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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天崩(完)
    天涯旧恨
    独自凄凉人不同
    欲见回肠
    断尽金炉小篆香
    ——减字木兰花
    初春,寒风仍是刺骨。皇帝已经好几日没有上朝了,病来如山倒,何况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皇后在清怜走后,听她的意见,把白莲和彩云调到身边。白莲的手捧着药碗,跟在她的身后,皇后现在每日都陪着皇帝。皇帝现在除了皇后也只见见老的臣子,旁的也没这个心思了。
    离那寝宫的门还有十步的时候,就听到了皇帝暴跳如雷的声音。“老子是什么人?这天下是老子在马背上打回来的,哪次老子不是把命也博在上面,死就死了,你这庸医还要来编排老子,看老子不砍了你。”接下来一片嘈杂。
    皇后一惊,加快脚步,一进门就看到皇帝提着剑,那御医吓的抱成一团,“这是干什么?你下去吧。”御医一听,忙谢恩出去了。皇帝任由身边的宫人拿了手中的剑,坐在椅中,只喘粗气。
    左右都下去了,皇后对白莲使了个眼色,白莲把药放在案上也退了出去。“怎么了?”皇后问,语气温柔的连自己都吓了一跳,多久没这么和他说话了?
    皇帝显然也愣了一下,冷静了一会才开口:“哎,我自己知道的,用了这么多药也不见好。”他苦笑:“怕是活不长了。”
    皇后走到他身边,蹲下身,握祝蝴的手:“不要胡说。”
    皇帝反握住皇后的手,眼里有些笑意:“阿织,你知道的,我并不怕死。”愣了一会,又说:“阿织,你恨不恨我?”
    皇后一愣,抽出手:“我为什么要恨你?”
    皇帝又握紧皇后的手:“你知道不知道?我这一生,最真实的就是以前胡闹的时候和现在这时候。争天下,当皇帝真像是一场梦啊!阿织,记不记得,以前说过的,以后我们老了,要像那乡间的老夫妻一样一起晒太阳的。”
    皇后一愣,起身,打开窗户,阳光晒了进来,原来都没有注意,今天的太阳是这么的好。她放好椅子,又铺垫了些东西,将皇帝扶过来坐稳妥了,拿了被子替他盖好,又拿了椅子坐在他身边,然后问:“像这样吗?”
    皇帝像个孩子般笑了起来:“阿织,你过来,不要离我这么远。”
    皇后起身在皇帝身边俯身蹲下,于是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苦味,皇帝抚摸着皇后的头发:“阿织,以后我们每天都这样好不好?”
    如此这般,接下来的半个月就这么过去了,天气依然有些寒冷,甚至下了一两场春雪,春日的雪有些像天真害羞的少女,娇娇弱弱,你伸手去接,还没见个真影儿便已经化了。
    这天没有下雪,但还能瞧见些白色的影子,待太阳一出来那影儿也化不见了,虽然如此,呵出的气,凝凝地在一起,要一会儿才会散开。
    皇帝躺着,模模糊糊,有时候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是睡着还是醒着,他挣扎的张开眼,发现今天的精神还不错,他微微抬起身子,看到皇后在自己的身边,望着窗外发呆:“阿织。”
    皇后回过神,在皇帝的身后垫了些东西:“怎么了?今天精神好些了么?”
    “阿织,等我去了以后,你不要为难谭妃和如儿可好?”
    皇后听了,一顿,细心的帮皇帝掖好被角:“我为什么要为难他们?”
    皇帝听了苦笑:“放她们一条活路罢?”
    皇后不作声,半晌:“只要她们好好的,我为什么要为难她们?”
    皇帝叹,身后的事情也管不着了。
    “常大哥的身子最近也不太好了。”
    “是啊。”皇帝眯起眼。
    “他之后谁可为相。”
    ……
    皇帝睁开了眼睛:“魏非。”
    “之后呢?”
    “辛奇,可让任宏辅助他,谢让此人耿直,可做太尉。”
    皇后还要再问,皇帝闭上眼睛:“再以后的事情就没人知道拉。”片刻,又睁开眼睛:“阿织,你不相信我么?”
    皇后一怔:“什么?”
    “我先前说的话,我快死拉,你还不相信我么?”皇帝的眼睛已经没有生气了。
    皇后的眼睛温柔起来:“我相信你啊,翎,以前不是互相发过誓,下一世,我们也是要在一起的。”
    皇帝的眼睛有了丝生气:“下一世,我们什么都不要拉,就一直一直一起晒太阳。”
    皇后扑哧的笑出声:“难道要当一对乌龟。”
    “那也不错呀。”皇帝的嘴角勾了起来。
    “可是现在我还不能和你一起去呀,我要看护着你打下的江山,看护我们的一双儿女,我还不能去呀。”皇后温柔的摸着皇帝的头发。
    “有你在,我便放心了,我只担心秋鸿这孩子,他一点都不像你我。”
    “你说什么?”皇后有些愠怒:“他现在只是孩子,以后会好的,我会一点点教他。”
    皇帝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然后,这双失去生气的眼睛便再也没睁不开了。
    ……
    建德十二年的春天,春节刚刚过了一个月,那刚贴的年画依旧鲜红的时候,楚都的人就把它揭下来了,家家的门都挂上了白花。皇帝驾崩了,葬皇陵,缢号德。
    又过了二、三个月,京城肃穆的气氛似乎轻了些,不过居民行人说话仍是压低了声音,说话的时候都神经质的观察四周,惟恐出现个什么东西。
    “你听说了么?”一个挎着菜篮子的大嫂压低了声音,又朝四周望了望。
    “什么?”
    “听人说呀,那个被关在皇宫的谭妃现在好惨的,听说那边老有人听到她唱悲歌。”
    “啊,我知道,我知道,我有个亲戚在里面当差,听说太后一气之下,把那个如王给招来了。”
    “哎呀呀,可怕。”
    “哦呦,皇家的事可不好说。”
    “我听那个当差的亲戚说呀,皇帝把自己的弟弟接到自己身边同吃同住呢。”
    “哎,到底是自己的弟弟。”
    “你说那个太后会不会?”大婶做了个“喀嚓”的姿势。
    “哎,可不好说。”
    “不好说,不好说。”
    ……
    年轻的皇帝脸色苍白,若不是后面的小宫人扶着,他已经躺在地上了,他的唇颤抖了半天好容易凑出个完整的口型:“母后。”
    太后——成织默然转过头:“皇儿。”她皱起眉头,这个孩子这么吓成这个样子,她又回头看了看谭妃现在的样子,又皱起眉头,确实有些恶心,但是,她又转过头,这个孩子胆子可真是小。
    三四月的天虽然还有些寒气,正午的太阳一出来,还是觉的有出汗的感觉,年轻的皇帝觉的整个宫殿都阴恻恻的,仿佛阳光达不到这个宫殿,虽然有些出汗的感觉,却都感觉冷飕飕的。
    被装在木桶里的谭妃空洞的眼窝朝天望着,张着的嘴里看不到舌头,发出“啊,啊”的声音,脸上没有鼻子,身上没有四肢。
    本来想要来质问自己母亲为何要毒死弟弟的年轻皇帝没想到见到这如此悲惨的一幕,他的脑子一团乱哄哄的,没想到,母后啊母后,年轻的皇帝的眼睛闭上了,泪水溢了出来。
    太后望着皇帝的这付样子,眉头皱的更深了,一挥手,就有两个小宫人进来扶着皇帝离开了。
    太后回过头,没有盯着谭妃,却盯着谭妃身边的人:“夏女官,你给否告诉本宫,交给你看守的人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那夏女官不见丝毫的害怕,抬起头,恻恻的笑了起来:“这难道不是太后心里想做的吗?”
    太后一惊:“你究竟是谁?”
    “回太后话,奴婢夏河。”
    “不,虽然长的一样,不,身体还是夏河的,里面的东西却不是,你究竟是谁?”太后冷冷的盯着女官夏河。
    “呵呵……哈哈,好眼力,不愧是成家老儿最称赞的孙儿。”夏河放声大笑,那笑声说不出的恐怖:“我是祁州白兰,太后,莫见怪,这女孩和我是有约定的,我呀,不过是来收取报酬而已。”说着,夏女官软软的摊了下去。
    “祁州白兰?”太后的脸色一变:“竟然和祁州白家有关?真是……糟糕。”
    ……
    在羌部的韵雅被称为小阏氏,她正看着闻香送来的信息,闻香凭着各地的生意,有张巨大的信息网,哪怕是这里,只要是闻香有生意的地方,就可送得进来消息,皇后……不,太后掌握着这网,可是掌握着天下间所有的事情了。
    “祁州白家?”韵雅不自觉的轻轻低喃,他们为什么这么做,白家可以说是青丘家的分支了,不过……和青丘家的关系就如同水和火,若青丘家求的是天下太平,白家求的就是乱世纷争。“真糟糕。”韵雅说。
    不期然,一片小纸条飘落地面,韵雅一震,竟然还漏了一条呢,拾起一看,写了两个字“十三”韵雅的心抖了抖,手也跟着抖了一抖,翻过一看,竟拿不住纸,恰好一阵风来,那小纸竟飞上天,依稀还可看到两个字“……云……殁……”再有一阵风来,那纸随风,真真儿就上了天了。
    韵雅觉的脸上凉凉的,一摸,不知道什么时候泪竟满面,她苦笑:“真是太糟糕了。”
    清清湖水淡淡莲——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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