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桨来时,有人似、旧曲桃垠桃叶
歌扇轻约飞花,蛾眉正奇绝
春渐远、汀洲自绿,更添了、几声啼鴂
又还是、宫烛分烟,奈愁里、匆匆换时节
都把一襟芳思,与空阶榆荚
千万缕、藏鸦细柳,为玉尊、起舞回雪
“哥哥,那个唱歌的姐姐是谁啊?她唱得可真好听,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歌。”刘秀儿的大眼睛里满是渴慕。
徐福和阿房都看着坐在溪边的女子,那女子很瘦弱,看起来弱不胜衣,两只胳膊抱着膝盖,整个人娇娇小小的蜷缩成一团。女子的视线很散乱,既不是在看眼前的水,也不是在看远处的山,那大大的眸子里竟然没有一丝生气,只是自顾自的唱歌。
“秀儿,那个姐姐是你阿房姐姐的师妹,是我的师姐,你以后要尊敬她。”徐福暗自叹了口气,那天师父将香怜带回来的时候,衣不蔽体,满目疮痍,发生了什么事情自不必说。只是都已经三年了,香怜师姐仍然沉浸在幻想的世界里面不肯醒来。也许,现实太过残酷,像师姐这样一无所知也算是一种幸福。
“哥哥,这个姐姐一定很伤心,听了她唱的歌,我好想哭。”刘秀儿想起自己的娘亲,小嘴一撇,眼看就要哭出来。
“秀儿,别伤心。你现在不是有姐姐了么,你娘如果活着肯定也希望你可以每天都开开心心的。”阿房柔声道,失去亲人的痛苦不足为外人道,只有曾经经历过那种捶心之痛的人才可以体会到。
“仙女姐姐,……”刘秀儿扑到阿房怀里,痛哭出声,他心里也知道如果娘还活着,就仍要过那种迎来送往的日子,小小的心灵窃以为娘也许本不该活着。
“你们回来了。”婵娟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徒弟,百年来自己过着无悲无喜的日子,和自己作伴的只有白云苍狗,只有春夏秋冬的季节变换,连带自己的心也渐渐冷硬。然而与这几个孩子几年的相处,自己的冰封的心渐渐融化,这几日不见,自己竟有些期盼他们快些回来。
“师父。”徐福和阿房跪下给师父请安,心下都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带回来的这个孩子是不是师父要找的那一个。
“哥哥,这位姐姐是谁呀。她为什么没有穿白衣服?”刘秀儿娇脆的童音吸引了婵娟的注意力,小小孩童清秀可爱,小脸上泪痕未干,惹人怜爱。
“秀儿别胡闹,这个可不是姐姐,是哥哥姐姐的师父。”徐福弹了秀儿一个暴栗,虽然他有时也认为师父实在显得太年轻了。
表面上看来这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孩子,只不过比寻常孩子清秀些,但婵娟却感觉到这孩子身体里隐藏着一股庞大的气息。
没错,这股不分正邪的气息就是长久以来自己所感受到的,这个孩子也正是自己要找的。虽然不知道这孩子的出现意味着什么,但婵娟有一种预感,要达成自己的愿望毁灭掉如今这个铜墙铁壁的大秦帝国,这个孩子将是一个很关键的人物。
“秀儿,我是你这两位哥哥姐姐的师父,秀儿以后也要叫我师父。”婵娟仍蒙着黑色的面纱,看不出表情的变化,但一双眼睛里满是和蔼的笑意,不同于以往的冰冷,“秀儿以后也不能再叫哥哥姐姐了,而应该叫师兄师姐。”
“哦,我也有师父了。”刘秀儿一下子兴奋地跳了起来,太好了,我以后也可以像师兄一样会飞了,那我就不用下网子捉麻雀了。(汗)
“还不快给师父磕头。”徐福好笑的看着兴高采烈的刘秀儿,孩子的世界本来就应该是这么简单的。悲伤不适合停留在童稚的脸上,幸福的笑才应该显现在这花儿一般灿烂的容颜上。
蒙沙儿独自一人走在路上,一天的时间,她才不过刚走出咸阳城。一向娇生惯养的她出门从来都是马车代步,靠自己的双脚从没有走过这么远的路。脚底传来丝丝的疼痛,看来已经起了水泡,蒙沙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抬头看了看悬挂在天空中的太阳,虽然只是三月,日头下面晒得久了,也感到一阵阵的眩晕。
找了一个阴凉的地方,蒙沙儿拿出早上在城中买的干粮,看了看又放了回去。吃不下,虽然从昨晚到现在,蒙沙儿只喝了几口水,但肚子一点也感觉不到饥饿。如果不是实在太累了,脚又疼得厉害,蒙沙儿真希望自己可以不停的走下去,那样就可以早一些找到阿福哥了。
连夜的疲乏让蒙沙儿昏昏欲睡,煦暖的阳光更让她浑身乏力,不知不觉,蒙沙儿阖上了双眼,竟然就倚着大树,在路边睡了过去。
远远的,一伙人越走越近,那些人大概有十七八个,个个五大三粗,肌肉虬结,显然都是练家子。
只听得一个讨好的声音说道:“大哥,咱们铁血帮发展的好好的,干嘛非要加入那个劳什子黄河帮?”
“你懂什么,咱们人单力弱,虽然在咸阳外头九镇十八乡横行无忌,但想要在咸阳城里混出点名堂,还早着呢!黄河帮已经建帮多年,在咸阳城中人脉宽广,听说背后还有大人物撑腰。咱们在小地方最多混个肚满肠肥,大事是干不成的。”当中一个汉子,格外高大,脸上一条刀疤,从眉间蜿蜒而下,直到脖颈,显得整个人狰狞不堪。
这个大汉就是近年来在咸阳附近闯出声名的陈涉,此人虽出身微贱,但一直艳羡王侯将相的富贵生活,不安于农耕,纠结附近的无赖之徒,合计十八人号称铁血帮。平日里,横行乡里,鱼肉百姓,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
“大哥说得对,咱们也该去城里好好玩玩,听说咸阳城里的妓院,那姑娘水灵得让人做梦都想。”
“就是,就是,咱们乡下地方没几个看得入眼的丫头,就算有也一个个晒得皮糟肉厚,让人一看就反胃。”
陈涉乐呵呵地听着兄弟们的抱怨,乡下地方太小,兄弟们实在施展不开,而且在这种小地方称王称霸也没有意思。
“大哥,你看前面的那棵树底下有一个人。”其中一个眼尖的大汉看到了不小心睡过去的蒙沙儿。
“管他娘的,不就是是个人吗,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陈涉对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没有兴趣,孤身一个赶路的人,一看就知道没什么油水可捞。
一行人渐渐走近,不经意的瞥了几眼。这一瞥不要紧,这些大老粗何曾见过这么标致的人儿。虽然这个小男孩只是穿着一身粗布道袍,但那细致的肌肤晶莹剔透,扇子般的睫毛微微颤动,在眼睑处投下一排细碎的阴影,微微上翘的小嘴角,一抹似有还无的笑意,瘦削的小小脸蛋看起来很圣洁,就像在春日的阳光下最娇嫩的一朵小花,就像在和煦的春风中摇曳的最柔弱的一株小草。
十八个大男人都看得呆了,如此惊艳的男孩,别说他们没有见过,就算是想也不曾想过。
看着眼前甜睡的男孩,陈涉的心里好像有些什么东西崩塌了,喉头发甜,一时之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大哥,这小子长得真俊,咱们村里最好看的姑娘也比不上他的一根头发。”
这些五大三粗的汉子,都啧啧赞叹起来,舍不得迈步。那感觉就是——今天离开了,以后就再也见不到这么俊秀的人了。
“带他走。”陈涉冷冷得说道。不管怎么样,我要将这个少年留在身边,也许有一天我会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但现在,我要留下他。
“大哥,咱们出去闯天下,要这么个毛头小子干什么?”
“是啊,大哥,带上他只会是咱们的累赘,这小子长得像个娘们,弱不禁风的。”
陈涉皱了皱眉头,不耐烦地大声吼道:“我说带上他,哪来那么多废话,我是老大还是你们是老大?”
所有人都比上了嘴巴,惹恼了老大的后果他们可吃不了兜着走。
大吼的声音惊醒了蒙沙儿,揉揉惺忪的睡眼,一睁开眼睛,蒙沙儿就看到身前围着一群身材魁梧的汉子,一个个不怀好意的瞪着她。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身子,蒙沙儿后悔自己出门在外,竟然一点没有警觉性,光天化日之下就在路边睡着了。这些人怎么看也不像好人,中间那人脸上的刀疤像一条丑陋的蜈蚣,他们想要干什么?
睁开眼睛的蒙沙儿显得更美,大大的眼睛里雾蒙蒙的一层泪光,显然是有些紧张害怕。这种柔弱堪怜的气质让人忍不住想要将她搂入怀中,用自己的生命去保护她,安慰她。这样的蒙沙儿更坚定了陈涉带走他的决心。
“带他走,还愣着干什么?”说完,陈涉当先走了,再看他一眼,陈涉不敢保证自己不会迷失在那泛起水气的眼睛里。
身后,两个汉子已经架起了蒙沙儿。
“放开我,你们要干什么?快点放开我……”蒙沙儿拼命地挣扎,跟这些人走的后果是她所不敢想象的,这一去恐怕凶多吉少。
见蒙沙儿反应的如此激烈,那些汉子又摸不大清大哥的意图,不由都松了手。蒙沙儿一挣脱开,就朝相反的方向没命的跑去。
“一群笨蛋。”陈涉怒斥一声,几个大步就赶上了已经气喘吁吁的蒙沙儿。陈涉出手如电,一伸手就砸在蒙沙儿的脖颈上,蒙沙儿软软的倒了下来,在蒙沙儿的身躯萎顿在地之前,陈涉就已经将她抱入怀中。
这一次陈涉没有将怀中的人儿交给已看呆了眼的手下,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喜欢看到这个小人依偎在别人怀里的情景,哪怕就是这样一想都会让他怒气冲天。
大哥这是怎么了,以前咱们虽然横行霸道,但从来没有强抢民女,有了需求也是去窑子里解决。这一次大哥竟公然抢人,抢的还是个毛头小子。十七个大汉抓耳挠腮,怎么也想不通。直到陈涉走得远了,一个个才回过神来,快步跟上。
咸阳城
王将军府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所有人都知道少奶奶不见了,原本王翦还在高兴儿子快要回来了,谁知道儿媳妇却又走了。说实话,这几年贲儿不在家,沙儿这孩子独守空房,王家确实对不起她,就算她要离开也是应该的。可如今,这孩子不告而别,独自一人上路,还手无缚鸡之力,说什么也让人放不下心来。原以为她一个姑娘家走不远,一大早就让家里人四处寻找,结果几天下来一点消息也没有。蒙将军后天就回来了,到时候让他如何交待。
王家这是怎么了,一连好几年都祸不单行,贲儿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丫头神魂颠倒,放着如花似玉的妻子不要,满天下寻找那丫头,真是冤孽,冤孽啊。
“老爷,少爷回来了。”一个下人跑进来,急急得说。
“哦,贲儿回来了,在哪里,快点带我去。”王翦虽征战多年,无惧生死,但一连三年没有儿子的行踪,心中挂念得紧。
“爹,我回来了。”不等王翦走出门,王贲已经走了进来,两鬓星星点点的斑白透露出无尽的苍凉,整个人都显得那么憔悴。
“贲儿……”王翦老泪纵横,儿子回来了,儿子终于回来了。忽然王翦狠狠地打了儿子一巴掌,“为了区区一个女子,你这不孝子连家都不要了,你心里还有我和你娘吗?”
扑通一声,王贲跪落在地,也不管脸上的巴掌印,说道:“爹,是孩儿对不起您,对不起娘,以后孩儿再也不会这样了。”
父子俩人前嫌尽释,老夫人和素儿也跑出来,相见毕,一家人相拥而泣。
素儿原本想问哥哥有没有找到阿房姐姐,但见到哥哥满面忧愁,所以什么也不问。家中正值多事之秋,大嫂也不见了,还是以后再问吧。
“贲儿,前天晚上,沙儿离家出走了。”一家人平静下来以后,王翦就将沙儿失踪的事情说了出来。
王贲有些愕然,他几乎已经不记得家里还有一个妻子,已经不记得有一个叫蒙沙儿的女子已经在王将军府里面蹉跎了三年。
“爹,她为什么要走?”王贲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妻子没有什么印象,迫不得已拜堂的时候,只见到盖着大红喜帕的新娘子,连样子都没有看过,他就离开家了。既然不曾相见过,不曾相守过,也就没有什么感情。
“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这个畜牲。”王翦一口气上不来,就想要好好的教训这个不知道珍惜的儿子。这几年来,蒙沙儿的乖巧已经深入人心,家里上上下下一大家子人没有不喜欢她的,只是这孩子太忧郁了些,他们都以为沙儿是因为得不到丈夫的疼爱才会这样。
细想来,王贲心里也有些内疚,一个花样年华的姑娘在这里白白浪费了三年时光,确实是自己对不祝糊。然而感情是不能够勉强的,就算自己呆在家里,她仍是要独守空房。除了阿房,他谁也不想要。
“是啊,贲儿,沙儿这孩子真是没得说。你一去三年,沙儿一点怨言也没有,日日来给我们请安。哎,苦了她了。”老夫人也出声说道。
“爹、娘,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她的。”这几年自己好像一直都在找人,人还没有找到,就又丢了一个。
“也好,素儿和你一起去找。听沙儿的婢女小琪说,沙儿好像是要去泰山,你们沿路好好找找。你们骑马,沙儿只是步行,应该可以追得上。”王翦的头都要大了,蒙恬这两天就回来了,到时候,恐怕又是一场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