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入水的姿势不太对,因此呛了好几口江水。好在那两个杀手没有追过来。
秋日的寒风一吹,她冻得瑟瑟发抖,抬头一看,瞳孔随之放大,里面倒影出了岸边的万家灯火。却看起来很遥不可及。
这时候,她听到了一阵引擎声,往身后一看,几辆冲锋舟正往这个方向驶来。
由于光线太暗,她分不清来者是敌还是友,她以为杀手的同伴到了,赶紧憋着一口气沉了下去,同时拼命划动着四肢。
但这时候,风中传来了一声呐喊:“蕾蕾!”
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这……这是!是他!他,陈泊宇,他终于来救自己了呜呜呜!
很快,冲锋舟到了她的身边。
灯光照亮了彼此的脸庞,果真是他!
颜蕾差点哭出来。
她真的太想他了,宁可这是一场梦,也不想醒来就见不到他。
陈泊宇的脸上都是焦急之色,他伸出了手,抓住了她的胳膊,颜蕾触及到他的手,只觉得他的掌心滚烫到炽热,可她试了试 ,药效未散,她也没有力气爬上去。
陈泊宇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立即跳了下来,划到了她的身边,用胳膊托住她的腰身,将她的身体抱了起来,轻轻一托举,再由两个警察把她拉了上去。
她,终于得救了!
到了舟上,陈泊宇把她紧紧抱住。
劫后余生,彼此相拥无言,只有他后怕的心跳近在咫尺。
一下一下的,比什么都沉重,比什么都强悍。
她听到他在耳畔颤抖道:“蕾蕾,从今以后,你再也不要离开我。”
第93章 陆家
子夜时分。
陆家的别墅里还亮着灯。
陆华涛穿着一件中山装,闭着眼,安静地坐在沙发上。
他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没有丝毫的凌乱。但干瘦的身材,塌陷的眼窝,爬满皮肤的褶皱,都显示出了一个事实:他已经是个古稀之年的老人。
他睁开眼的时候,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浑浊,慢慢爬进了他的瞳仁里。
暗杀颜蕾失败的消息传了过来,加上肖文东的功亏一篑,蛇哥已经接连两次失败。
两次失败,这意味着什么呢?
蛇哥,已经不再是那个百战百胜的阴谋家。
但另一种更不详的预感笼罩在心头,让他整个晚上都坐立不安。
“爸。”陆嘉然走进客厅,他看了下手表,发现已经过了凌晨时分,不禁疑惑道:“您这么晚找我来有事?”
陆华涛疲惫地看了他一眼,这一夜过去,他仿佛老了十岁,连头上都多了几根白发。
“爸,您怎么了?”陆嘉然觉得父亲的气色不太对劲,不禁关切道:“要不然,我请个医生给您看看?”
“没事。”陆华涛振作了一下精神,开口道:“嘉然,国内的生意你先放一放,徐文博死了,他在非洲的钻石矿需要个人去收购。你去一趟博茨瓦纳,把这事给交代清楚。”
陆嘉然觉得很奇怪,“国外的事情,不是一向由大哥办理的吗?”
他和大哥在工作上一向都泾渭分明,他处理国内的事务,大哥负责国外的商贸。兄弟两人互相不插手对方的地盘。
陆华涛缓缓道:“你大哥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这次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陆嘉然点了点头,陆家是本市珠宝业的擎天巨擘,钻石矿一向是陆家立足的根本。徐文博这次被几名工人报复炸死,他身后留下的钻石矿可不止一座。
打发走了小儿子,接着,大儿子陆宸章也走了进来。
面对大儿子,陆华涛不需要隐瞒什么,他直接说道:“蛇哥暗杀颜蕾的计划失败了。倪家兄妹没能搞定她。”顿了顿,他加了一句:“蛇哥刚才打来了电话,他怀疑:是陆家这边出了间谍。”
“这怎么可能?”陆宸章不敢相信,“爸,这次派去的杀手,可都是孤儿院里出来的人。他们对陆家是百分百的忠心。”
“……”
这件事,陆华涛也想不通。
他办了那么多孤儿院,挑选其中最聪明伶俐的孩子,精心培养起来,作为陆家的心腹安插到各个地方。
这些孩子的利益、荣誉、沉浮,都和陆家紧密联系在一起,不可能分割。
有句老话说得好: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在他的眼中:恩惠忠诚这些虚无的东西,都没有实实在在的money来的可靠。
但昨晚,当蛇哥打电话来的时候,气急败坏道:“警察来的这么快,还组织起了无人机追踪我的属下,肯定是事先就得到了消息!”“我只联系了你一个人,是不是陆家内部走漏了消息?”
这怎么可能呢?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池?
可是这件事确实发生了:颜蕾被救走,回到了警察的手上。
蛇哥说过:颜蕾这个人过分的聪明,她阻止了肖文东的计划,就不能让她活下去。
事到如今,蛇哥的计划接连失败,警方也有所察觉,陆华涛只好做最坏的准备——那就是将小儿子陆嘉然送出国去。
倘若陆家这次栽下来的话,那么,他至少要保住这个小儿子,这样才是保住了陆家的明天。
但是大儿子陆宸章听了父亲的话,心里也开始忐忑,“爸,要不然,我们现在把资产转移到国外,您也跟我一道去国外?”
“资产转移?哼!亏你想的出来!”
陆华涛心道这个傻憨憨大儿子,遇到问题只想着逃跑,根本没有做大事者的气魄。
不禁教训道:“你以为陈中良是吃干饭的人吗?我看,警方肯定早盯上了陆家……要是现在转移资产,岂不是不打自招?”
“……”
陆宸章哑口无言。他一心只想着保存资产,却忘了眼下是个节骨眼:本市其他豪门纷纷出事。如果陆家现在卷铺盖走的话,就等于向众人坦白:陆家心中有鬼!
别忘了:丁尹豪的父亲丁一峻也曾经试图逃跑出国,结果人刚跑到了机场,就被警方给逮捕了。
现在,丁一峻还在大牢里面蹲着,陆家可不能重蹈丁家的覆辙。
但他心道:就算到时候输了生意,也总比下半辈子吃牢饭要好。
可是陆华涛不这么想,他是个把利益看的重于一切的人。
他商人不重利那重什么?
他宁可为财死。
国内几百家钻石专营店、几千条销售渠道、几十位合作生产商——这些才是陆家富庶起来的根本。哪个不是他的心血?国内的市场这么值钱,怎么可以说放弃就放弃?
想到这里,陆华涛语重心长道:“宸章,你懂事的时候,陆家已经东山再起。所以你根本不知道:陆家弱小的时候,你父亲我当年是怎么看人脸色的……比方说韩家。”
“您是说韩韧吗?”陆宸章不解:“他跟您有什么纠葛?”
陆华涛嘿嘿冷笑了一声,说道:“三十五年前,你父亲我就跪过韩韧一次,求他放过我们家一马,你知道那种苦楚心酸吗?”
“爸,你……”陆宸章大吃一惊,父亲跪过韩韧?他怎么都没听说过,“爸,你为什么要这样?韩韧不是和你关系很好吗?”
“好什么好?!那都是装出来的!”
事到如今这个地步,陆华涛也不瞒儿子了,说起了当年的一段往事——
“1983年的时候,我们四家同时去非洲开采钻石矿。其余三家,都是高价雇佣国内的劳务人员去非洲开矿。但我们陆家当时资金单薄,雇佣不起大量的劳工。所以,我也没办法,只好用了偷渡犯来代替劳工开矿。以降低钻石矿的开采成本。”
“偷渡犯?!”
陆宸章吃了一惊:爸爸当年居然雇佣犯人?
这件事,陆华涛还是第一次跟儿子提起,这也是他决心弄死韩韧的原因——
博茨瓦纳那种非洲小国经济落后,条件非常的艰苦。如果不给劳工开出高价的话,国人是没几个愿意去那里受罪的。
而且,就算高价把劳工请过去了,发生意外的话,人身赔偿金额也非常高。
比方说,他刚接手一座钻石矿的时候,才发现那里的工作条件非常差:头顶是烂木架子在支撑,随时摇摇欲坠。脚下是又臭又黑的地下河,里面充满了各种毒虫。
这样的条件开矿,前期就耗资巨大。
他当时手上的资金非常少,只好向妻子所在的白家借了几千万的资金,这才好不容易盘活了一条矿脉。
结果刚刚开始采矿,矿上就弄出了人命来:
由于地处非洲腹地,工人们住的地方,周围到处都是蚊蚁,蝎子,蜘蛛等毒物。被毒虫咬简直是家常便饭。
有一天开矿的时候,劳工们挖到了一条黑曼巴蛇——这种蛇是非洲第一毒蛇,极具攻击性,见人就咬,结果那条蛇发了疯,当场咬死了两个劳工。
这两个劳工的死讯传回国内,家属闹了一顿,动辄就是几万、甚至几十万的赔偿款。(八十年代的物价很低,这算高价。)
陆家没办法推辞责任,只好付了赔偿款。
这样一来,他开始反思:在非洲开钻石矿,雇佣劳工的成本实在是太高。
再闹腾几次人命案的话,陆家就负担不起这座矿了。
而且就算没有人命案,那里的卫生太差,给劳工们治病,费用也居高不下……
那么怎么办呢?
怎样才能降低开采钻石的风险和价格?
这时候,陆华涛想到了:招募偷渡客。
为此,他联系到了一个非洲的猎头公司——库里南劳务派遣公司。
这是一家在非洲臭名昭著的“蛇头”公司,专门做偷渡客的生意。
这些所谓的偷渡客,大多是在国内混不下去的犯罪嫌疑人。他们当中,有债务缠身的破产商人、有诈骗犯、有强j犯,甚至还有身负命案的在逃杀人犯……
这些犯人都是非法偷渡的黑户,他们所要求的并不是工资,而是到了国外以后,能够活着就行。
库里南劳务派遣公司,就是做这样的“黑中介”生意:介绍非法偷渡客去各国打工。
除此之外,库里南公司还和国内的蛇头们来往频繁,顺便做边境的军火倒卖和枪支走私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