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的太阳早早地升上了天空，没有风也没有几片云。矿大的校园异常的喧闹，篮球的拍打声早早地从篮球场上传过来，三三两两的女生嘻嘻哈哈地在校园的每条道路上走过。
    今天是星期天，没课，这个日子结束军训或许是矿大有意安排的，也有可能仅仅是一个巧合。
    421宿舍没有什么声音——大家正睡得起劲，周小落翻了翻身，感觉好累，看看手上的表，已经九点半了。不是说今天打电话过来的么，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没有打来？不会是这几个家伙戏弄我吧，小落想着翻了翻身，不知道小敏现在怎么样了……
    周小落再次清醒是因为电话铃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响了起来。
    “喂……”小落迷迷糊糊地拿起电话。宿舍里其他几个好像也被吵醒了，鲁小军和潘劲海抬头看了看，见小落已经接了便继续睡自己的。
    “我找周小落。”
    “我就是。”小落顺口答应着，打了个哈欠。
    “我是曹敏，现在在你们学校门口，你出来一下好么？”
    “啊……”迷迷糊糊的周小落仿佛被人当头一盆冰水泼下来，脑袋一下子无比地清醒，顾不上责怪电话怎么打得这么晚，更顾不上问她为什么让自己等电话却不说名字，“你在哪个门口？”
    “你们学校门口啊。”电话那头的曹敏被周小落的这个问题搞傻了：“就是矿大门口，你们学校有几个门啊。”
    “马上来，你等我。”周小落的心咚咚地跳起来，一边说着一边胡乱地把外套套上，伸手从鞋架上随便抓了两只。有一只是拖鞋，于是再抓一只，又错了，再抓，没错，赶紧穿上。
    “小落，你去哪这么着急？”刘海涛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在上铺坐起身来问。
    “我出去一下！”周小落说着“嘣”地一声把门甩上，飞也似的奔出了门。一路上脑袋里闪电般闪过过去的种种，小敏种种迷人的笑容和可爱的表情在他的脑海里交替着浮沉。不小心擦到一个同学，周小落头也不回地说了句“对不起”便继续向大门口飞去，恨不得自己能多长出几条腿，可以跑得更快点。被他擦到的那个同学看着周小落自顾自地跑远了，皱皱眉头说：“疯子。”
    小敏在学校的门口站着，上身穿了一件红色的短袖，下身是一条白色的裤子，倔强的马尾辫子依旧是那么高高的挑起，随着小敏头的转动而一甩一甩的。
    周小落一眼便从来来往往的人流中认出了这个熟悉的身影，这个令他夜不能寐却怎么也不能见到的身影。在离小敏有十来米的地方，周小落停下了脚步，他的心在剧烈地跳，脑袋已经没有任何的思维。象电视校旱里那样激情地把她拥入怀里，或者和第一次那样默默相对？周小落的心早已经定格在不远的这个女孩身上，而人却僵硬地站着。小敏正看着相反的方向，身影是那么的熟悉，那偶尔甩一下的马尾辫，那身她喜欢的打扮，小敏没有变，和以前的小敏一样！
    周小落真想就这样一直看着，时间可以停留在这一刻永远不要走。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小敏也发现了周小落，她笑了笑，冲小落招了招手。周小落却没有什么反映，仍旧是那副呆呆的样子。
    “怎么，你傻拉？”小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自己的面前。她看着傻呼呼的周小落忍不住笑出声来。周小落早已经失去的思考本能还没有恢复，看着小敏过来，看着她笑，没有任何的反应，眼睛盯着小敏的脸一眨也不眨，直把咯咯笑着的曹敏看得脸都红了起来。不明就里的曹敏注意到了周小落那双眼睛，她仔细看看自己的身上，没有什么地方特别的，于是倔生生地问：“怎么，我今天特别难看么？”
    “啊……”周小落终于有了反应，发现自己刚才失态了，他整了一下乱麻麻的思绪说：“没……没什么，你还和以前一样……”
    “呵呵，我当然和以前一样了。”曹敏又笑起来：“我们才几个月不见而已，你觉得我能变成什么样？会变成什么样？”
    “我……”周小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小敏的这句话了，只能傻傻地笑笑。
    周小落和曹敏沿着学校门口的路一直这么走过去，谁也没有说什么，小敏偶尔问一个问题，小落便含糊地答应。
    “你打算和以前一样，一句话也不多说么？”小敏略带责备地说：“是不是我今天来的不是时候？”
    “不，不是。”周小落赶紧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想问什么就问啊。你在电话里就这样，现在还是这样，你在高中时候的老毛病还没有改掉。”
    “我……我有什么毛病？”
    “看你和其他人在一起的时候话满多的，口才挺好，怎么和我就没话说。”周小落想说什么，但是没有插上嘴，小敏继续说道：“你在信里说的那些是自己的想法的话怎么不当面跟我说呢？”
    “我……”周小落顿时愈塞了，他的脸憋得通红，但是没有找到合适的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想法，半天才嘣出一句话来：“你复读累么？”
    “恩，还好了。一中比我们以前的学校好的多，但是没有多少晚自习，不象我们以前，每天都要学到晚上10点。”曹敏笑了笑，接着说：“对了，你以前可是很少上晚自习的，好多人都纳闷你为什么考得那么好。”
    “哦，呵呵。”周小路哭笑不得地笑了笑，自己也并不是多么不爱学习的人，只是有很多事情忘不了，却不能不去想，所以学不进去，与其在那干坐着不如回去休息。“我如果再多考一点点，就考到苏州去了你知道么？”
    曹敏突然看着周小落站住了，半天没有说话，她的眼睛看了看远处，那里是矿大的主楼。“你觉得遗憾么？”小敏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周小落的眼睛，似乎这话并不是对周小落说的。
    “不觉得。”小落坚决的说。
    “落……”小敏沉默了半天，长长出了口气：“你说如果我们都考上了，但是不在一个地方；又如果我们高中毕业就再也见不到，也联系不上了，你会怎么生活。”
    “我不知道。”周小落被小敏的这话给搞得不知所措，他不知道小敏为什么这样说，但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他的心头涌动。他害怕，想阻止小敏继续说下去，也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但是他做不到。
    “你会遇到一个更好的女孩子，比我更好，好许多倍，但是比我对你要好。”
    “不……”周小落无力地说出这个字，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离开自己，却说不出是什么，他的心不由自主地被寒冷包围着，打起寒战来。
    “小落，你知道么，我经常对自己说应该是离开的时候了，但总是做不到。你上次打电话的时候没有给我电话号码，我觉得那是最好的从你的世界消失的理由，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舍不得，我或许不该再出现，不该去找你的号码，不该告诉你我在徐州。”小敏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远处的矿大主楼，眼睛里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周小落看得出，这是她早就想好的话。
    “你后悔了……”
    “呵呵，落……”小敏回过头淡淡地笑笑，眼睛和周小落对视了一下又迅速地看着别的地方：“我不想耽误你了。”
    “为什么说耽误我。”周小落的声音里充满了无辜和失落，他不知道小敏为什么突然这么和自己说，不知道她这段时间到底经历了什么。
    “你知道么，其实把那些信都还给你的时候我就这么想过了。”小敏强挤出一个笑容说：“知道你考的分数的那天，我哭了；当知道你去昆明的时候，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我哭得昏天暗地的，把自己关在家里几天都没有出门……”周小落的心被紧紧地揪起，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曹敏的心里有这样的位置，根本不知道小敏竟然会为自己而掉眼泪。这些在梦里出现过，竟然是真的。“我觉得自己的能力已经发挥完了，我去复读只是给自己一个安慰，不让自己后悔一辈子……落，我今年的复读觉得好累，我好怕。”
    “怕什么？”
    “我怕明年还是这样，就算再怎么努力，还是考不上。”小敏回过头看着小落的眼睛，眼神里有泪水在滚动。
    “这和我们之间有什么关系么？”小落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自己的感受，想了想说：“哪怕我们离得再远，也可以做……做朋友。”周小路说出这句话后悔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朋友这两个字来。
    “是，可以做朋友。”小敏笑了笑，“我们本来就是好朋友，不是么？”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落，明年还很早，什么都不能肯定，谁也不敢去肯定，别为我浪费时间，好么？”
    “浪费时间？”
    “恩，你明白我的意思，不要等我，如果有好的女孩子，不要错过了好么？”
    周小落的大脑“嗡嗡”地叫起来，他的心好像在被一只发疯的猫狠命地撕着，他几乎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他一把抓过曹敏的肩膀近乎发狂地说：“怎么叫浪费时间！你觉得这一年里我会怎么样？周小落只要还是周小落就一定不会变，我只是个普通的人，是个凡人，没有资格做你所认为的那种人……敏，你知道么，我爱的是你，是小敏，哪怕你考不上大学，哪怕你再怎么变，只要我还是我，我就不会变！”三年来，这是周小落第一次亲口这样对曹敏说出“爱”这个字，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不管是不是一厢情愿，已经不可能回头了。
    “山盟海誓，呵呵，”小敏冷冰冰的笑笑，“山盟海誓是最不可靠的知道么。”
    “我没有说什么山盟海誓，”周小落看认真的看着小敏的眼睛，眼神里融着一千一万份真诚地说：“我说的是心里的话，这三年来在我心里埋藏着的话。你可以当我没有等你，可以在这一年里过自己的生活，如果一年后你还能想起我……敏，如果你一年后还能想起我就来找我，这样好么？”周小落的手开始颤抖，似乎已经到了理智的边缘了。
    “落……”小敏冰冷的脸融化了，说不出任何话。
    “什么都不要说，这算是我们的约定好么？一年，一年后如果你还记得我，一定要来找我。”小落说着这句话的同时宽容的一笑，他知道小敏也太累太累了，甚至比自己要辛苦。
    小敏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她还能说什么呢？冲动使她一头扑进小落的怀里，那一刻，她痛快地哭了，似乎这些泪水已经压抑了好久好久。
    拥着小敏的那一刻，小落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呼啸而过的汽车和来来往往的人流都已经不重要，这一刻只属于他，还有她。
    “敏，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好好等的，我会努力，安心地在大学里等你。”
    “恩……”
    小敏的这个“恩”字，如同回天神药，深深地作用在周小落的脊骨里长达一年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