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森终于回到了教室,是齐城的课。因是公共科,大四的选课生都没来听讲,大三的学生也有许多离席,诺大的阶梯教室显得空阔。他意外的看到木君青来,那个人正坐在前排,写着什么。
齐城看到他,对他还笑了笑,他一直没有看到林木森过来上课,只不过他不在意,之前特许他可以不上课。只是他不知道林木森谁的课都没有上,要不他一定会劝说的。
林木森没有上前,一个人在最后一排的角落坐下。木君青不知怎地心神不宁,潜意识往后看,却看到林木森,见他埋头在后面看书,心竟然腾腾地跳起来。
课间休息,木君青向他招手,林木森只好走了过去坐下。
再上课,齐城看到林木森跟一个女孩坐在一起,两人交头接耳,嘀嘀咕咕,关系似乎不一般,就多看一眼。感到女孩眼熟,想了想,就想起陈文是的妹妹来,该是她。这样就注意地多看几眼,才看到不是,不过有点像。林木森开始还跟木君青寒暄几句,后来坐在木君青身边看书,可是总是不能专心听讲,书又看不进去。人头脑空空,什么也记不起来。倒是木君青飞快地记笔记,让他吓了一跳。字写得清秀隽永,而且速度极快。林木森看着看着,就有些敬意了,对木君青佩服得五体投地。那里是听讲,完全是刻录讲课。
下课时,木君青问:“你怎么不作笔记?”
“没那习惯。”林木森从不做笔记,最多在课本上作些备注。
“可你连课本也没带。”木君青感到奇怪。
“那书我早看过了。”林木森领到新书时,总先看完,算是预习。他今天来,带的是考研书,原准备在教室后面翻看,却不料被木君青抓到前面来。
该木君青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我不行,不作笔记就打哈欠,而且也听不进去。”
“难得,难得。”林木森感到木君青来上课有些不可思议。
“你准备考研?”木君青问。
“没准备。”林木森昨天去买了书,究竟会不会考,他实无打算。他买书,仅仅是想看一看。
真是怪物。木君青不再理他,人在心中嘀咕。考就考吧,有什么大不了。不考,你买书干吗?虚伪什么?说不定,本小姐也会考的。
林木森在木君青去洗手间时,夹了书开溜了。齐城盯着他出了教室,但什么也没说。
木君青回来见林木森走了,心中感到极不是味。太没礼貌了,走也不说一声,摆什么臭架子。她也想开溜,恰恰上课了。木君青又拿出笔,准备作笔记,可不知怎地手老抽筋,不能做笔记,气得她咬着牙齿。
林木森在花园的长椅上坐下,阳光暖洋洋地照着,地上斑驳着光和影。旁边的马苋菜开着五颜六色的花,几只蝴蝶前来争宠。几枝迎春花已经凋零了,只剩下少量枯萎的花苞在枝头上挂着。其他不知名的花开的很灿烂,扭扭曲曲的爬满栏杆。春桂也开着米粒样的花朵,散着清香。林木森有些沉醉,可脑海中是木君青那流利清秀的字体。
这段时间,他仅仅想让自己独处,让自己彻底静一静,认真地想一想。他冷静地思索后,感到陈顾婉那样讨人喜欢,也真实;而木君青遥不可及,梦样的虚幻。他这样想,人有些后悔。当时他如果挽留陈顾婉,两人定不会分开。可那时,他希望有段时间来考虑,这样对两个人都有好处。爱情一旦有了裂痕,便覆水难收。
他那样真诚地爱着木君青,可整个人一见到木君青就头脑空白,不知说什么好。她就像一个灵魂捕捉机,一下子把他的灵魂和想法捕捉了,使头脑空空的不再属于自己。而且木君青那样高傲,她会喜欢我吗?这是问题的关键所在,正是他不知道木君青的想法,所以他感觉木君青在千里之外。相反,陈顾婉真实多了,她是爱他的,这一点是明白的。也正因为明白,他才感到内疚,感到自己让陈顾婉受伤了。当他看到陈顾婉背着沉甸甸的大书包去学习时,人心中就有些不安。她一定在忘却什么,以图用学习来遮掩。所以,他也去买了一叠厚书,感受其间的沉重。
晚上,木君青忽地打来电话,让林木森出去一下。那时,林木森刚从澡堂回来,头发还湿漉漉的。人想拒绝,可是话出口转了弯,竟欣然同意了。放下电话,人紧张得要死,额头上不知是汗还是头发淋下的水。他梳妆打扮一番,把老师送的高级西装穿了,整个人有明星风范,惹得宿舍的兄弟窃喜。我们的帅哥终于走出失恋的阴影,要重新做人了。
木君青看他穿的一本正经,忽地笑了,闹得林木森紧张,脸也热辣辣的。木君青贼溜着大眼,想出个坏点子来捉弄林木森。谁让他穿的这样整齐,像个新郎一样!
“我们打篮球吧,听说你球技不一般啊。”木君青笑道。
“黑灯瞎火,打什么篮球呀。”林木森明白木君青的想法。他原以为木君青又带他去酒吧喝如许的酒,然后去舞厅蹦迪。
“只有看不见,才能见真本事!”
“可是没有篮球啊!”林木森不上钩。
这倒是,木君青只好放弃了。“那去打乒乓球吧?”
“别了,我不会打的。”林木森倒也机智,一语双关,一是不会打,二是不去打。
“那就溜冰吧!我可从来不迁就别人的。”木君青板了脸。
林木森长这么大,还没进过溜冰场那,可是林木森不敢说不会,因为木君青正巴不得他不会,这样就能看他洋相了。
“我下午打球扭了脚,现在还隐隐作痛。”林木森撒谎。
木君青生气了,她还真的没有这样迁就一个人,你林木森算什么东西。“看看,还是男人是不是,一点疼痛就忍不住,真没意思,跟你在一起真没劲,你回去吧!”她几乎是吼出来的,人说完扭头走了。
林木森呆在那里,脸面尽失,感到特窝囊,木然地站着,情绪失落到极点。后来他抬头看明澈的夜空,月亮明净,繁星闪烁,城市的灯光映得天空成为忧伤的酱紫色,一架飞机轰轰的从头顶飞过。
就在这是,木君青又回来了。
“你怎么还不走?”木君青不近人情地问。
林木森看着木君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知她回来又要干什么。
“幸亏你没走,你要是走了,休想再见到我!”木君青发泄一番,心情舒畅多了。
林木森平复了心情。“我们可以打台球。”林木森建议。
“可我不会。”木君青反对。
“去……去逛书城?”
“你吃饱撑了!”木君青严厉地抗议。
“看电影?”
“老套!”木君青冷眼看着他,看他到底有什么好注意。
“上网?”
“无聊!”
“那……那就散步了。”林木森无折了。
“你有没有脑子,干脆说去跑步算了。”木君青不留情面。
林木森不敢言语,咬紧了嘴唇。
后来两人绕操场走了一圈,木君青就拉他出了校门,两人来到邮院的老橡树咖啡馆。林木森和陈顾婉来过这里,感觉那咖啡苦涩难以上口,而且喝后上火。
“你要什么?”木君青盯着他看。
林木森不想喝咖啡,但在木君青的注视下,他有些惶然。“那就来杯不加糖的苦咖啡吧。”林木森小心翼翼地说。来咖啡馆自然要喝咖啡了。
“好了,来两杯不加糖的咖啡。”木君青对服务生说道。随后对林木森说:“我就喜欢咖啡的那种焦枯味,你一定也喜欢。”
林木森笑了,笑容显得不自然。
咖啡上来了,冒着热气,飘着焦枯的味道。林木森感到嗓子痒痒的,小心翼翼地端了杯子,只用嘴噙了一下杯子就放下了。木君青好像看出林木森不喜欢喝咖啡,便盯着他看,督促他喝下去。
林木森找不到话题,只好又端起杯子,浅尝一口,连杯子也是苦涩的。
“这咖啡真纯。”林木森被木君青盯得不自在,便无话找话说。
“是吗?那再要一杯。”人说着,便吩咐再来杯不加糖的咖啡。
林木森有些绝望,整个人的情绪都像那浓浓的咖啡一片黯然。
在林木森喝了两杯后,嘴都发苦了,而木君青仍不放过他,又要了一杯。林木森心里发毛,想着口袋里没带多少钱,一杯咖啡就要二三十,这样像喝水一样喝,不是浪费吗?后来又想到晚上一定睡不着了,这样喝下去,不失眠才怪。可是他什么也没说,拿了杯子大大咧咧地喝起来,像在喝饮料。
再后来,木君青买了单,两人出来了。那时刮着微风,林木森感到格外精神。木君青拉他到临江花园,那里的樱花很多,只不过正在飘零。木君青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玻璃瓶和一节蜡烛。
“你知不,我从小就喜欢看花飘零,姥姥家门前就有几棵樱花树,一到这个时候,我和木文雨一起围坐在姥姥身边,听姥姥讲故事。而我总被飘落的樱花吸引。”木君青一往情深的说。
“木文雨?”林木森没在意的接了一句。
“他死了,我让他上树给我折枝樱花,谁知他不小心摔死了。血流了一地,也落下漫天的樱花。”她平静地说,显得很轻松。
林木森目瞪口呆,感到空气浑浊。
木君青让蜡烛在瓶中燃烧,然后掏出手帕,就坐在树下。
“今晚,我们就坐在这里,看樱花飘零,谁也不准睡觉。”
林木森当然不会睡了,刚才喝的咖啡还在肚子里咕咕叫,况且也无处可睡。林木森要在木君青旁坐下。
“不行,离我十米远,这样看樱花才有情致!”木君青尖叫。
林木森有些尴尬,只好别处坐了。
就这样,无声的静待,微弱的烛光招来飞虫,嗡嗡的吵闹。木君青闭了眼,像一个出家人打坐。林木森看着,感到实在无意思,感到木君青不可思议来。
风不大,千片万片的樱花飘落着。林木森借着月光,感觉是在下雪,就这样,纷纷扬扬。夜半,四周安静极了,木君青虔诚地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林木森感到寂寞,他盯着木君青看。微弱的光给木君青渡了一层银边,像一个圣女似的。林木森揉了揉眼,清楚地看到木君青在发光,他心中一热,站了起来。
“别动,花瓣都被你踩烂了。”木君青呵斥。
林木森重新坐了下来,人感到绝望。他希望刮起大风,让一树树的樱花全部飘落。他伸出手,看到一片樱花落到手上,他竟滚了眼泪……
林木森注定要成为木君青谣言的一部分。就在他梳妆打扮,衣衫齐整的出去后,直天亮没有回来,他就成为谣言的男主角。只不过这次,他听不到了。他开始和木君青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游玩,一天天的形影不离,像一对情侣。可实际,林木森不过是一个跟班的。
林木森更加爱木君青,就在看樱花那晚,风旋舞着花瓣,林木森感到木君青有些神秘,也感到木君青的脆弱。就在蜡烛熄灭的一瞬,月亮也落下了。忽然木君青哭了。林木森大吃一惊,上前想安慰她,可不知说什么好,只好跪在她身边,把她搂在怀中。木君青就势倚着他的肩膀嘤嘤咿咿地哭着,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衫。
以前的木君青遥不可及,现在好像唾手可得。但是林木森感到自己越爱木君青,人越有些惶然。他感到和木君青在一起,将丧失自我。
“漂亮的女人都是毒药,找女朋友呀,不必太漂亮,找一个心眼好的,能帮助你的,有话可以闲聊的就行了。”宿舍老大闲聊时,语重心长地说。
可是林木森已经中了毒,每次木君青喊他出去,想拒绝但说不出口,一溜烟地跑了出来,他感到自己在作贱,但已经没办法自救。
让林木森感到意外的是,有时听课时,自己老跑神,经历云里雾里的奔跑,到一个不知名字的林子里乱转。人回过神,他总会把身边的木君青当成陈顾婉,随之灵光一现,他又看清是木君青在那里手忙脚乱的作笔记。他为此费脑子,感到自己在那林中在找什么,可一下子忘记丢了什么。只看到枯黄的树叶飘来 飘去,一切都在凋零,天气很冷,他衣衫单薄,流着鼻涕。
木君青也没想把林木森养成宠物,一呼百应,随叫随到。可实际她在作贱林木森,一时看不到林木森她就感到寂寞,感到生活中缺了点什么。有时在夜半,她一个人爬了出来,就会打电话给 林木森(她给林木森配了 手机,让林木森调成震动,贴身放)。林木森在半睡半醒中爬了起来,从水房地窗户破洞里爬出去。然后两人在没有月亮的黑夜里数星星。这种疯狂让知情者着实感动。
后来,林木森折腾不过,建议租房,两人住在一起,永不分开。
木君青尖叫起来:“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你怎么有这样的想法?你们男人的爱情怎么这样脆弱,动不动就想到上床!我一直以为你与别的男人不一样,想不到你是这样,枉了人家的一片真情。”木君青说得激动,说道最后,人竟哭了。
林木森手脚无措,他 实在不了解木君青的感情。实际他不知自己和木君青是近了还是远了。相处这么久,两人连亲吻都没有;即便在数星星时,两人之间还不能坐在一起。木君青不让他坐得太近,要保持十米的距离。只有分开彼此,才有情致,就像渺渺星空一样,一颗星与另颗星都保持距离,这样眨起眼睛才会有情趣。林木森连连认错,直到木君青破涕为笑。林木森并不是特别想用做爱来加深感情。只不过想通过性爱从木君青变化多怪中把握一点真实,不然自始至终都是一个梦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