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雪妹在菜市场给金梅搅了局,帮金梅收拾残局后,本想一起回去,可是感到魂不守舍,就说要买东西,让金梅先回去。一个人在大街上溜达,后来又到了齐城住处,给他收拾东西,洗洗衣服,忙活起来,心中的悒郁才散去。但触景伤怀,忍不住又落下眼泪。内心的滋味说不出来,仿佛被淘空了,又被放进一个咬烂的生柿子,那苦涩自不必说。
把衣服放到水中漂了又漂,雪妹又一怔起来,好像在漂洗自己,心中的苦涩慢慢被淡化,最后完全没了。我这是干什么啊,他不过一时大意,我就为此伤心欲绝,今后该怎样生活啊?这可不是你雪妹的作风啊。雪妹把自己问住了。
衣服一件一件挂起,宛如挂起一个一个齐城,让雪妹审视。我和他认识有些时日了,却没有进展,绕来绕去不过是看看电影、跳跳舞、吃吃饭,他从来没有对我亲热过,最多只是搂抱一下……他仍然是块冰,不,是座冰冷的石像,我热忱的爱是不能融化他的。他不是为我上冻,自是不会为我解冻。这样想,雪妹的眼泪又滚了下来,原有的信心全无,只剩下失败的沮丧。
雪妹静静地想着,把挂起的每一件衣服想象成齐城。他茫然地挂在那里,看着这个世界,该想些什么呢?这个世界应该不亏欠他什么,金钱、声誉,该有的都有了,却为什么摆出一副恹仄无生气的面孔?也许正因为养尊处优,才有了处世的顽疾,有了无痛之痒。他是在收敛地生活?把自己隐藏在外在背后?
依着阳台,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雪妹有些懈怠。天空是那样惨白,让人感到压抑。旁边的梧桐树最后一片树叶也飘落了,只剩下空空的果核在风中时而发出吁吁的声响。冬天已经来了,天气冷了许多。
临走时,雪妹把齐城给她的那串钥匙拿了出来,放到桌上,快步走出房间,锁了房门。那时她坚决起来,感到自己还是自己。她为自己这段时间魂不守舍的举动感到好笑。如果爱情就是为了取消自己,那我真的需要爱情吗?
乘车回到家中,一个人在自家的阳台上看周围的风景,可以越过田野,看尽萧条。后来坐在藤椅上,手托着那块打蜡的石头,那个少女在里面眉目传情。越看越感到那个少女像自己,固守在方寸的空间里,等待什么。手把冰凉的石头已经捂热,自己的心也热乎起来。把石头紧紧贴在脸腮上,仔细体味那些许温热。
当夕阳把火红的余辉洒下时,雪妹仍然呆坐在那里,有些依依不舍的牵恋,心冷一阵又热一阵。母亲几次上来收拾亮晒的海带,萝卜干。雪妹用微笑掩饰自己的忧郁。“妈,你看,夕阳多美。”她说着故装兴奋,心中的失落感更浓。
“有啥好看,一年四季都是,快起来帮忙。”母亲说着把萝卜干扫到一处,用塑料纸盖了,以防晚间露水打湿。
雪妹看着夕阳一点点落下,脸被最后的红色染得诡异,心中的希望也将随落日沉下。可就在那是,她看到那延伸远方的黄土路上,驶来一个黑点,暮霭下渐渐清晰起来。雪妹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妈,今晚我不在家吃饭,我找金梅去。”说着就溜下楼去,不顾母亲在后面连连喊叫。
当雪妹看到齐城从车中出来时,眼泪溢出眼眶。她低头,手拢刘海时擦去眼泪。“伯父一定很喜欢你的礼物吧。”她没有看齐城,只是看着脚下的草地,齐城长长的影子凝固在地上。
齐城第一次主动找雪妹。当他看了一会《超时爱情》,起身倒水时看到桌上的钥匙串,那一刻他不知怎地颤抖一下。傻傻坐在房间里,再也看不进电视了,啪啪换了几个台,然后啪地关了电视。后来,想出来兜兜风,开车到了郊区,最后来了夏庄。
“夕阳真美。”他说着扭头看身后的天空,太阳最后一抹红艳将沉没在暮霭中。
“夕阳真美。”雪妹嗓子痒痒的,有些哽咽,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两人不再说什么,看着太阳悲壮地沉落。后来两人迎着西方,一前一后走着。雪妹心中只剩下暖洋洋的幸福。她希望太阳不要沉落,和他永远的走下去。脚步是欢快的,她故意踩着齐城那左一闪右一闪的头影。
走到岗顶,齐城停下来看着茫茫四野。雪妹走上前,依着他站了。他们像一副剪影印在暮霭里。冬日的天黑得很快,太阳沉下了,只剩下一片黯然。乡间的夜是静谧的,皎洁的半月婆娑着银辉,可以听到风吹草动的簌簌声。
“吃饭没有?”齐城问了一句,说着摸出香烟,拿出打火机,只听啪的一声,蓝色的火焰一闪就熄灭了。
“还没吃。”雪妹也茫然地看着四野,沉默可以抑制心中的兴奋。
“和我一起去唱K吧。”说着,狠狠吸一口烟,烟圈随之在鼻孔中逸出。
雪妹再也忍不住,紧紧地抱祝蝴。齐城扔了香烟,也紧紧搂祝糊,有吻她的冲动,低了头,亲了亲雪妹的额头。雪妹傻傻地看着他,夜色中齐城的眼睛是那样的明亮,没了白日的茫然。齐城勾了头便与她对了嘴,舌头不自觉地伸过去。雪妹没有拒绝,浓烈的烟丝味呛得她想呕吐。但是感觉是奇妙的,舌头不自觉与他的舌头激烈的触碰,身心都有些颤动。良久,两人都不舍得分开。齐城来了感觉,感到一切都很美,亲吻是比抱着氧气瓶呼吸来劲,即便窒息也不舍放弃。
后来两人再也忍受不住极度的缺氧,都对着夜空大口地喘息。胸激烈地起伏着。那一刻齐城感到自己压抑多年的感官都活了,浑身上下都因血的奔流而鼓胀着。他伸手抚摸雪妹的头发,她的头发柔软,如果不是扎成发辫,而是披垂在肩上,摸起来一定很惬意。
“你今天把钥匙忘在桌上了。”齐城缓缓地说。
“我也是出了门才想起。”雪妹倚在他胸脯上,喃喃细语。
“我们走吧,晚了爸爸会生气的。”齐城说着摸出钥匙串,塞给雪妹。雪妹接了过去,紧紧攥在手里。
回到市区,在圣地罗蒙西餐厅吃了饭,准备去来把玩唱K。齐城决定向父母介绍雪妹,可是后来想起张伯逸,便喊张伯逸和夏丽丽。挂了电话,忽想起梁以西,心血来潮想邀她也来。
梁以西待在住处备课,感到枯燥乏味,听了齐城的电话,没有犹豫就答应了。齐城说去接她,她拒绝了。
雪妹一直看着齐城打电话,听他给梁以西说话,心中有些酸涩,但不动声色。
齐城挂了电话。“人多热闹,我爸爸就是喜欢热闹。”齐城说谎是不眨眼睛的,他父亲恰恰是一个喜欢清静的人,上了年纪的人都喜欢清静,一壶清茶就可以傻待一个下午。
在来把玩停车场遇到张伯逸和夏丽丽,恰从车里出来,齐城喊祝蝴们。夏丽丽看到雪妹,一把把她拉到一边。“这么晚了,还不回去?”
“那你怎么不回去?”雪妹知道她与张伯逸早同居了,所以故意反问。
“张伯逸一会送我回去。你可要注意,不要被人吃了豆腐。”夏丽丽实际是关心雪妹。她与张伯逸已经开始出现矛盾,虽然不想步入张伯逸的生活的轨道里,但是还是一点点沉迷进去。只是在梦醒后那阵安静中,自己看着酣睡的张伯逸,心情无缘由地失落,有些悒郁。但是一天不见到张伯逸,或是张伯逸一天没给她打电话,她就魂不守舍。爱就是鸦片,即便被它毒死,已不能戒掉。
“齐城也送我回去,我跟他很一般,他也不会是那样的人。”雪妹心里却在扑通扑通地跳动,也真不知道他是不是那样的人。可是雪妹内心却希望他是。刚才他亲吻她时,临到最后,浑身酸软,那时她就想倒在地上,来次彻底地忘我。
“你俩嘀咕什么?还不进去。”张伯逸嘻嘻哈哈凑了过来。
夏丽丽止了声,一把推开张伯逸。“去去,我姊妹俩好长时间没说上话,才亲热一下,你搅和什么?”
“我也想和妹子亲热一下啊。”张伯逸笑嘻嘻地望着雪妹。
“你敢,要不我跟你没完。”夏丽丽敏感起来,说着拉了雪妹前边走了。
齐城听着张伯逸的话,没有在意,只是开玩笑罢了。
上了楼,在小姐指引下到了包房。父亲还没来,估计九点多才来。齐城先给母亲打了电话,报告一下。这才和张伯逸们坐下。
张伯逸要了一打白威啤酒。小姐写了单,说门外的餐厅里供应免费的糕点、果蔬、饮料。
齐城看了一眼雪妹,却对夏丽丽说:“夏小姐,多谢能够赏光来,需要什么可以去拿。”
夏丽丽正想和雪妹说点悄悄话,就拉了雪妹。“我们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雪妹想拿点饮料,就跟她起来。
走出门,夏丽丽就急不可待。“你是不是喜欢那个闷驴了。”
“你说什么啊,什么闷驴。”雪妹好像受到侮辱。夏丽丽的话有些刺耳,好像有些得意洋洋,语气含着讽刺。
“看看,还没怎么,就护着他了。真是有异性没有人性了。”夏丽丽撅着嘴。
“得了,还不说说你,一个张伯逸就让你忘了我们沙龙,已经缺了好多次了。”
“算了,拿水果吧,何必为那个闷驴惹我们姊妹间不快乐。”夏丽丽说着往盘中夹了几个面饼。
雪妹也不再说什么。她不知道为什么,近来见了夏丽丽就想发脾气,顶撞她几句。
屋中的张伯逸点了歌,压了声音问齐城。“怎么,已经上了?”
齐城一时没有听明白。“什么上了?”
“得了,还隐瞒我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要不她会跟你这种人贴得这么紧?”张伯逸说着拿了话筒唱起来,是黄安的《新蝴蝶鸳鸯梦》。
齐城听了,这才明白过来,闷头没出声,心中不觉有些慌乱。
这时夏丽丽和雪妹进来了。夏丽丽拿了几盘子糕点果蔬,雪妹拿了几杯果汁。
“可唱起来了,也不等我。”夏丽丽说着坐了下来。
就在这时,服务小姐开了门,引着梁以西来了。
梁以西穿得很得体,白色的毛衣,黑色的套裙,长筒靴触地发出得得声。她没想到这么多几个人,人在门口犹豫一下,还是笑吟吟地进来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她看上去很光彩照人,大家都看着她。她的白毛衣被荧光灯照得亮晶晶的。
张伯逸眼睛看直了。“既然晚了,就罚酒三杯。”张伯逸说着站了起来,眼睛也在笑。
夏丽丽看到美丽的梁以西,也不知说什么好,依旧坐在一旁按着键盘,点自己喜欢的歌。
雪妹起身对她笑了笑,就坐在齐城身边不再言语。齐城心中也在说梁以西今夜最美,他连忙招呼她。“梁老师,坐了,我父亲他们还没有来。”
梁以西看了看,不便坐在张伯逸身边,就往夏丽丽那里坐。
“这位是?”她扭头看齐城。
“夏小姐。”齐城介绍。
夏丽丽只好回头对梁以西笑了笑。“你好,梁老师,喜欢什么歌,我给你点。陶晶莹的《太委屈》可以吗?”说着就按了键,替她点了。
“白小姐,上午怎么了,好像心情不愉快啊,打招呼也不理。”梁以西笑着看着她。
雪妹给她递杯柠檬汁。“没有啊,上午走得急,所以顾不上给你打招呼。”雪妹心中却有些不中用,那壶不开偏提那壶。
“那是我看错了。”梁以西似笑非笑。
齐城没说什么,开了啤酒要和张伯逸摇骰子,猜点喝酒。张伯逸用眼的余光扫量着梁以西,感到她美到牙齿,美到骨头了,生就的狐媚子。
“我也来。”夏丽丽说着拿了骰子就摇,眼睛看梁以西,挑战性地看着她。
“梁小姐也来吧,人多才热闹。”张伯逸递过骰筒。
梁以西没有拒绝,拿了骰子也摇起来。
“那雪妹呢?”张伯逸笑着看着雪妹。
“我不会,我唱歌。”雪妹说着去拿话筒,唱王菲的《水调歌头》。雪妹的声音也空灵,俨然像王菲的声音。
张伯逸没有理会雪妹唱得怎样,给每个人倒满酒。“一个人猜错三次,就要喝上一杯。”说着拿眼盯着梁以西。
梁以西没有反对,看了一眼齐城,见他愣在一旁,在听雪妹唱歌。梁以西也静心听了,感到雪妹唱得很像那回事,但是自己不喜欢王菲的歌。
猜了几圈,梁以西没喝上酒。张伯逸却接连喝了三杯,气得张伯逸只说邪了,对着齐城干笑,眼睛却眨了眨,希望齐城别揭他的,因为齐城在他下家。
齐城一眼不发,只当没看见。夏丽丽那边有气,其在张伯逸上家,却抢着揭张伯逸的底数,害得张伯逸喝了一杯,夏丽丽自己也喝了一杯。
不多时,门开了,宋倩走了进来。宋倩听说齐城父亲在来把玩订了房间唱歌,所以晚上没有回去。这几天她没有看到齐城,舞蹈没有练了,而比赛就在元宵节晚上举行,还有近两个月准备时间。她没见过梁以西,所以进来时愣了一下。
“你父亲还没有来?”宋倩冷漠地问一句。有外人在,她都是这个模样。
梁以西不甚在意,以为是歌厅经理,干这一行漂亮的女人很多。只是当看了一眼这个女人时,她有些酸楚,莫名其妙心疼这个女人来。
“还没来。”齐城也没有正眼看她。
“怎么,宋经理也来助助兴,喝上几杯?”张伯逸招呼她坐。
宋倩懒得理他。“你们慢坐,需要什么就让小姐拿,今晚所有消费我给你们五折。”说着拿了插在墙上的单据上加了名字。
“那就多谢宋小姐了。”齐城这才站了起来,他不在乎那几个钱,只是盛情难却。
宋倩没有理会就走了。张伯逸目送她出去。夏丽丽看在眼里,妒在心里,但是知道张伯逸就那样,也懒得生气了。
雪妹还没见过宋倩,来这里跳过舞,却不甚在意。刚见了宋倩,感到这个女人不太有礼貌。倒是很美丽的,看上去好像跟齐城挺熟,要不凭什么打五折?后来又想,齐城常来这里喝酒跳舞,认识也是正常的。一个风尘女子,空长了一副好皮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