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到时,林木森接到弟弟的电话。弟弟在电话那头唧唧歪歪得说些家常,这让林木森感到亲切,嗯嗯啊啊地应承着。后来弟弟压低了声音。
“哥,你回来时替我买一些安全套,小县城卖那东西的地方少,而且太厚了。”
“嗯。”林木森应承着。
“哥,再买些乳罩和内衣什么,这里的东西都不好。”
“嗯。”林木森机械的应承了。
经过爱的洗礼的林木森大方了许多,去了超市,在女性专柜那里大大方方地拿了几盒女人内衣,然后到性用品商店拿了如许的套子,就那样装在袋子里,招摇过市。
经过两天火车的颠簸,林木森回到了故乡,下了火车,寒风携着雪花向他袭来。他望着茫茫的雪空,感到兴奋。雪是北方特有的精灵,对此只觉耳目一新。
他走出车站,就看到弟弟。弟弟正在左顾右盼,此时看到他,便跑了过来。“哥,你可让我想坏了。”
弟弟穿着羊皮做的猎装,羊毛上沾满了雪。
“你像个圣诞老人,我的圣诞老人!”林木森笑着说。
林森木嘿嘿地笑了。“这冷天,我们去喝麻辣烫吧?”
林木森感到冷,也有些累,便欣然同意。林森木把行李放在车上,摇了机器让哥哥上了车,同时把一件羊皮大衣给了哥哥。两人闲扯一番,就到了阿强开的野味店,阿强正在忙活着。
“强哥来两碗麻辣烫,一斤野兔肉。”林木森停了车就大嚷。阿强也看到两人,笑嘻嘻地过来。
“噢,大学生回来了,我险些认不出了。”
“强哥,生意红火啊!”林木森微微一笑。
林森木从车上把捎来的野味放到店中,这边阿强手脚麻利地给二人端来两大碗麻辣烫,他妻子又拿出一盘红艳的野兔肉,上面撒着葱花,浇着麻油,散着热气,飘着清淡的香气,林木森馋涎欲滴。阿强又拿过大盘狗肉,两瓶烧酒,也坐了下来。
“怎么回来喝二弟的喜酒?”阿强说着给三人斟满了酒。
“喜酒?”林木森疑惑地看着弟弟:“准备和二丫结婚?”
林森木笑了。“二丫又有了,人家一个大姑娘,怪难为情。原想早告诉你,老爹怕你在学校老掂着,所以等你回来再说。”
林木森有些高兴,“好事,早就该结婚了。哥真为你高兴。”林木森心中是高兴,可话说完了,心中有些郁闷,有点落寂,便大口饮了酒,酒有些粗,辣得喉咙发痒。
“说也是,现在二弟成了村长,而且入了党,要顾忌影响。”阿强说着又斟满酒。
“是吗,有这好事,也不告诉我?”林木森假装生气,端了酒杯又饮一杯,此时才适应酒了。
“都是近来的事,也没什么,又忙,所以一直没告诉你。”林森木微微地笑了。
“说到底,还是二弟有本事,自己办的厂子生产的柿饼远销北京上海。现今被选为村长,把村里的路修了,学校也翻成新房。七叔当村长时,每天说干这干那,却一件也没办成。”阿强也喝了一杯酒。
“是吗。”林木森看着弟弟,心情舒朗了,他为弟弟高兴。
林森木被说得不好意思,“哥,你听他瞎吹!”说着为阿强和哥哥倒满酒,“你俩喝,我一会开车就不喝了。”
林森木心情愉快,就和阿强频频碰杯。北方的人都有酒量,几杯下去,酒也喝个光光。林木森失枚多喝了酒,着阿强再拿一瓶,不信斗不过阿强。林森木怕哥哥喝醉,连连说道:“先喝麻辣烫,都快凉了。”林木森这才作罢。他也感到有些眩晕,毕竟有好长时间没喝酒了。他舔舔发苦的嘴唇,感到吃什么也没味了。
回去的路上,林木森彻底地醉了,虽感到头脑清醒,却接不上弟弟的话。林森木叮嘱他打起精神,别睡着。他害怕这冷天会冻坏哥哥。林木森窝在羊皮大衣里,嗅着羊毛的膻气,只想吐。
出了城,便是山路。路上的雪被风吹到沟里去了,所以路面干干净净,车走起来也方便。
“这就是你修的路?”林木森问。那路平平整整,一直往山里延伸,就像茫茫雪海中铺了一条黄色锦带似的。
“山里的特产要运出来,所以我和乡亲们出来把路扩宽了,现在可以过汽车了。”林森木专心致志地开着车,不敢粗心大意。路面冻着一层薄冰,车有些打滑。
林木森四处瞧量,远处的山近处的沟壑都一片白茫茫的。雪仍在下着,雪花有鹅毛大,如一朵朵飘落的白蔷薇。就这样轻舞,悠然自得,在一片安静中展示自己。他伸出手来,看一片雪落在手上,痴痴地看着,雪在瞬时化成一滴水,应该是雪的眼泪。
中午时,到了自家的柿子林。林森木停了车。“哥,我让你买的东西带了吧?”
林木森正对着漫天的雪花发呆,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就是避孕套和乳罩啊。”林森木抬头看雪,没什么希奇,这个冬天已经下了四场大雪了。
“买了,你小子尽出我的洋相。”林木森醒过劲来,说着指了指包。
林森木拉过包,把东西翻了出来,对哥哥笑了笑,“你等一下。”说着,拎了东西就跑进林子。林子的草棚已翻盖成瓦房了。
回到家,父亲生了火,那火红艳艳地燃烧起来,整个房间就暖烘烘的。那热气把屋顶的雪也暖化了,冒着青烟。叔叔婶婶们也来了,堂弟堂妹挤了一屋。一家人在一起有些热闹,林木森心情骤然放松,忽忘了许多。
晚上,当他泡澡时,弟弟便走了,那热的炕床今晚只有自己一人了。炭火很旺,把桔黄的柿子烤得油水直冒。他拿了一个,剥了皮吃了起来,热丝丝的,很甜很甜。母亲烧了热水,他赤条条地跳进浴桶。当他在水蒸气的缭绕中沉醉时,寂寞悄悄地爬了上来。他往身上撩水,看着自己白皙粗壮的臂膀,只觉心有些空。
天气预报说,明天有大雪。
林木森在家里过了一个懒洋洋的假期,整天窝在家中。弟弟结婚那天,他与阿强斗酒,结果喝醉了。再醒来,整个身子酥软,打不出精神。一看到酒就感到嗓子火辣辣的,发苦想吐。弟弟喊他出去打猎,也没什么兴趣。
实际,林木森感到烦恼,那天四叔问他:“大林,明年你就毕业了,打算回来,还是留在大城市里?”
他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没点的事,到时再说吧。”他搪塞着。
“娃子啊,有机会还是留在大城市吧。咱这小地方,穷山恶水,没啥好混的。什么一份工作,都要花钱买出来。”四叔语重心长。
林木森笑了笑。“留在大城市,要得有工作才行。”
“你看你弟弟现在结婚了,你呀干脆找个城市姑娘算了,留到大城市也安稳。”四叔套他的话。
“城市姑娘?要得你侄子有那福气。”林木森直笑,他最怕这类话题了。
“那就看你小子会不会钻挤了。”四叔人喝得醉醺醺的。
林木森忙给他斟酒,拿酒堵他的嘴。
那一夜,林木森失眠了。他想到几年前,自己对这个小城的厌恶。至于厌恶的原因他也说不出来,也许是对平淡无聊的生活有了厌倦,怕自己有一天也像大街上那些人为了鱼米柴盐斤斤计较,为了一毛二分钱争得脸红脖子粗。可是他到了大城市时,经过这么两年多,对大城市也有些懈怠。大城市不过是小城市的放大,那里的人也在平淡的生活,甚至更无聊。而且大城市的人复杂许多,冷漠许多。
可是真的要回来,他有些不甘心。既然走了出去,看到了花花世界,再回来,多少难以平复心情。但能留在大城市吗?学校不再分配了,好的工作又很难找,上一届的老乡不还是回来了。这样想着,心中就像长了茅草。回来了又能干什么?回来的几个大学生不还是在待业准备考研吗。想到这,林木森心凉了一半。他有些嫉妒弟弟来,要不自己现在也游哉游哉了,结婚啊,打猎啊,日子简单,但也有趣。可当时自己为什么没说放弃上学的机会,让弟弟上呢。当时父母极想让弟弟上,自己却老不愿意。林木森感到自己私心太重了。无论如何,我林木森是不能回来了,到时没了工作,脸往哪里放?
后来林木森又在想四叔的话,在心中反复咀嚼着。就这样陈顾婉浮现在脑海中。这么久来,他试着忘了她,所以去看乏味的古代史。可是此时,她的音容笑貌仍然那样的清晰,也真真实实的存在着。她虽然不是大城市的人,可是她哥哥可是在那里啊,似乎还有些门路,要不结婚那天那里会来那么多人,光小汽车都上百了。林木森想着,就咬紧了唇。炉中的木炭爆出火花来。
思绪如河流一样奔泻,当林木森悔恨时,另一种想法油然而生。他为自己庸俗的想法感到羞愧。我林木森会是孬种,会靠女人来生存?这太不可思议了。林木森把刚才的“小人”骂了一番,真想上去给他一耳光。这样想,陈顾婉那清晰可人的模样顿时模糊,并被他撕得粉碎。
可当他平静下来时,不觉中又去想。他试图找到自己爱过陈顾婉的蛛丝马迹。只要爱她一点,那么他就感觉心安理得。但是他自始不知自己爱没爱过她,为什么会和她走到一起呢?在一起心中总是惶然,无时无刻就在想着木君青;而现在分开了,也没觉得她好,更没觉得她不好,只是失落,无缘由的心灰意冷。有时,会梦见她,梦中的她飘来飘去,捉摸不定。梦醒后,抚摸自己的肌肤时,倍感寂寞。
实际陈顾婉那里都好,他这样想着。她也有乌黑的秀发,灵动的眼睛,茶般的体香,而且脾气温顺,忧虑中尽现乖巧和文静。林木森这样的刻画陈顾婉,忽感觉陈顾婉和木君青很相似,不仅身材,而且外貌都很相似。他玄乎起来,人也有些兴奋。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和陈顾婉走在一起,仅仅因陈顾婉太像木君青了。他仍能清楚地记起他与陈顾婉初次见面的那一瞬。
那是在她哥哥的婚礼上,她穿着淡淡的粉红色衣裙,显得很贤淑大方,显得很妖娆妩媚。林木森陪别人喝酒,就一瞥,看到陈顾婉混在女宾客里坦然地笑着,那一刻他感到眩晕,以为看到木君青。后来若不是擦肩而过,知道她不是木君青,也就以为她是的了,但是那天回到学校他还是激动不已。
另外还有更深刻的印象。当时他正在打篮球,因传球失误,球一下子跳过操场的围栏,打在女孩的脸上。女孩淌了鼻血,林木森赶紧跳过围栏。
“对不起,对不起,我带你到医务室看看。”
女孩一手捏着鼻子,一双泪眼盯着他看。林木森激动起来,那不是会打篮球的特招生吗。我终于碰到她了。林木森心花怒放,更是惭愧难当。但是忽想起婚礼上遇到的那个相仿的人,冷静一想,知道又认错了。
“没什么事,我洗洗就行。”女孩说着往水池边跑。
林木森捡起女孩散落在地上的书,也跟了去。陈顾婉呆在球场正是因为林木森在,而今终于有了接近的机会。就这样,两人自然三两句话就互相认识了,再后来,见得面多了,也就成了朋友。
林木森两次看花了眼,实际因为他对木君青的面貌已记不清了。那时他才知道陈顾婉是经济法系的,跟自己一个系,不是特招班的学生。可现在,在茫茫黑夜中久久不能入睡,把两个自己都有好感的人拼在一起,才感到两人的相像,这着实让人感动,怎么会这么巧呢?
林木森自然地想起木君青,他的心情有些紧张起来。又是几个月没有看到木君青了。她的谣言仍然很多,没了陈顾婉的传达,他仍能听到女孩的一切闲话。我不是在看古代史吗?不是在学老庄吗?好像他长了一对招风耳,还是无意有意地听到了。爱一个人就要爱她的谣言?林木森对那些话根本不信,只感到人世真复杂,造了这么多的无聊人。
此时,他躺在黑暗中,倒希望谣言中有部分真实,那就是她父母都是高官。那样,他如果和木君青走在一起,那留在大城市应该不成问题吧,而且说不定会在政府机关谋到职位。
林木森这样想着,不觉得意起来,仿佛自己已经和木君青交上朋友。但当他手触摸到自己赤裸的肌体时,同时听到木炭在炉中啪啪爆鸣时,他醒悟过来。他狠狠地拧了自己一把,疼得尖叫起来。
“记住,靠别人不如靠自己!”他叮嘱自己。
外面刮了大风,呼呼直响。林木森裹紧被子。后来,他在半睡半醒中任由思绪放驰。他想起自己是打开始就爱着木君青,那时我还不知她父母是高官啊,也没贪求什么啊,这是纯洁的爱情啊!这一想,他对木君青的思念加深了。
就这样,林木森在各色的想法中疲于奔命,搞得头脑发胀。临到最后,人无法收心敛性,由了自己在梦中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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