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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我身形稳健,眼神坚毅的迈着方正步子,提着砍刀凛凛前行。刚走到水井前,李叔迎面端着痰盂走过来,我赶紧把刀藏到裤子口袋里,眼睛低下去,说,李叔好。李叔手里的刷把还在痰盂里操着,嘴巴咧得大大的问,三子,你去哪?这么冷的天。
    我说,我去散步,最近心情糟糕,工作没找着,出去溜达溜达透透气。
    李叔说,工作要慢慢找,不要出去干坏事。
    我说,这么多年李叔还不知道我嘛,我是老实人,不会干坏事——好事也干不了。
    李叔屁股一转,我又抬起头,无比悲壮的继续走。
    我掐准好时间,刚到学校后门就听见了放学铃声,我立刻猫着身子躲在一个不被人注意的角落,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出入的人流。
    我寻找那个还挺陌生的身影,一些有多动症状的学生一路奔跑着“滚”了出来,也不知那小子是不是其中一员,我眼前不过一闪,他们就没了踪迹,我只好在心里祈求那些身影没有我要找的人。
    人都快绝迹的时候,也就在我快要松懈的时候,一个低头走路的少年象鬼魂一样飘了出来,他那体形和身材我有所印象,只是他太害羞,也许是因为怕我打他那俊秀的脸,他就是不抬头,我上前踹了他一脚,并喊了一声“牛二”,声音很大,之所以这么喊,是有很多原因的:一是可以给自己壮胆;二是他听到我的叫声必然回头,我便可以看见他的真面貌;三是胡口说出一个名字,倘若他不是那小子,我就无比遗憾的向他表达我的歉意,就说把他当成我要找的“牛二”。
    不过要说明的是,我这一脚踹得不是很重,一来怕失脚踹他个“四等残废”,二来怕踹错了他不饶我。
    所以,我下脚很轻,他也不过向前趔趄了几下,脑袋差点撞到前面的槐树上,脚底仅仅粘了些令人生厌的雪后融化的稀泥。
    他果然抬了头,一瞬间我和他四目相对,天地仿似凝滞住般,他的眼神充满愤怒,也就一秒多钟的时间,他便“呵呵”笑了起来,我也“哈哈”笑了起来,彼此不约而同的上前一步,紧紧握住对方的手,说,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以为我不会哭,可我眼睛还是没忍住,我哪想到在这里会见到他。我的好哥们儿张平。
    自从辍学后,我一直没和我所熟悉的那些朋友联系,我有说出口就脸红的自卑,特别是小学同学初中同学,他们要是知道我没学上,牙笑掉还让我给治呢!
    所以见到张平,我颇感意外,眼泪都差点掉下来,别误会,刚打过一个喷嚏。
    你小子怎么不再上学了,有好多天没见你了,听说你现在在混事?张平搂着我,吐沫星子溅得我脸庞跟刀子割似的。
    张平,你可还是那么贼聪明的啊,这个都被你猜到了。现在家里待着,学是上不了了,兴趣没了,钱也凑不到,哪象你们生活在蜜罐里还往蜜罐里撒尿,不知足。我赔着笑说。
    那你可搞错了,我对这学贼他妈没兴趣,我爷爷快从台湾回来,只要给我点人民币做生意,我绝对不上这没劲的学。对了,你怎么到学校来了?
    我哪能告诉张平我到学校来是为了猪头那一百块钱,被他知道,他肯定“扑通”一声跪倒在我棉裤底下,哭喊:老弟,你太惨了吧!在他面前,我还得保持一种姿态,让他觉得我还不至于那么卑俗和凄惨。
    我说,我是在家闷得慌,过来看看有没有花姑娘地干活!对了,你在学校肯定是呼风唤雨吧,有没有漂亮丫头介绍给我认识啊,我付你五个大饼的介绍费!
    五个大饼?你去死吧,我倒给你五个大饼得了!都什么年代了,还大饼呢,你看我现在这身材越来越象大饼,都是你害的!
    我一打量,张平明显长了不少膘,肩膀宽宽阔阔的,不知是不是跟我经常请他吃大饼有关。
    我准备说,请你吃瓜子,那样身材又变回去了,语言还没组织好,就见身边飘过一丝淡香,好舒坦啊!是从一个小美女身上散发过来。
    可惜的是,她的腰被一个少年搂着,那少年嘴巴还荡着淫笑,我看不下去,上前就是一脚,这个力道肯定超过踹张平的那脚,把那少年连带那小美女都踹到了一边去,就差耍几个跟头了。紧接着,我摸出了准备好的凶器,我要置那个少年于死地,太不象话了,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毒害我和张平这两颗幼小的心灵,是可忍,孰不可忍!
    当然,这是次要原因,主要原因还是为了那一百块,因为我已经看清楚女的是猪头的梦中情人,男的是猪头的梦中仇人,既然小子白白送到我跟前来,我不好意思推却,就拿他开刀好了。但我也是一个人,一个正常的怕死的人,我好怕那小子跟我玩命的反抗,于是,我大叫:张平,还不过来帮忙!
    我手中的刀这时不听它主人的话,不要命的朝那小子胳膊上疯狂的作图,张平听到我的呼喊,二话没说跑过来就踹上几脚,当我回头准备称赞他几句脚法精湛时,张平竟然不见了踪影,这小子比鬼都精。
    不知是谁通风报信,突然飘过来好几个白须老头儿,其中有我面熟的,我看情况不太对劲,踹了那小子一脚又失身撞到那女的怀中,揩了一把油,溜之大吉。
    还不错,这场战役以我大胜为结束,张平不知所踪,我又可以省去一笔酒钱,虽然手腕因为行凶过猛造成轻微骨折,但一百块钱在我眼前向我招手,再加上猪头爸给我介绍工作,看来这个架打的值,当下我就感叹,年轻真好,现在的我正值当打之年呵。
    我把凶器丢在离现场一百米的地方,离地面有十米深的河中,任谁也不会找到它,即使有人找到我,只要我打死也不承认,谁奈我何?
    今天收获不少,但我还得装作没找到工作时愁眉苦脸的样子回家,打架这事要被我爸知道了非下我一条腿不可,我爸的家庭教育向来以严厉著称,不打得我跪地求饶、口中喊爹他不罢手。
    我爸平时下班挺迟的,今天却回来的挺早,他们单位偶尔也象精神病人似的,有时加班到夜里,有时没上几个钟头的班就提前回家,前面交待过我爸手艺不错,只要他在家,饭菜绝对够得上小康标准。我爸做过单位的厨师,以前当兵还是司务长,今晚这顿饭我肯定吃得津津有味。
    我一般都不正眼看我老爸,他的眼神太狠毒,我受不了那种威严。小时候,我爸拿眼蹬我,我定会尿裤子,长大后,他拿眼蹬我,我就有尿尿的冲动,所以,一般情况下我不看他。
    我知道他肯定看了我,我用眼神的余光随便扫了一眼,我就知道我爸的眼神在射我,我很从容地进了房间,我没看我爸的眼神但我还是有了要尿尿的冲动,我看见了另一个人,以前做过我班主任的张老师,一白须老头儿,刚刚才在学校见过他,突然出现在我家里,今儿我想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了。
    我很想夺路而逃,我转身,我迈腿,但我的腿象灌了铅,我的脚象粘了地,我努力提腿,无力;我动脚指头,没反应;我想飞,怕也飞不掉。我爸堵住了我的后路,他缓缓地向我走来,我迫不得已望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一只是单眼皮,一只是双眼皮,挺好看的,可他的眼珠子一动不动,我感觉身上有种液体要流了出来,可我知道他还是不会放过我,他已经缓缓地抬起了脚。
    我爸抬脚的速度不是很快,也许是年龄的缘故,他抬腿的姿势趋于优雅,我惊呆了,然后他随便晃了晃,我眼花了,迅即我的腿上、身上、衣服上业已中招,我挺坚强的,我还没倒,这时飞过来一样东西,我揉了揉眼睛,就在这当儿,只听“咣啷”一声,我的头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定睛一瞧,是一把三代单传的木质椅子,可惜今天毁在我爸手上,我的头上,那椅子四条腿只剩下三条。
    我没有反抗,即便我能反抗也于事无补。从身体上讲,我爸当过兵,三五脚踹他身上没感觉;从道义上讲,他是我爸,我还手以后会被唾沫淹死,与其那样死,不如这样悲壮的死。
    我爸三下五除二把我放倒在地,紧接着,我爸跨出了从无声到有声的一大步,他厉声问,死孩子,给你吃给你穿,你还出去打架,我今个非打死你不可!
    我害怕极了,打死我没关系,我小命一条,活着还嫌累,可是我上过学,学过基础法律,我爸打死我他也要坐牢,而且我死了又不能替他说话求情,不如打我个二等残废,我可以不去怪我爸,我就说最近骨头太紧,让我爸松松骨。
    我喊道:爸,您留我一条小命吧,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出去打架了,我天天在家洗衣服、喂鸡、烧饭、扫地、抹桌子,打我个残废也不好,还要掏钱买轮椅,就饶我一次吧!
    饶你?丑都被你丢尽了,老师都找到家里来了,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给你吃给你穿,你还让家里不好过,看我不打死你!
    我想我是小命休矣,便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流出两行热泪,绝望地说,您打死我吧!我不怪您!我爸象铁锤一样的拳头举到我头上又停住,他看了我一眼,再也不忍心下手,他知道我是他孩子,虎毒不食子啊!再严厉的父亲也不会真的置儿子于死地。
    我感觉我爸是下不了毒手了,我计划着这时应该大哭出来,上去抱住我爸的腿,声情并茂的喊一声:爸!然后父子抱头痛哭在一起,那种场面谁都会为之而动容,自此,我一条小命得以保存。
    我缓缓睁开眼,准备付诸我的计划。我爸确实停住拳头,但他却轮起刚才只剩下三条腿的椅子,向我砸过来。原来他怕手被我脑袋杠痛,便以椅子来代替,我大义凛然的昂头等待他的攻击,这时一直装哑巴的张老师开口喊到:住手!
    你这不是故意整我嘛,早不住手现在喊住手,我恨恨的骂张老师太不厚道,看着我们父子短兵相接,武打场面都过了之后才喊停止,其心里实在阴暗,但我爸好象还没有停止的意思,椅子轮到只离我头部相差一厘米时,张老师果断的伸出手臂挡在椅子到来之前,只听“咔嚓”一声,我寻思着那椅子的腿也该断了,但我瞧见的却是张老师的胳膊折了,三条腿的椅子却毫发未损。
    厉害,这椅子果然是三代单传,质量非同一般,除了我这铁头,估计它是无坚不摧了。这下临到我爸慌了神,他也闯了祸,把人家的胳膊砸断了,情节比我还严重,他有故意伤人的嫌疑,人家都喊住手了,他还继续行凶,情理、法理都说不过去。
    我爸向张老师赔罪,说对不起,SORRY,中英文一并用上,张老师生气的话都说不出来,我爸迫不得已的扶着张老师去医务室治疗。
    我心里那个恨,我要去找猪头,他妈的搞的我这么掺,不但我被打的落花流水,还把张老师殴打成小胳膊骨折,这仗该怎么算,一百块,休想,没有一百零一块休想我离开你们家。
    我们家打打杀杀的好不热闹闹,猪头家猜拳行令也好不热闹,我家只听骨头“喀嚓”直响,他家吸骨髓“滋滋”不停,我家冷锅冷灶,他家牛肉粉丝喷得我直流口水。
    猪头老爸的同事也是我爸的同事,几个人围在一起举杯,我进门的时候,那些人瞪个眼珠子望我。
    猪头爸隆重的向那几个人介绍我说,老章家的三公子,章无计,我儿子的同学,现在好象没钱上学在家里呆着,然后又问我,什么事?
    我镇定一下,说,我找大春有事。如果我说找猪头,他爸肯定不知道我说的是谁,便把猪头的小名喊了出来。他爸说大春在里屋看电视,然后喊大春大春,章无计找你!
    大春探出一个头来,我的委屈涌上心头,口无遮拦的哭诉,因为帮你打架,我被我爸打了,我爸又把别人打了,现在带他看医生去了。
    猪头爸站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票夹子,毫无表情的说,这事我知道,大春跟我说过,是我叫大春找你帮忙的,这是一百块钱拿去下馆子吧,没事早点回家睡觉。
    我看着那一百元大钞闪闪发光,好耀眼,便接了过来,说:一百元不够,还有医药费,最少也要给一百五,大春还说你帮我介绍工作,一边说,我一边把钞票装进口袋里。
    猪头爸还是面无表情的说,说好一百块,哪能不讲信用呢,这是规矩。至于工作嘛大春说尽量帮忙,最近下岗人员太多,工作不好找,我听着,有消息通知你,好吧?我急了,身子往前冲了一步,指着猪头说,你出来,我跟你说。
    猪头爸挡在我前面,冷冰冰的说回去休息吧,大春明早还要上课,他不能跟你比,你有时间出去玩会,他马上就要睡觉了,就这样吧。话音未落,猪头爸便把我往外推,我还不至于耍无赖,趁猪头爸动手之前,我主动退了出来,只听“当”的一声,门被关上,随后传出来一阵淫笑声。
    我怔在门外,狠狠啐了口痰骂道,你个猪头我操你大爷的,用一百块钱就把我给打发,我跟你没完,你等着,我非把你梦中情人糟蹋掉不可。
    说糟蹋哪能那么轻易就糟蹋,就算那小妞答应,派出所的干警同志还不答应呢,说不定还没动她一粒纽扣,民警同志就先糟蹋了我。想象一下,把两只手铐在臭气熏天的毛缸旁边,等待被糟蹋的过程是多么的紧张不安,这样的险我还不敢去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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