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红叶从牙缝里挤出一个词。他全身不由自主地轻抖,象迷途的野狗在暴风雪中苟延残喘。
“不要这样嘛,大家彼此彼此。”元宝很诚恳地对他说,“想想那些蛊人,他们恐怕也对你说过同样的话吧?”
“哼!”红叶用手撑在墙上,一抹轻蔑冷笑挂在嘴角。他的嘴唇已经变成了乌紫色,心,像是有一把火架在底下慢慢灼烧,但他仍然没有低下头。
他是骄傲的红叶,不允许自己马上就倒下。拼尽最后一搏,死也要死得有尊严。
“你还是不要和我们动手的好,如果你不听,待会一定会有更大的苦头吃。”三和见他摸向腰侧,好心地劝告。都抖成那样子了,不坐下来好好休息,还想顽抗个啥。
苦头?红叶脸上的讥嘲之色更浓,没有什么苦能比九千岁毒药发作时更苦。有一次去漠北执行任务被埋在了山腹中半个月,错过了领解药的时间,那滋味,他现在想起来还不寒而栗。相比之下,这种灼心炼骨之痛只能说是——算个屁。
“别动、别动,好好休息!”元宝口气象慈母对患病中的女儿,非常关心。但手底下却像是革命小将对牛鬼蛇神,毫不留情。只见他笑嘻嘻地掏出一卷绳子,三下五除二把红叶捆成了一个非常屈辱的粽子,手法之干净利落直,叫人怀疑他是不是作过专业打手或非常淫缚之类的职业。
“见笑,见笑,以前碰到一个外国的青蛙王子,那家伙去东瀛混过几年,说是那边很是流行这个,男人不会捆人是泡不到MM的,我就未雨绸缪向他学了几手,没想到第一次处男缚居然是拿来捆个男人,真是有点浪费!”元宝见三和瞪大了眼,得意地解释。
“那么变态的倭寇房中术你也学,你还不是一般的好学!”三和忍不住揶揄。
“哪里,哪里,别太客气。给我时间,说不定还能研究出一些更新鲜的玩法,哪天我们一起探讨实践下?”脸皮奇厚的元宝,立刻打蛇随棍上。
“滚!”三和举起手中竹竿打得变态色狼抱头鼠窜。
红叶躺在地上,冷眼看着这疯疯癫癫狂追猛打的两人,一万次的问候上苍的老母。就算我红叶逆反伦常,坏事做绝,要取我性命,你什么人不好派,居然派这两个的小毛头?不但乳臭味干,而且还明显的神经不正常!一代名杀手,居然丧命在他们的手中。天呐,你错堪贤愚枉做天!
红叶以前在酒后曾经想过自己可能会有的各种死法,却没有想到到头来会死得这么莫名其妙。连正正经经的交手都没有一次,就这样被捆成麻花,象一团破布似地丢在地上。全身好像有一千一万只蚂蚁在咬,又像有许许多多蚊子同时在吸血。四肢百骸都渐渐僵硬,到后来连转动眼睛都觉得困难,神智却仍然清明,感觉整个人如同在沸油中煎炸,端的是痛楚难当。
他只觉天下悲惨之事,无过于此,而滑稽之事也无过于此,只想放声大哭,又想纵声大笑,但肌肉僵硬,又怎发得出半点声音?
诸般痛苦中,万念纷至沓来,前尘往事一一闪过,恍若一瞬间,又仿佛过了一万年,然后一切荣辱淡去,只剩下十八岁的素馨,在月光下沐浴。
晶莹的水滴挂在她窈窕身躯上,有如玉承明珠,花凝晓露,朦胧的月光使她看来像是个春天的女神。他发誓真爱一生的女人,那么美,那么好,这么近,又那么远。
再也不能在一起了。这个念头是一把刀,狠狠地插在红叶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正着反着拧上三圈,搅碎心头千般恨、万千疼惜,变成一滴眼泪,顺着已经僵直的眼,落在地上。
爱上了一个人的规律,一是死别,一是离去,并没有第三种结局。可惜我们都参不透,枉自痴迷。
“害怕吗?很痛吗?亲爱的,你为什么哭泣?”有人在轻语。那声音仿若在耳边,又象来自天际。
“是的,我害怕别离,我为再也见不到你而哭泣。我不怕地狱的黑,不怕黄泉的冷,只怕从此失去你的消息,再也不能和你在一起。没有你,天堂也象是地狱。”红叶在心里轻轻地说。
然后,最后一丝影像也消亡,眼前一片黑暗,只剩下无边无涯的痛楚煎熬。这是否就是传说中的苦海?红叶在其中翻滚浮沉不得解脱。
“元宝,你做的好事!你不是说红叶一时半会死不了吗?你看,你看,他不但死了,还死的僵硬了!”三和在停止追打元宝后,发现就这一会工夫,红叶已经僵硬如石像,青紫色的石像。
“没道理这么快就翘辫子呀!这书我是花了三个铜板在旧书摊上淘的,怪不得不准的说!”元宝从怀里摸出那卷书,残旧破烂的封面上写着《古今除虫验方偏方大全》几个大字。
三和为之气结,不搭理这个骗子,低头扶起红叶的上半身,双手贴紧他的背上,缓缓吸气,气升丹田,想试探他的经脉动向。
红叶的反应,却让三和愕然不已!
红叶竟然像只吸血虫般,汩汩汲收着三河的功力及内力。
一阵天旋地抟,三和暗道不好,急欲抽身。未料。双手好像长了根似地,任凭怎么使劲,仍是难抽回:“元宝!”三和情急尖叫!
元宝抢上前来,一脚踹到红叶的背上,这一脚他用尽全力,只听“嘭”一声,红叶凌空飞起,如石像飞弹般将对面的墙壁撞开几道裂纹。
三和瘫坐在地上整身的虚汗,流个不停,对于刚才险些被红叶吸吮一光那幕,她可是心存余悸……静默半晌。三和衰弱地攀着元宝的手站起来:“好险,若非你方才适时出脚,我现在说不定变成了人干了。”
元宝经方才一折腾,似也吃了不小的苦头,摆出金鸡独立式,拼命甩着另一只脚,眼神看着瓦砾堆里的红叶:“什么东西呀,硬成这样子,踢得我的脚都快断了。”
他突然放下脚,眼神从嬉笑化为凌厉。三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神色也是一凛,
因为红叶,他们惊奇的发现已经死得僵硬的红叶,开始起了变化。一缕缕蓝如海天般地轻烟,从红叶的头顶冒出,袅袅随风散去。
僵硬的面容,蓝色的轻烟,在火光的映衬下说不出的诡异, 两人互看一眼,无言以对,只得静候事态发展。
蓝色的烟雾越来越浓,将红叶包裹其中,他的面目开始若隐若现。在雾中,他的眼皮开始轻轻地跳动,原先一张青紫脸容,正逐渐呈转红润。一双眼睛也从空洞无神中开始恢复,他的眼神越来越亮,到后来简直就是两颗寒星,在雾中闪烁。
红叶只觉得腹腔中有股莫名之蠕动,而且益发翻腾绞动,几乎流窜全身上下三百多处穴道,猛觉身体充胀,郁闷难消。又感到一股逆流血液正窜遍全身!
“哈!”随着一声暴喝,红叶身上的缚绳节节寸断,他居然站了起来。见到三和他们似要过来查探,他立即掠身,冲撞墙壁,直若疯牛,竟然无视那墙厚重如许,硬是撞得墙开石裂,飞奔而去。
三和与元宝自红叶冒蓝烟就傻立当场,这时才回过神,连忙尾随而出。
红叶几个凌空轻掠,倒弹拔身,利落无比,眨眼之间,已奔至常乐坊街道上。
街上先前被素馨一闹,本已经罕人踪,但是只要是街就有人来逛,那些个错过热闹不知情的寻芳客,照样在街上走得悠闲,有几个胆小的看红叶一副杀气迫人模样,早就退避三舍,以免遭殃。
红叶遍寻不着素馨,心急如焚,忽地暴声大喝,声震如雷,猛扬怒腿踢翻街旁担子,抽出一根粗如手臂之挑担长棍,猛然冲向人群,出棍即扫。街上人群吓得奔走逃亡,唯恐腿短送命。
那些跑得慢的倒霉蛋,突见祸从天降,想躲闪,却哪避得了那强劲又快速之棍棒,登时有人遭受奇袭,一声惨叫,倒地不起,红叶仍不放手,如饿虎入羊群,杀得他们东逃西窜。情急中,一名武官模样的人,奔来喝斥,众人急忙抓起趁手的武器,围剿这发疯小子。
红叶一路冲杀下去,他那身功力似是无敌,一路冲杀,竟然连捣十余人脑袋,打得棍棒发红,血滴如雨,漫天乱喷,他还不解恨,逢人便杀,一张原先俊逸脸面,此刻已沾染上怵目如星点般血腥,恶魔煞星也只不过如此。
元宝见红叶如此作孽,怒斥道:“红叶,还不快点住手!”
说着右手挥出一张银色的丝网,半透明的丝网,旋高飞出,从天而降,就要罩住红叶,红叶冷酷默笑,不闪不避,但见丝网罩来,他倏地挥出棍棒,直截上去,轻易截住,猛一挥,像卤菜般甩出,如此从容易举之事,他没多大兴趣。
三和与元宝一时惊心动魄。
须知此网乃法器至宝,元宝称之为“情网”,曾拿它在乱坟岗上捕过红叶的金睛红蟑螂,据说它是由一种上古千年冰蚕所吐之丝所编织而成,此网轻韧柔软,可大可小,只要念出法诀,便能随心收放,一般来说是百发百中。
元宝本想眼睁睁看着情网把人罩住,而后轻易擒来,哪知红叶这小子竟然一棍顶住,还借势将它甩到一边!骇得他尖叫“啊”了一声,一张嘴巴张得像杯口般大,原先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此时更曲扭得冷汗直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