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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小花到我家是暑假开始的十天之后,也是最为炎热的时段,我的矿泉水事业也在这个时期达到最辉煌的阶段。热是热了点,但我穿着短裤,戴上草帽,卖着喝着,也很顺利的挺了过来。我戴的那顶草帽堪称文物级别,它是我姥姥在田间辛苦劳作的见证,后来我妈戴着它为我们哥几个在日头底下挣奶粉,挣工分,挣人民币。现在我戴着它去卖矿泉水,挣生活费,挣大哥的老婆本,挣自己的老婆本。这顶宽沿草帽并不是很破,外围一圈虽然有些脱落,但遮挡阳光一点问题都没有,唯一遗憾的是头顶的那一块开了个大天窗,我头顶一撮毛发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就数这块温度最高,太阳炙烤着让我感觉头顶一触即燃。
    我爸爸骑车找到我,我还在低头拾空瓶子,他的一双脚踩住我看中的一个瓶子,是一双凉鞋,我便推断出是我老爸,我连头都没有抬,就问:爸 你来干什么?
    我爸那深厚的、标准的、充满磁性的合肥话从我头顶上炸开:还捡什么捡,小花来了,快回家看看,这里我来搞!
    哟,不得了,我妈最喜欢的小可人儿来了,我可得回去接待,怠慢了小花,我在家里的地位更别指望翻身做主人了。我骑着自行车回去,速度至少有二十码,草帽几度从脑袋上拨根而起,我腾出一只手按住帽沿,另只手牢牢握住车把,口中吹着口哨,没五分钟我看见小花站在我家门口的伸头张望着,左看看右看看,眼珠子转地胡噜胡噜的,我知道他她的人是我。
    小花,小花我回来了。我惊叫着,双手勒住刹车,草帽突然被风吹落,完了,我意识到头顶的那撮毛还没有来得及整理就突现在小花面前,有损我一贯英俊形象,我趁势将前面的头发一股脑往上撸,这下头发全直挺挺的立着,我有种预感,这种发型将引领九五年度美发界的时尚潮流。
    小花走了过来,身手敏捷,她旋过来一阵风,我眼睛自然闭上又飞速睁开,我看了个清楚,小花黑了,瘦了,精神也有些憔悴,象一株快枯萎的小花,我油然生出怜悯的情怀,真想拿瓶正宗矿泉水来滋润滋润他。
    小花的确瘦了不少,她紧紧的抱住我,但我并没有感觉到我胸前有什么异物,反而有如抱着一棵枯树一样,枝枝桠桠戳得我骨头。
    小花说我没去六安继续上学,知道我不再念书,好不容易挨了几个月,我妈带信让她过来,暑假没过几天,就迫不及待的过来看我,实在是太想我了。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脸微微的红了,我的心跳很不争气的加快了一点。
    小花并不是个美女,她只能在其他方面弥补自己的不足,来我家一个多月什么事都干,作为一个勤快的乡下妹子她很适合,照顾我的生活她也鞠了躬尽了瘁。
    唯一让人愤慨的是,自从她跨入我家大门后,我的矿泉水生意越来越差,从一天数十瓶到两三天十来瓶,谋取的利润还不够我心烦时抽掉的烟钱。
    于是我向李雪倾诉,李雪吃着我三块钱买的冰淇淋非常有耐心的与我同悲同喜。这时候的李雪与我有了不近的一段距离,听说她这次上的是重点高中,合肥一中的学生最终都十有八九成了天之骄子,我想李雪高中之后便会走上高不可攀的象牙塔,我仰望辄止。
    仰望的同时发现她与小花的确不是一个层次的人,她坐在凉床坝子上,我坐在小板凳上,她穿的是短袖紧身衣,下身是宽松的短裤,上边的波澜壮阔与下边的秀丽颀长构造成魔鬼般的身材,我努力不让口水往外蔓延,就听咕咚咕咚的口水直往肚子里倒流,我在悉心比照之后,得出一个结论,小花这个姿势坐在我面前,绝没有“突出”的地方,一般般,一般般啊。
    夏天随着暑假的结束也到了末路,太阳不再那么毒,我的矿泉水也卖不动,那些转车的乘客不再买我的水,他们的表情很复杂,好象宁愿渴死也坚决不掏票子。他们咽口水的声音极富悲凄神情,我看着难过,便把无成本的“娃哈哈”矿泉水一元钱贱卖给他们,他们还是无动于衷,我有理由相信他们认识我,多次喝过我卖的水,然后就有要拉肚子的欲望,所以,宁愿痛苦忍着也不愿在汽车上遭受尴尬。
    那就认命吧,他们不上当,那我只好转行去。小花来我家数月也得做点事,挣点生活费。
    我妈说让她和我一起去贩衣服卖,感觉小花是我妈亲闺女一般,一点也没有享受到来宾的待遇。然后我跟小花就策划着去正在修建的淮河路步行街捣腾点衣服玩玩。
    淮河路是合肥的一条普通路段,它与长江路不可同日而语,一个是破烂不堪,一个是宽阔宏伟,一个是破庙林立,一个是店面繁华。扩建前的淮河路充斥着各类小商小贩,这与后来发展成的商业步行街简直有着天壤之别。我和小花就曾为了淮河路的日后繁华贡献过自己的力量。
    城隍庙是合肥小商品批发的重地,也是人流量最大的批发中心,但是它的物品只属中下层次,大多前去光顾的除了小商贩就是从农村进城的少男少女们,逛城隍庙成为他们打工之外的唯一休闲方式,遇到发工资那个月花上几十块能淘出自己的满意的衣物来。
    我和小花为了方便进城打工又没时间逛城隍庙的哥们姐们对衣物的需求,便跟随其他已经散打游击多年的小贩们一起去城隍庙批了几百块的衣服,根据我们的预测和计算,卖完这些衣服毛利至少在一百元以上,比如在淮河路卖给搞扩建工作的工人和偶尔经过的路人顶多三天卖完,一天能赚三十多块,我分二十,小花分十来块,收成也应该不错。
    好事多磨。小本生意虽然预期不错,在实际实施过程中却遭到各种磨难。比如那些市容委的混子们就很眼红我们,他们和我们的关系如同猫鼠。
    我们在家里做了两支木架子用来摆衣服,这种木架子既方便又实用,支脚处可以随意折叠,有意外情况胳肢窝一夹就很快把木架子中的衣服夹起来甩开步子跑,所谓的意外的情况指的就是市容委的这些人。
    任何一条街道没有小商贩的存在便是死路一条,是他们引导消费热潮,方便消费者取自己所需。从法治上说,他们的存在又是违法的,占道经营,无序竞争,苛斤扣两,影响市容,这时便出现了城管性质的市容委。
    市容委是个好地方,它维护着市区形象,保持环境卫生,更大的作用是提供了很多就业机会,安置了很多无业游民。
    我有理由相信,市容委人员是两劳释放人员,他们的爱好便是穿着制服,骑着三轮摩托威风八面的驱赶街道中的小贩们,稍微腿脚不方便的便会被逮个正着,然后我们看见的是不管你是老农还是妇女,是孩子还是残疾,你筐中的鸡蛋会被踩碎,你板车上的水果会被扔了一地,你三轮车上的甘蔗会被折断喂狗……当然,也包括架子上的衣服,他们会毫不手软的撕烂它,连我的他们也敢撕……
    撕我的衣服便是要我的命。他们一开始追上拉三轮车卖水果的老农,眼看老农的水果不保,骑三轮摩托的市容队员却突然来个急刹车,其中一个戴着大盖帽的胖子扯开嗓门喊:今天老子高兴,快滚!我和小花原本都把衣服收好准备撒腿躲得远远的,听他这么一说,我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那哥们家里肯定有啥喜事,心情高兴,咱这些人也跟着快活。
    我和小花把衣服打开,一本正经的继续兜售衣服,刚才那两小子骑摩托忽地闪到我们跟前,我朝他们微笑着点头,示意我也能体会到他们的心情,有道是好事同喜,大家相安无事,你好我好大家好。
    那个胖子突然抽筋似的抬起腿将我面前的衣服踹到半空中,我眼看着衣服就从我头顶上缓缓飘下来,心想这腿力可非同一般,不是跆拳道一级高手他的腿肯定要抽筋。果不其然,那个胖子的腿很快就软了下来,象蔫了的黄瓜垂头丧气。我顿时失去风度,手指戳着他的鼻梁骨,结结巴巴说:你、你、你……
    我很清楚我的表现差强人意,我应该抬起我那强劲的右腿给他一记连环腿,但考虑到他那么重的身躯被我踢倒不弄个半身不遂也会留下后遗症什么的,而且小花把衣服已经收好,拉着我胳膊说,三哥,咱走吧,换地方去!
    胖子骂骂咧咧着,眉毛横七竖八,眼睛跟鸽子蛋似的,看情形,他第二腿有可能往我身上踢,我想豁出去算了,这段时间非常郁闷,此时正好可以对他发泄发泄,瞧他那衰样就知道是一发泄的工具。可小花不应允,女人都这样,怕事情闹大,亦或许她看我和那胖子明显不是一个重量级别担心我吃亏,非拉着我走,我一边退一边自言自语地骂,怕个球,有本事来搞我,看谁搞死谁!
    显然,胖子的耳力不错,十米开外他竟然听到我在骂他,还有他的死党,一起开着摩托向我冲来,他们的大盖帽两侧拖出两根长须来,跟日本鬼子没二样。情况越来越危急,摩托车箭一般冲过来,为了小花的人身安全,我拉起她的手飞奔开来,没有修好的路面还有一洼洼的稀泥,都被我的脚后跟带到屁股上,一阵凉飕飕的感觉从屁股往上窜……
    别以为我是屈服那帮人的淫威,我只是考虑周全,毕竟他们是猫,我们是鼠,他们有正当理由除害,我们是违法小贩,要想继续做生意就必须忍辱负重,作为一个男人来说,能屈能伸尤为重要,总有一天我挣得功名做了大官再来视察淮河路,钦点当年逮我的这帮土匪作陪,微笑地告诉他们:当年追得我好辛苦吧,我感谢你们给我压力逼迫我向前不停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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