虽然耀武扬威,率领五千官兵出入故里,也为梅家撑足了面子,可是他此行绝不轻松,因为很清楚,他要杀的是下野的当朝娘娘,那是关系身家性命的险差,梅花恶感觉如履薄冰,他怎能不清楚,假如哪一天皇帝思念正宫娘娘,来个特赦,自己就是千古大傻,皇上总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古亦有之,毕竟是一日夫妻百日恩,施娘娘总可以得到原谅,可他梅花恶做的事是永远也翻不了身了,犰孟飞,你个老东西,我等于助纣为虐,将来能有什么好下场。……回到家乡的梅花恶越想越窝火,心情十分烦躁。
这家伙觉得被人利用,也无可奈何,万事都得靠自己,有风险也有机会,倘若施娘娘见了阎王,我在犰太尉面前,也就从此说一不二了。
于是他下了狠毒心。初到栖霞郡便来了个突然袭击,让部下趁着夜色包围了都督衙门,仗着自己轻车熟路,很快就控制了衙门守卫的老营,以及张太守的深宅护院。一番搜捕之后,参军邵绩回报,大牢没有发现施夫人,也没有找到狼午诚和他的三班捕头,情况十分可疑。定是太守张大人耍了花招。梅花恶勃然大怒,立刻带人去了张太守的府邸。
太守对官兵和梅花恶的突然出现非常意外,不知出了什么大事,不过为官多年,他对朝廷里的事很清楚,当年岳飞元帅都能被莫须有害死,如今南宋小朝廷里又是奸臣当道,岂能不防,恰好这时,梅花恶亲率一千官军来到,在官军包围太守府的时候,太守让儿子张尧设法从后门逃出去,给狼督头报信,提防发生的变故。
张尧带着家将刚离开,回头就见太守府灯火通明,他亲眼见梅花恶审讯父亲,悲愤之间赶快离开危险之地,去给狼督头送信。
张太守和一家被带出府,老相识见面,太守冷眼望着梅令夭,两家本来往甚密,只因张太守为人正直,梅花恶手下鸡鸣狗盗的弟兄违法之事没有受到庇护,梅家便逐渐与太守结了仇怨,这两年张太守也不惧怕,他当年和兵部侍郎楚文晋是同窗,如今皇上启用楚文晋,太守觉得扬眉吐气。
早听说淮北制置史新换了上司,没想到竟然是这个花花太岁梅家小混混,太守一脸的鄙夷,可还得表现恭敬,不卑不亢之间,命主薄献上了衙门官吏和土地造册,刑律案件卷宗,梅花恶早就看他不顺眼,立刻逼问施夫人的下落。张太守本不知道具体细节,如今被问,显得语屈词穷。
梅花恶白了一眼张太守,心想,你和狼督头是朋友,把你抓起来,不怕他不说将那娘娘藏到哪里,于是大喊一声:
“张大人记性不好,来啊,给他提醒!”
手下军兵上去,打掉他的官帽,不由分说绑了。一个将军立刻拿来一杆鞭子,对着太守乱抽,把个五品太守张大人打得皮开肉绽,鲜血迸流。张夫人扑向丈夫,想替丈夫受刑,被梅花恶抬起一脚,踹晕了过去。张太守见梅令夭如此狠毒,知道张家下场已经好不了,绝眦欲裂,一语不发。
“想起来什么了?”
梅花恶翘着二狼腿,在太守家正堂上欣赏着墙上的“明镜高悬”,
张太守知道今天梅令夭就是找茬的,屈膝是死,抗争也是死,不由厉声骂道:
“梅令夭,本官也是朝廷钦封的太守,你对本官私刑,我要到大理司去告你侮辱朝廷命官!”
“想告我,只怕你没有这个机会了,我问你,栖霞郡有没有蒙古靼子的密探?”
“没有!”
“好,那施竭和他老娘从漠北来,你和狼督头不查她儿子被烧死的案子,反而将那婆子藏起来,是何道理啊?”
“我不知道!”
“好个嘴硬的叛党,你们狼狈为奸,那婆子一定是蒙古王爷的人,你们策划谋反,杀了查案的肖金尚将军!……”
“你胡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搞莫须有!……啊!”
梅令夭觉得到了火候,拿起宝剑,刺向张太守的脸,可怜张大人嘴巴被割裂,随后,梅令夭命手下:
“我就料到你会强硬,来啊,拉到衙门,本大人要审审他。全部带走!”
官军将张家八十一口全部带走,不久来到郡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