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中学大门口围了那么一堆人。
人堆中间是个头发全白的老叟,一方木桌上面摆了三个杯子,木桌两旁立有一对对联: “一双巧手全蒙八方妙目,三尊素杯尽骗十面好汉。”
老叟抽了口水烟,叫道:“老头我明摆着就是骗口饭吃,但这里又哪里有人能拆穿我的西洋镜?10元猜一次,猜对者得一千元。”
这是常见的江湖骗子摊,在一个杯子中入一硬币,主持一轮乱摆扰乱位置后,让人猜硬币在哪个杯子里。
但这摊档又极是不寻常,因为无论对联还是老叟的话语,都明说这是骗子档。不过有道是,不是猛龙不过江,档子摆了一天,也没有人能看穿老叟那一双干枯的巧手。
围观的众人一脸愤慨,却又无可奈何。
两个中学生模样的小子,推让了好一阵,手中的10元钱早就捏皱了,却还是没下定决心。
“试下啊,能抓到他如何出千就有1000元了!”
“这里谁也知道老头出千啊,可谁又看出来了?”
忽然,一只手臂自人群中穿出,往老头的盘头里塞了张十元。人群迅速散开,看看是哪家的豪杰又来挑场子。
来人却是个其貌不扬的小子,穿一身平常校服,就是校门倒塌,也能压死几十个这种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学生。
来人道:“是不是你弄完后,三个杯子中一定有硬币?”
老头点头,笑道:“是的老板!”
“开始吧。”学生的语气淡得出奇。
老叟方下长长的水烟竹筒,拉高衣袖,颇江湖气的高声叫道:“开工咯,各位老板看紧咯!”
随手抽起个杯子,落下硬币,双手化千,一阵摆弄,旁人全数眼花,却无人见,其实硬币已落在老叟抽起的袖子当中。
摆好,老叟手一摊道:“老板!请猜!”
学生却又淡然的道:“是不是三个杯子中一定有硬币?”
老叟颇心虚,但却还是满高傲的点了点头。其实三个杯子都没有硬币,待得学生猜错了,他才神不知鬼不觉的硬币滑到没开的杯子里,如此立于不败之地。
学生屈起两个手指,分别对准了两个杯子,说道:“这两个……”
“没有!”话音一落,弹走两杯,里面当然地空空如也。
“剩下一个不用说了吧。”
立时掌声雷动,学生已经问了你老叟两次,确定杯子有硬币了,现在人家猜到两个是空的,剩下的当然不用说了。
学生目无表情地拿走了1000元,消失在远方。
这时人群才讨论起来,刚才那两个犹豫不决的学生念道:“这家伙穿我们学校的校服,如此高手怎么我没听说过。”
“他……是我们班的方天,可他平时总爱窝缩在一角,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他这么厉害。”
这时惊呆的老叟,干拍了两下手,发话了:“你们当然看不出来,就是我老头白活了这么70年,也没看出这小子竟然是一方卧龙。”
“什么?”
“就他脸上套的真丝假皮面具,没有那么十来万别想弄到手。”
“面具?”
两名学生正惊疑间,又有一个学生从校舍深处奔来,嚷道:“那个呆子方天转学了,你们听说没有?”
……
春天的早晨有一点暖,阳光轻巧地窜进了扬威中学高三(4)班。
几十方的教室整齐、干净,连粉擦也不忍心落下几点灰。
“方天同学,读一下下面这一段。”
这位女老师有一点妖娆,黑白分明的教员制服也难掩魔鬼笔下的曲线,眼镜滑到鼻梁,漫不经心地托了托,手指顺势带过一丝秀发,男生们的课桌不争气地抖了抖。
除了他。
他个子不高,所以坐在中央的第四排。
退开坐椅,站起来,手惯性地扫了扫衣服,传来薄薄一阵洗衣粉的气味,一切都那样有条不紊,正如他扣到最后一颗风纪扣的校服,也正如条理分明的桌面。
头发很柔,盖过了耳朵,也没过了眼睛,但发间隐现的五官却俊美得极致。
一口流行的英文口语,长短音,轻绕舌,处处都恰如其分,似有数年之功,语间透着浓浓的一股洋味,把平乏的技术文念得犹如轻歌。
放低书,拉回坐椅,坐下,还是那样的淡定从容,不卑不亢。
眼睛自始至终没有逾越半分,美女老师平素沐浴在所有雄性动物的眼光中,如此一来,反倒有些不自然,甚至乎……有点不满。
用余光扫过方天秀气的脸,他正写着笔记,教科书上没有一丝笔迹,更没有皱折,而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全是正楷字体。
“方天同学的字也这么美啊……”微一回神,美女老师只觉脸上一热,“我是怎么了我!”
嘟哝一句,转过头,身资有一点庸懒,讲台下又是一片轻抖。
“孔珑同学,你接着念下面一段。孔珑同学?孔珑同学!”
老师的轻嗔声中,一个拥有月球表面脸庞的胖妞在一片淅沥哇啦声中站了起来,书没拿稳,一下子落到地上,红着脸拿起来,轻声地向同桌的女生求救:“第几页啊。”
其实走神的,又何止这“恐龙”同学?一众花痴女的十八情怀早飞到方天那里去了,一时间,本来只有欲念酝酿的教室,翻书之声汹涌澎湃。
怒火中烧的教官,狼狈不堪的学生,青青校园,花样年华,一张接一张照片飘向渺无边际的蓝天白云,等待雨露滋润,然后慢慢腿色。
下课铃响,狼吼沸腾了一瞬,一阵刚阳之气大潮般涌出,一分钟后,只剩下方天云淡风轻地整了整书包的肩带,转出门外。
又一阵阴柔之气激荡,追随着方天的后脚,密谋了整整一天的偶遇马上上演,幻化成落叶小路,夕阳人影。
但出得门来,却换来一盘冷水,走廊,校道空荡荡的,哪里还有方天的踪迹?
夕阳懒散地撒下最后一道昏黄,几颗调皮的星星迫不及待地眨着眼。
高三(4)班的教室内,今天的值日生张灵把书包一甩,挂在肩膀上,便大步走了出去,娇小的女孩竟有龙虎之势。
晚风中有薄薄的湿气,张灵深深吸了一口,无比的心旷神怡,忽而一股豪气上冲。
环视四周,校园静静的,只有教员室内还有灯光。
张灵再也压抑不住胸中的气概,右脚在身前流云般画出一道圆弧,横到身后,立出马步,左手还搁着书包,气一沉,右掌猛向身侧一拍,引出一阵刚劲的掌风,直吹得路旁的小树弯下身腰。
“经过一个寒假的锻炼,掌力又见长进了。”满意的看着自己的右掌,张灵自说自话。
忽然,从校舍旁边传来一阵人声,张灵急急按下被掌风掀起的校服短裙,并拢开弓的马步。
“妈的!这小白脸还真以为自己是哪个潘……潘什么?”
“潘安啊,老大!”
“哦,他还真以为自己是潘安从坟场里爬出来,竟敢动老子女人的歪脑筋。不揍他个体毛玩屁股,我们扬威五虎以后怎么出来混啊!”
“是体无完肤啊,老大!”
“管他什么体毛腋毛的,不过这小子揍起来真让人没劲,轻飘飘的像打棉花。”
“是了,老大,你刚才一拳打到那小子飞出几米,鼻血横飞,那招叫什么名堂?”
“难道老子会天狗流星拳的秘密还要告诉你吗?”
“老大英明……”
“看什么看,男人婆,没见过长这么帅的老大啊?”
张灵闭上眼,从鼻孔缓缓的喷出一道气,任由这头发炸得比伊拉克还惨的老大,带着四大喽罗从自己身边大大咧咧的走过。
要不是父亲怕她嫁不出去,下了死令,让她在结婚以前不准在学校显示武功,她只要三分钟就把这用肌肉思考的“阳痿”五虎揍得体毛玩屁股了。
老大身边那个猴头猴脑的家伙把嘴巴凑近,道:“老大,这小妞的老爸是仁龙拳馆的掌门人,惹不得啊!”
老大反手一耳光把猴脑打飞,道:“什么仁龙拳,我看这小妞身无半两肉,胸口平得可以溜冰,哪里是我天狗流星拳的对手,老子一秒间能打出三拳的拳速可不是浪得什么名的。”
“虚名啊,老大。”猴脑摸着脸上红红的天狗流星耳光印如是说。
“梁光!刚才的话你给我再说一次!”张灵连身都没转过来,一掌下挥,击得脚边的尘土中现出掌印。
“哼!要不是和五老峰那个会升龙拳的家伙约了比武,老子现在就废了你个溜冰场!今天先放你一狗,明天,不,找一天再让你见识下天狗流星拳的厉害。”
“是放你一马,老大!”
“阳痿”五虎绝尘而去,这逃命的速度看来也不是浪得什么名的。
张灵胸口起伏,强压下一口气,忽然想起刚才老大梁光的话,他口中女人,想必就是扬威中学的校花柳七七,而那揍起来轻飘飘的小子还能有谁?
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柳七七对转校生方天有兴趣的传闻,已经在学校里闹了好一阵子,即使自命绝不鸡婆的张灵也早就听说了。
一个月以前,谁都没有把这转校生放在眼内,包括学校的老师。
收到了方天的转学申请,再看看那份全是40分以下的附带成绩单,这样一个学生,即使在扬威中学这所远近驰名的老牌垃圾学校也只能算是中下游。
若不是校长那“有钱无虑”的办学精神,方天也绝不会被收留。
可在装模作样的入学考试中,方天竟然以全科满分的考卷让“阳痿”中学的校舍也抖了三抖。
随后模拟测试纷沓而来,方天以未失一分的成绩荣获本年度最佳“守门员”的称号,成为扬威中学创校以来,首个有希望摘取高考状元高帽的学生。
但这个经历了鱼龙之变的才子,一副君子坦荡荡的模样,亲切,开朗,总是带着微笑,总是热情地与同学打招呼,每天只是本分地做着他的三好学生,那里有半分神秘侠客的风范。这一切,使他超人变身的秘密无从考究,位列扬威七不思议事件之首。
或者唯一的解释,就是校长钱多多的金口所言:“本来以为,送来的是不要白不要的垃圾股,谁知道刚入手,它马上谷底反弹,以黑马的姿态直捣黄龙。我们扬威中学冷手捡了个热煎堆,才发现这是个未发力的潜力股,潜力股啊!”
怪物级别的成绩加上绝世俊秀的容貌,虽然身材略显单薄,但方天还是在女生们农夫般的呵护和男生们粪便般的嫉妒滋养下,一脚将张帅哥踢下了坐了三年的首席美男宝座,成为绿得漏油的新一届校草,累计击杀天仙三两位,美女数十个,女性百余人,恐龙上千匹,男同志忽略不计。
而很不幸地,我们同为少女杀手的同性恋嫌疑犯,一身女侠精奇筋骨的张灵同学,也中剑下马,沦落为方天番薯(FANS)团的番薯之一,被一众花痴同化,每天窗前月下,幻想着与方天携手,共谱那老鼠爱大米,屎虫爱大便的怀春情歌。
但正如我们的张灵同学五十步笑百步的论调,她对方天并没有过激的表现:“我毕竟是练武之人,懂得以内力收敛心神,虽然是花痴,却也不象其他女生一样是惟恐瞎子不见的大红花,充其量也只是用显微镜才能观察清楚的满天星。”
每天在后排看着方天的背影,总是正襟危坐的方天,总是满带微笑的方天,被女生们包围的方天,学习有如行云流水的方天,方天,方天,就好象是天使的名字,把她带到了遍地花开的伊甸园。可自称满天星的张灵却只是套上太阳花面具的含羞草,一脸还是武者的傲然,却从来都不敢正眼去看方天,或者用余光偷瞄,或者从书角监视,或者在路过的时候假装不经意,以至有一天她在监控器材店的橱窗前,对着针孔摄像头徘徊了整整两个小时。
“方天同学那是文人的柔弱身体,哪里经得起肌肉发达的梁光一拳?”言归正传,惊觉扬威五虎话中含义,张灵脑海中描绘了血腥的画图,方天本来就单薄的身体被幻化成纸片一般,而梁光那李小龙式的肌肉却变得好比美国加州州长,一秒三拳的天狗流星拳竟然引起了小宇宙的爆发,作为战场的学校草地胜似修罗血狱。
“作为同班同学,我哪能置方天同学的生死于不顾?”对学校中的殴斗一向冷眼旁观的张灵如是说。
张灵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绕过路边的小树,转入校舍前却突然急刹。
“方天同学,我刚好路过,你怎么了?这样说好象很假。”
“方天同学,我刚见到梁光那班混球,他们说揍了你一身,我来看看你死了没。这样说好象太过粗鲁。”
“方天同学,啊!你怎么受伤了?这样说又太娘了点。”
……
张灵在百种方案前犹豫不决,而转角处这时却传来了拍打衣服的声音,张灵竟然真气一提,施展开轻功,踮起脚尖,从墙角探出头去。
眼角滴血,满脸瘀青的方天连校服也被扯去了衣袖,但狼狈不堪的他此时却嘴角轻翘,竟然在微笑。
如果此时的景象,让张灵象是看到了“五颜六色生死恋”般心伤鼻酸的话,那么下面一幕就象是让她看到了一个长发的红眼病患者从电视里爬出来一般。
只见方天手指在头发上一抹,竟然翻出亮晃晃的一片刀片来,刀锋染血,再看方天眼角,身为行家的张灵这才看出,那渗血的伤口细细长长的,哪里是什么拳伤?只是造成伤口的手法极度高明,而且刀速极快,才使伤口只有在细看下才能看清。手一甩,飞掉刀片,方天又从衣袋中拿出手纸一张,在脸上摩擦几下,瘀青的颜色便被抹了下来。
看到这里,张灵忽然又再想起了梁光所说的话,自小在父亲监督下艰苦的锻炼,她深深的明白到,一个人如果揍起来轻飘飘的话只有两个可能。
第一, 你的功力奇高,根本无视人的体重。但这显然不对,天狗流星拳很难让人联想到这种威力。
第二, 对手有身如棉絮的化劲内功,又或者是水不粘身的灵巧身法。而你只不过是打空气。
“难道方天同学竟然是深藏不露的一方高手?”
张灵还犹豫不决,那边的方天却已经拿起了断袖。
“张灵同学,能麻烦你帮我保守秘密吗?”
估计是动画片看多了,仿佛那头黄色的小老鼠又在释放十万伏特,张灵全身一麻,这是方天与她的第一次说话,乱七八糟的疑问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方寸顿失的她呆呆的点了点头,甚至还没有听清楚方天所说的是什么。
方天的眼光是如此强势,但低头红脸的张灵却心如鹿撞,文质彬彬的方天反常的举动,她丝毫没有察觉。方天却满有深意地笑了笑。
张灵低着的头,只看到绿油油的草坪,而不一会却现出了方天的脚尖。
“他过来了#蝴过来了#蝴走过来想要干什么?”
手上一暖,方天已经握过自己的左手。
看似瘦弱的方天,手掌原来比自己大很多。
张灵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闭上眼,她不敢想象将要发生的一切。颤抖的身体哪里还有半点武者的风范。
方天的脸靠过自己的脸,轻度摩擦带来微薄的温暖:“我实在还有事要办,麻烦你帮我补好衣服,明天上学的时候带给我好吗?”
“恩,恩……”
抬起张灵的左手,把衣服塞了过去,方天便带起地上的书包,真气一提,轻风一般消失在转角。
张灵还没有来得及有半点失落,只与方天简单的接触,便让她的胸口抽风机一般鼓动,校服上还留有方天的温度,她抱在怀里,第一次有了女生的举动。
良久,清醒过来的张灵,眉头一皱:“我练武之人才不屑于女儿家的针线活呢?这方天同学是找错人了……”
“入夜后我哪里买书学针线啊!!!”
阳光落幕,漫天星光禁不住乌云掩盖,北平市中心的穿天江,黑幽幽的深不见底,路灯有气无力地映着几十丈的广阔江面,不及其深邃的万一。江边是一处废弃车辆的收集场,破落的车壳累得犹如地府中的骨山,咸湿的江风吹起寸厚的灰尘,惨黄的铁锈散发着血腥般的气味。
而就在散乱的汽车残骸中间却原来还留有一个足够两人站立的狭小空间,空间的出口有着残骸的完美掩护,没有人能够想到这空间是早在两个月前以人力所造成的,经过两个月的风蚀尘盖,人为的行迹早已经又和四周的环境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方天撇下了张灵后,来到了这里,以离奇的身法灵狐般飞窜入内,这身法的灵活程度,比之在张灵面前显示的还要高明百倍。
他并不想张灵知道太多,张灵只不过是他计划外的小手段。
环顾四周,所有事情都还在他的掌控之内,他从书包中抽出一包烟,点燃,抽了一口,解开衬衣那结得整整齐齐的纽扣,把胸口敞开,才舒畅的吐出烟。
今天在这里隔岸观火,方天有两个考虑,第一,是让对方不能发现自己,所以他隐藏的地方不存在任何与外界相逆的地方,第二,却又是让对方发现自己#葫有这些人,不过是他的棋子。
吐了几口烟,方天的神经逐渐放缓,张灵扭捏的神态一时活现眼前。
由第一次见面开始,方天已经开始留意这皮肤黝黑的女孩,清爽的短发只恰恰盖住了太阳穴,微微显形的肌肉勾勒出和谐的线条,练气的滋养又使她神光外露,气质从容。就是某个部分太平了点……
“ 大城市的学校中,竟然还有内家高手。虽然内劲并不深厚,但肯定她有我需要的东西。”肚子中鬼肠乱转,方天试着运气到拳头,轻挥了几下,速度是上乘了,却没一丝劲力。
正纳闷间,鬼号狼叫的吵杂声由远而近,方天甩下烟尾,踏灭。
不消五分钟,方天身前50米处的空地已经站了20多号人马,大拳头,光膀子,眼看都是两眼一翻,就能开砍的好汉。各人都系着黄白相间的头巾,明晃晃的刀光映着来人的腾腾杀气。
“娘的!‘蝮蛇’那逼连交易都迟到,还天天军规军规的!”为首的一名纹身汉子不耐烦地叫嚣道。
“嚓!”的一声响,左侧的废车堆顶忽然荡出一条长蛇般的黑影,抖动几下,抹过该汉子的脖子,然后又抖着身资荡了回去。
回头再看那名汉子,脖子上赫然多了一条寸深的刀口,鲜血一阵狂涌,在地上滚动几下已然断气。
20多人立时炸开了锅,惊叫着退了几步,眼光一致地往黑影的来源看去。
只见一瘦削男子,手长脚长,两米多高的身材半弯着腰,蛇鳞纹身直从手指纹到了脸门,要不是背心和迷彩陆军裤,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一条夸张的长蛇。
长长的舌头滑过带血的多功能军用匕首,“蝮蛇”的眼睛雷达般扫过身下20余人,大嘴裂到耳边,露出一口黄牙:“猪肉贵的手下,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军阶?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竟在这里鬼叫鬼叫的。”
长臂一摇,把手上的黑色真皮公文包甩到身后,四条人影鬼魅般飞出,带过皮包,落在那群黄白头巾汉子面前。
一身迷彩,虎背熊腰,飞跃如电,脚下尘土凝而不散,瞬间现身的四人一列排开,昂首挺胸,平头下一脸严肃。
“验货!”蝮蛇不爱罗嗦。
踏步应令,向蝮蛇行了个军礼,那名手持公文包的军装壮汉向人群走了几步,翻开公文包,里面方方正正的堆满了钞票。
人数上占绝对优势的这边,却缩成一团,竟然没有一人敢上前。
“货呢?!!”
蝮蛇一声怒喝,下面的人却依然如故。
细长的五指一张,一手拍下,车堆马上矮了几寸,只见蝮蛇的手暴长五米有余,身形突起,接着空中一个翻腾落下,长身摇摆不定,竟弯腰到了身后,随着抖动,长手才慢慢回拢。
这哪里是人能够做到的动作?这哪里是人类能有的手?
“妖怪啊!”
惊呼一响,人群立时四散逃窜,跌跌撞撞地把本来就狭小的出口挤成一堵肉墙,更有慌不择路的爬上了车顶。
“一点纪律性都没有,还混个屁黑社会!”
柔若无骨的长身抖正,蝮蛇回头对着四名手下道:“他们要走了,我们今天的交易任务怎么办?”
“我们不管过程,只要结果!”四人如雷般齐声应道。
“那你们还呆着等什么?”蝮蛇一声令下,四人齐刷刷的从军靴中抽出匕首,往猛虎扑兔般往人群冲去。
血光四起,泼得那些灰尘满布的废车壳泛起流光。哀号震天,吼得静夜好比血狱。
蝮蛇巍峨的脸一抖一抖的,舌头来回地在嘴边舔了又舔,握着匕首的双手高频率的颤抖起来。
“娘的!我叫你们杀人?如果失了那批货,你们全部要受三号军法!”
四人听罢,脊梁一寒,抛开匕首,把人一个接一个地抽起,抛掉,再抽起,再抛掉,眼球都瞪得要掉下来,“货呢?货啊!让我受三号军法,我不如先咬舌好了!”
蝮蛇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杀人……当然是留给我了……”
双眼一翻,蝮蛇双手再一次暴长,两条手臂毒蛇般往上空鞭打,交织出密不透风的两团黑网,那些被抛飞的黄白头巾汉子还没有落地便被绞得零零落落,洒下漫天血雨。
带着温度的血液淋了蝮蛇一身,而他却如十年久旱逢甘露似的笑得越发疯狂,蛇手挥舞又是狠辣三分,到得第四团血雨洒落,蛇手已经不再满足于两团黑网,斜打横挥融成一道180度的广范围力墙,一阵打雷般的闷响,连两旁的废车也难于幸免,几道砸痕犹如火车辗过一般,叫人触目惊心。
蝮蛇自己的手也被拖去了几层皮,血肉分离的痛楚让他最后一丝理智也烟消云散,每一击都全力而施,内力激荡无处宣泄,蛇手长龙奔天般由下而上拖出,凛冽的刀气把一套车壳从中破开,可尽处竟是一软,然后是熟悉的温热。
“谁!”
这狂蛇一声吼,连哀号也辄然而止,四名手下也顺着蝮蛇的目光看去。
“轰隆!”
“轰隆!”
“轰隆!”
出人意料的是三声震天巨响,硫磺硝烟的气味带起三条冲天火舌,废车场的三个点,几个车壳带着火光翻上半天,然后陨石般俯冲下来。
一条人影趁着混乱灵狐般窜出,竟以空中的车身为踏脚,几个起落,没在夜色当中。
蝮蛇长手再奋力一施破开迎面而来的一辆带火车壳,气一沉,高呼道:“3526!给我追!不把那小子给我带回来!军法二号!”
其中一名手下,咬了咬牙,甩掉手中的人,真气一提,也没入黑暗之中。
其余三名手下一掌推开阻挡视线的废车,暗暗庆幸:“奶奶的,好在有轻功最好的3526在,要不然军法二号……以后打死我也不练轻功了。”
“你们三个!听着!这里闹得狠到头了,条子很快就到,十分钟内如果找不到那货,全部军法一号!”
三人齐声领名,心中却喊了声娘:“爷爷的!以后老子只练轻功了!”
蝮蛇长手一划,带出一扇黑影,匕首顺势插到一名垂死挣扎的黄白头巾汉子身上,忽而胸口一闷,脚一软跪了下来,擦了擦嘴角渗出的血迹,轻声吟道:“这气味……只是土制的炸弹,却有比手榴弹更要瞬猛的威力,而且还启用了C4炸弹专用的远程遥控装置,更恐怖的是,炸弹爆发的空气力墙竟然经过了精密计算,全部往我的位置压来。这小子到底是什么人?难道是军方的精锐部队?”
另一方面,方天拼了狠劲,真气全力爆发,一口气奔了上十里路,翻身进入一民宅的花园,掩身矮树丛中,用真气强压的血气实在到了极限,气一泄,热血立时喷了一地,蝮蛇的刀力实在惊人,破了一辆车的余力竟然还能在方天身上造成伤害,伤口直从左腰拖到右胳膊,最深的地方还有半寸深。
摊坐在地上的方天已经是强弩之末,本来不压住血气他能跑得更远,但不留痕迹,敌人追踪就更加困难,权衡利弊,方天才作了选择。
也许是血气压得太久,这一释放,便如洪流破堤,瞬间染透了他的衬衣。
方天看着那道吓人的伤口,一阵苦笑:“蝮蛇那家伙到底是什么生物,那蛇手根本不是人力能够施展的功夫……虽然威力也不怎么样,要是我能发动满身的真气,你的刀气只能刚好伤我血肉罢了……”
“心灵姐姐,你不是说只教我轻功,便没有人可以欺负我吗?现在可好了,我空有一身轻功带来的内力,却丝毫不懂运转之法,看着自己血流不止却无法运功止血,别说人了,一只老鼠也可以欺负我了。”
“什么我一生杀孽太重,不能教我造孽的法门,我这一生看来也到头了,我哪里杀孽浓重了……”
随着鲜血的流失,方天的意识开始迷糊,冷气一丝一丝地钻进体内,方天却连抖动的力气也没有了。
朦胧间,他似乎看到了一个女生的身影,清爽的短发,黝黑的皮肤,和谐的线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