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越来越冷,金梅这些天没有好心情,情绪低落,无缘由想发脾气。儿子从外婆家回来,为了陪他好好玩,就没去菜市场。元宵节那天,忙活一个上午。因为忙碌才忘了困扰,心情多少轻松了。吃了中饭后,在房间升了炉火,一个人坐在炉前,看着红彤彤的炭火,木呆呆地看着。偶尔,拿起火钳,往里面添加木炭,翻一翻炭火,火星子就扑闪出来,在房间里游动中熄灭了。
雪妹来了,穿一件米白色的马海毛毛衣,蓝色的牛仔裤,显得干练精瘦,与金梅因为穿着羽绒服的臃肿成了反差。金梅只招呼她坐,丢了一杯水给她就不再理会,人慵懒得连句多余话也不想说。雪妹是自己搬了椅子坐在她对面,伸出双手烤火,也傻愣愣地看着。
“外面又下雪了,也许是今年最后一场大雪,雪花好大。”雪妹沉默良久,忍不祝旱,看上去她也无精打采,忧心忡忡。
“嗯。”金梅表示在听着,仍然看着炉火,好像丢了什么在火中一样,她要找回来。
雪妹不语了,双手伸到火炉上,烤来烤去。她知道金梅烦心,夏丽丽的事儿,她母亲把罪责全归了金梅,年前年后都来大闹,把金梅骂得体无完肤。前车之鉴,雪妹家人也在祷告她,让她别像夏丽丽一样吃亏上当。她家里人倒喜欢齐城,一面劝诫雪妹,一面又希望雪妹真能够嫁给他。
“比赛已经结束了?”金梅冷不丁问一句。上午,齐城和宋倩参加的全省国标舞业余大赛开始,雪妹原说要去看的。
“我没去。”雪妹低声说了句,细白的手被烤得要流油,仍在翻烤,一双手就变得透红。
“为什么?两人闹矛盾了。”金梅感到吃惊,隐约感到出了什么问题……
“没,看他们跳舞,有什么意思。”雪妹言语间似乎有些妒忌。
“怎么了,吃醋了。”金梅这才露出笑容。
“我才不会吃她的醋。”雪妹连忙反驳。
“不吃醋?那是为什么?”金梅不信。
雪妹没有出声,内心还在犹豫、矛盾。一根木炭突然间爆出火花,啪的一声响,火星子溅到雪妹的手上,雪妹连忙缩回手。
“得了,你不说我也知道,哪个女人不吃醋啊。”金梅撇着嘴笑了。
“不是,他说要娶我,跟我结婚。”雪妹平淡地说,看不出兴奋,甚至没流露一点高兴。
“啊。”金梅猛然间反应过来。“真的?”金梅一把抓住雪妹的手,也许因为激动,人不觉哆嗦起来,嘴巴也打颤。
雪妹慢慢把手抽出,仍看着炉火,憋了好久才挤出一句话:“可我不想嫁给他。”
金梅又震撼了,不觉忽地站起来。卧在腿上的杂色波斯猫一下子被闪到火炉中,立即箭一般弹射出来,在一旁喵呜喵呜地惨叫着,一双黄眼睛泛着绿光,空气中弥漫着毛被烧焦的怪味儿。
两人都被猫吓了一跳。雪妹抬头看了金梅一眼,目光有些慌乱,眼角滚出眼泪来。金梅的眼角也意外地挂了眼泪。这个世间的眼泪太不值钱,无缘无故就流了出来。
雪妹沉默无语,看着炉火,感到自己像它一样火热火热的。
“为什么?是不是他也跟张伯逸一样?”金梅实在想不出别的原因来。
“嫂子,你想到那里去了,他怎会是那种人。”雪妹摇了摇头。
“那是为什么?是不是——是不是他不能满足你?”金梅试探地问一句。
“你别胡乱猜测,他情爱方面不是木头。一到床上,人就另个样子。”雪妹说着就想起齐城在床上的样子,神采奕奕,一身剑憾的肌肉,好像刚健身回来,浑身紧绷绷的,需要一次彻底的放松,来舒缓紧张的肌肉一样。
“那到底是为什么,我的姑奶奶?我现在真搞不懂你们,一个个犯病。”金梅来了气,腾地又坐到椅子上,眼睛直愣愣地看着雪妹。
“他有另个女人。”雪妹声音小了许多。
“那还不是张伯逸,他妈的,我去宰了他,男人真他妈的不是东西。”金梅说着又站了起来。
“不是那样,是他以前有过女人。”雪妹连忙起来拉住金梅。
金梅瞪眼看着雪妹,旋即噗哧笑了。“你呀,到了我这个时候,就知道什么都是无所谓。他已经三十多了,该有的大概都有过了。你们这些小姑娘找朋友都是骨头里面挑刺,太挑剔了。处男你嫌他嫩,不是你嫌他脏。而我们,打心眼里,都不会重视自己到底是不是他的第一个女人,而是希望自己是他的最后一个女人。”金梅说着坐回椅子上。
“那你为啥一个心思要跟至选哥离婚,他不就是那么一次,被拘留也就够丢人了,你还吵着闹着离婚,他哪能受得了?”雪妹有些激动,所以口无遮拦。
“这并不矛盾,因为我不再是他最后的女人了。”金梅愣了一下,随后淡淡地说道。那些陈芝麻烂黄豆的事儿她淡忘了,如许的不眠之夜,对他那种诗般而朦胧的爱已经领悟透彻,自己对他的爱也渐渐化为虚无。
“还不一样,你坚持到最后不就是最后的女人了。你跟他可是青梅竹马啊。”雪妹一想到金梅和夏至选的恋爱就感到忌妒,对他们的分开也感到遗憾。
“就是因为青梅竹马,更加不能原谅。”金梅来了气。
雪妹见她生气,只好转了话题。“嫂子,也不是因为那。我也说不清楚怎么回事,因为什么?开始时,潜意识支配我,让我义无返顾地爱上他。可是真的接近了他,不能离开时,我却感觉他会随时消失,自己也会随时离开一样。好像一切都准备好,等着他一句话,你走吧。这种感觉潜伏在我的心里,让我彻夜难眠,整天心神不宁。这些天我才想明白,是我们之间缺点什么,但是缺了什么我不清楚。”雪妹言语间尽是哀伤。
金梅愣了一会。“缺了什么?都是你瞎想,不是好好的,他不仅没让你走,反而要娶你。真是吃饱撑得了,无事找事。女人啊,就要少根筋,傻脑袋少思想事情都会简单的。”
“那你为什么不是傻脑袋少思想?”雪妹反驳一句。
“别跟我学,就是因为这样,才得到这样一个下场。”金梅没好气。
“可人家怎能不想啊,和他要一辈子啊。”雪妹也没好气。
“只要他爱你疼你就行了,你要他什么?”金梅往炉里加了木炭,用火钳翻了翻,火立即旺了,把两人的脸映得透红。
“可是——关键就是感觉他不能百分之百的爱我。”话说出口,雪妹忽地明白了,与齐城之间的缺失也许就是齐城对她的爱太模糊。
“百分之百的爱?”金梅看着雪妹想笑却没笑出来,一时情绪失落。
“我和他在一起,有过开心的时候,一个心眼地爱他,想和他永远在一起。可是我总感觉有个人在对我说,他不爱你,他不爱你。夜里我总是梦到他走了,消失在无边无际的沙漠里,连脚印也没有留下。我害怕地睁开眼,他却在我身边酣睡。我搂了他,才感到踏实。嫂子,你可知,他在我心中扎了根,可扎得越深,我发现自己离他越远。”雪妹双眼迷茫,似乎想了很远,经历了很多,看上去很沧桑,很困惑。
金梅没说什么,这种感觉自己从没有过。爱只有一个意思,却有千万种阐释。可要求百分之百的爱,谁又能完全的付出?跟夏至选可是青梅竹马,可是他到底爱自己有多少呢?能用一个斗量出来吗?就拿自己,又爱他多少?总感着没那么百分之百。女人总是贪心,永远不会满足。金梅这样想感到很委屈,心里紧紧的,有点挠心。
雪妹继续说:“这是我痛苦的原因。我感觉自己不再纯粹了,不再是自己,让我害怕。我一味这样下去,早晚都会出问题。与其两人拴在一起难受,不如卸套解绳,各走各的。我早有离开的想法,却没有离开勇气。早知道爱一个人就是为他丧失自己,我也许压根不会爱了。可是现在对他的爱拴劳了我。”
“雪妹,你想太多了,让一切都随缘,是好是坏都由时间来决定。想法是想法,现实是现实,想法和现实时有错位,谁料到自己总是猜对?所以没有经历那么一次,谁能断定将来就是不幸啊。”金梅忍不住插话。
“我何尝不是,可是脑中的怪念头越来越多,对未来已经不是担心,而是恐惧了。”雪妹深深吸口气。
“只能说,你还没有完全爱上他,要不你就不会有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了。”金梅说着叹口气。爱一个人把自己的全部奉献,实在没什么大不了。做爱情的奴仆,世上多的是。
“你怎么这样说,就是因为太爱所以才害怕失去呀。”雪妹感到自己爱齐城太深了。
“他不就是一个木头圪塔,还怕他抛弃你啊。”金梅嫌她罗索,也就直白地说,也不顾忌雪妹磨开磨不开。
“不是怕他抛弃,而是之间缺失的存在,让我迷茫,让我惶然。眼看着他一点点靠近我,近在咫尺,却感觉在天涯,这种感觉你是体会不到的。与其恍惚终日,不如求得一时清静,所以母亲让我回来过年,我就在考虑这些,不去见他。内心的矛盾与日俱增。可是昨天忍不住去见他,他忽对我说,我们去领结婚证吧。那一刻,我好像听到有人在我耳边说,该是离开的时候了。那声音如雷贯耳,一下子让我傻呆,像经历一场梦一样。我搂了他,伏在他肩膀上哭了。不是激动,不为别的,而是我感觉爱一下子淡薄了,自己真的要失去他了,心中空空的。”雪妹这样说,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
金梅看着她,茫然无措。她真的不理解眼前这个朋友来。以前看她傻里吧唧,却不料有如此透彻的思想。
“我当时借口回来收拾一下东西,让家人也有个准备。整个下午我就若有所失,心中空空,在寻找自己的感觉。结果,我没有去找他,他也没给我电话。晚上我独自躺在床上,决定离开他。我们也许真的是来也陌生,去也陌生。”雪妹看着火炉,炭火正旺,仿佛心爱的人正在里面经受煎熬。
金梅盯着雪妹看。这个口口声声说着爱的女人,又在口口声声说着离开心爱的人。爱成了分手的理由,这该是怎样一回事啊。好久,金梅嘀咕一句。“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啊,知道他思知道他想?他那木头,一旦认准的事情才会说出来。他不爱你,又怎会娶你?一切都是你瞎想。”她嘟嘟囔囔,仿佛说给自己听一样。
雪妹一句话也没说,任由炉火把脸烤得发痛,心中也像有团火一样,揪心地疼痛。
金梅待了一会。“你别疑神疑鬼,你既然是他的人了,何不先结婚,真的不适合再离婚也没什么大不了。”见雪妹仍不说话,继续说:“你是不是感到自己配不上他,有些自卑?什么配不配,他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就是大人物咋了,不吃人间烟火?拉到吧,只要是个男人,你都配得上。”金梅看着炉火,想到很远。该有什么自卑啊,都活成人模人样的,还不知道谁瞧不起谁呢。
“什么自卑呀,人家只是感到不是他爱的人而已。”雪妹眼前一想,感觉自己也许真的介意这些。
“看吧,就是这样贪心,得了他的身子,还要他的心。”金梅听她这样说,才感到像是那么回事。“是不是他喜欢来把玩那个女经理,叫什么宋倩吧,夏丽丽给我提起过。”
雪妹一时没能明白,为什么一下子又扯到宋倩身上,后来猛地反应过来。用火钳扒着炉中的木炭,让它翻过来烧。“那倒不是,我原来也以为是她隔在两人之间。可是想想也不是,她不会喜欢齐城这类人的。从她的鼻山眼海就能窥探出她对爱不抱什么期望。她似乎有过不冷静的爱,只是被现实点燃成一团清烟,风吹四散了。所以她不会寄予什么爱情的。”显然,她对宋倩颇有研究。
“你怎么总是自我感觉啊,好像有先知先觉一样。也许就是你先知先觉,才让你这样麻烦。”金梅不客气来。
“我还听到他在梦中喊过一个女人的名字,有那么几次。问他,他总是打哑胡。”雪妹一时有点急,话一说出来,忽感觉人一下子空了,压抑和沉闷没了。
金梅愣了,一句话也没说。思量了好久才问道:“他喊谁的名字?看我认识不认识。”
“不认识,好像叫yanmenxue,不知那几个字怎样写。单听这个名字就是女的。他每次从省城回来,就会做这样的梦,梦里就连声喊这个名字。”雪妹愈加郁闷。
“yanmenxue,yanmenxue。”金梅心中念叨着,不觉也有些失落,自己也不认识这个女人。金梅又往火炉中夹了两块木炭。“那你现在准备怎样?”
“到山东去。你不是介绍夏丽丽去那里当生态园的技术员吗。丽姐说那里生态园很大,还需要人,所以来电话给我,让我去。”雪妹说着看了一眼金梅,眼中一时有了神采。
“又是夏丽丽,是不是她让你放弃齐城?她这是找心里平衡,你别信她那一套。她这种人很自私,去了电话不打,信也不写,倒是给你打电话,那一定有什么阴谋。”金梅显然生气了,脸色便不怎么光彩。
“不是,是我自己的事儿。她还不知道我要跟齐城分手呢。”雪妹连忙说。
“你既然决定了,那还找我干什么?”金梅感到鼻尖酸酸,真的不是味。
雪妹没应声,用火钳捣着炭火,火星子不时飘出来,木炭也时不时发出爆响。捣弄好久,雪妹感觉在捣弄自己的心。金梅看她那样,感到还有什么事情。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隐瞒着?”金梅说着盯着雪妹看。雪妹头也不抬,夹了木炭放进炉中。见她这样,也便不好说什么了。
雪妹感到内心很乱,沉默了一时半刻,感到没什么大不了,就说:“也没什么,我只是怀孕了,你说怎么办?”
金梅漫不经心地听着,应了一句。“凉拌了,还不是要做了。”话一说出口,才反应过来。“什么,你怀了他的孩子?”说着就站了起来,声音格外尖刻,有惊异也有愤怒,盯着雪妹那头乌黑披发,真想上去扯几根。雪妹的发辫已经剪去,一头乌发油亮的长发披垂在她瘦挑的流肩上。
雪妹没有出声,豆大的眼泪滴在火炉里,发出滋滋的声音。
金梅一怔好久,在雪妹身边坐了下来。“别哭了,你们做那事怎么不用套子呢。”不无遗憾地叹口气,说着把雪妹垂下的一缕头发拢到耳朵背后。
雪妹憋了好久才说:“开始也用了套子,只是次数多了,他说戴了套子,就像下雨天穿件雨衣。”
金梅听了,忍不住骂道:“禽兽,禽兽不如。妈的,男人们咋都是这样,一个不如一个,连他也是这样。”她不觉叹口气,感到失望,坐在那里看着雪妹发傻。
炉火纯青,不时飘出火焰,间隙爆出火花,发出劈啪的声音。
“那就把孩子做了,人不能不为将来打算。男人不关心我们,我们更应该百加爱护自己才对得起自己。”金梅想想也只能如此。
雪妹又把几滴眼泪滴在火炉里,随之抽噎起来。金梅看她这样显然不愿把孩子做掉,就急了,一时不知道怎样安慰她,心中乱得像一团麻一样。
雪妹抬了头,满眼泪水,看着金梅。“我想好了,我要生下他来。既然爱过他,生下来也算我没有白爱一场。”
金梅见她钻进牛角尖里去了,知道一时半会难以开脱。“爱顶屁用,爱就是这样表达的吗?你爱他,就更应该爱自己,要为自己负责。先是因爱他才要跟他分手,现在是因爱他就要为他生个孩子。爱要是这样,人都累死了。”
“可他多少也是个小人儿,能说干掉就干掉么?明明是谋杀,亏你做的出。”雪妹来了劲,好像孩子已经生下来了,不容他人伤害。
“得了吧,我的傻妹妹,胎儿不是人。到了什么年代了,人家都聪明了,就你姊妹俩越来越不开化。一个因为爱而舍弃二十万元,现在逃到山东了。另一个为了爱就要牺牲自己一生的幸福。真是一个比一个傻,女人生成这样,真是老天不长眼睛。”金梅越说越来气,越说也越激动。
雪妹听她这样说,再也忍不住了,哭出声来。“医生说,我如果再流产,就有可能怀不上孩子了。一个女人没了孩子,被剥夺做母亲的权利,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金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感到心卡在嗓子眼里,腾腾地跳着,把嗓子搔得痒痒的。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自己这是做了什么孽,把她介绍给他?她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才晃过神来,也许自开始就不该介绍他们认识,人还是有层次,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人,硬扯在一起就会出事,这样内心无比的后悔。
“只有嫁给他,只有嫁给他。我要去对白叔叔和婶子说,不能让你胡作非为。你是不是缺个心眼啊,到了这个地步,还替别人考虑那么多,一点窍也不开。我看了你这种人世上少有,你想让我活到故事里啊。”金梅一咕脑说出来,才感到心里好受些。她站了起来,要出去。
实际正是齐城没有太多关心雪妹,雪妹才执意要离开他的。雪妹也连忙起来,一把拉住金梅。“嫂子,你就别管我了。他见我呕吐也不理不问,还能依靠他吗?强扭的瓜不甜,我已经决定了,今晚的火车,票我已经买好了。将来是祸是福,我都一人担着。”
金梅看她那样,一把抱了她哭了。雪妹也忍不住,姐妹俩抱在一起哭成一团。“你们到底是怎么了,是犯病还是痴呆?是我把你们介绍给他们,结果把你们害了,都挺了肚子,一个个灰溜溜地回来。你让村里人怎样看我啊?当年闹离婚,败坏了村俗村规,如果不是看在我搞生态园有些明堂,早被人赶出去了。现在又教坏你们,我还有脸见人吗?”说到伤心处,金梅潸潸泪下。
从外面回来的祖孙三人在院门外傻愣愣地看着,不知两人为什么哭泣。老人都知道金梅的脾气,连忙拉了孙子又去串门子。
哭也哭了,雪妹就走了,把齐城房间的钥匙留下,让金梅转交给他。金梅在屋里发了呆,后来有了脾气,摔碎了杯子,撕碎一本书。后来坐在纸屑满地的地板上,又呜呜哭了。烧了毛的波斯猫一旁也呜呜地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