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福带着昏迷的少年很快就返回了枫红叶谷,却发现师父和两位师姐都不在,就连成天蹦蹦跳跳的刘秀儿也不见踪影。
自己昨天晚上离开,到现在也不过八个时辰,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才对。既然不在茅屋里面,他们八成在附近的那个山洞里。
在枫红叶谷里面,离茅屋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山洞,洞口很小,仅容一人通过,但洞中却很宽敞,所以,他们师徒几人就把这里当作闭关修炼的地方。这里清静无人,就连外面的落雨声也听不到,可以极大地避免外魔入侵,不容易走火入魔。
果然,还没有走到山洞,徐福远远就看到两位师姐守在洞外,香怜师姐仍自顾自的唱着歌,好像外面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没有关系;而阿房师姐却满面焦急之色,有些坐立不安。在山谷中因为没有外人,两位师姐都不戴面纱,此刻看到两个赏心悦目的美人,徐福一点都不开心。肯定是出事了,要不然一向恬淡的阿房师姐不可能这么不安。
“师姐,出事了对吗,师父呢?”徐福将昏迷不醒的少年放到一边的岩石上,迫不及待地问道,“师姐,你快说呀。”
阿房见徐福回来,松了一口气,说道:“师父没什么事,师弟不必担心。”
“怎么会没事,没事岂会这么坐立不安?”徐福并没有因为师姐的话而放心,反而更加忧心,师姐为什么不肯告诉自己实情,难道师父真的出事了?
阿房看到徐福紧张的满头大汗,赶紧说道:“师父真的没事,是秀儿有事。”
原来这天上午阳光明媚,天色很好。秀儿漫山遍野四处玩耍,玩得累了,就坐在溪边休息。看到水中有一块小小的石子圆润可爱,一些小鱼围在周围流连不去。秀儿小孩儿心性,一是好奇就将石子拿出来把玩,拿出来的石子表面上看起来隐隐有光华流转,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石子,可也看不出来究竟是哪里不一样。
秀儿躺在溪边把玩石子,抛上抛下,可不知怎么的石子掉进了秀儿嘴里,秀儿没有防备,一下子就给咽了下去。
阿房和秀儿只不过呆了呆,不过看起来秀儿也没有什么异状,那石子也不可能会有毒,所以只当是一个小插曲,没把它放在心上。
到了中午,秀儿开始冒汗,人也昏睡过去。渐渐的,秀儿的身体红透了,整个人就像一个蒸笼,热气不断地往外冒。我都快要吓坏了,一点办法也没有。恰好此时师父回来,见状二话不说就将秀儿带到了这个山洞,命我在外面护法。
一听说师父没事,徐福的心放宽了些。凭借师父的本领,就算是死人也可以拖上一时三刻,别说秀儿还是个大活人。
“师姐,不知师父这次会闭关多久?”徐福没想到一回来就碰上这样的事,看来这个少年已经没有救了。再有半个时辰穴道就会解开了,到时候……。徐福看了看那蓝衫少年,心中一阵不忍。要想阻止他入魔道,变成杀人不眨眼的怪物,唯一的法子就是在他还没有彻底失去人性的时候杀了他。
“我也不知道,师父此次闭关是为了秀儿,恐怕要等治好了秀儿才可以出来。”阿房也看到少年眉心处的黑气,自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只是她道行太浅,不足以驱除这少年沾染的魔性。
天色渐黑,两人仍是一筹莫展,眼看少年就要苏醒过来了。
雾气渺渺,徐福的怀中飘出一缕轻烟,如梦似幻的美丽人影出现在眼前,不再是三年前的白雾一团,如今的褒姒已经可以看出容貌身形,只是没有真实的形体,只要轻轻一吹就会风流云散。
“主人。”褒姒微一福身,美艳的脸上已经见不到一点儿幽怨的神色,一抹淡淡的笑意蕴藏其中,让缥缈的人儿如朝花初露,眩目的美丽让人不敢逼视。
每一次见到褒姒都会给徐福一次震撼,每一次见到这张百看不厌的脸蛋就会让徐福的眷恋加深一分。如果有一天可以为褒姒重塑身体,徐福愿意用任何代价来换取。虽然师父和师姐都是绝代佳人,但徐福对她们只有敬爱之情,只有孺慕之思,没有半点的亵渎之心。而褒姒不同,也许褒姒经历过许多的事情,不再是无瑕的少女,然而就在那梦中的惊鸿一瞥间,那带着无尽哀愁的小脸就已经深深镌刻在徐福那没有设防的心上。
“褒姒,你怎么出来了?”一般情况下,没有徐福的召唤,褒姒一般不会擅自出现。所以褒姒现在一定是有话要说。
“主人,这个人的伤恐怕要找屈夜天来解决。”褒姒在日月珠中和屈夜天还有小蛇已经彼此熟悉,对屈夜天和小蛇身上发生的事情一清二楚。在那个仙云派的大师兄述说前因后果的时候,心中就有了这种朦胧的想法。因为据屈夜天的分析,凡是被他们吸了血却没有死掉的人,恐怕会变成一种可怕的怪物,这种怪物肯定要吸食人血为生。而听那个大师兄的话,他们所遇到的怪物基本上有两点吻合,其一,那怪物是人形;其二,那怪物抓取壮年男子,恐怕就是用来吸血的。
“屈夜天那老头子有什么本事?他怎么说也比师父差远了。”徐福不以为然,屈夜天才达到回生的境界,比师父的祈运境界虽只差了一层,但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这中间的差距足够屈夜天修炼几百年,那还得是悟性好。
“主人忘记了他的来历,在他进入日月珠之前,也曾四处吸食人血,虽然他说并没有留下活口,但他在吸食人血的时候已经甚至不清,恐怕会有一个半个走脱的。”褒姒清越的声音回响在静谧的山谷中,一语惊醒梦中人。
有了褒姒的提醒,徐福这才想起那日在赵府中,屈夜天和小蛇曾经说过的话。难道这其中真的会有一些联系吗?这件事恐怕要当面问问屈夜天才会有结果。
“褒姒,谢谢你。”
“主人何必对褒姒这样客气,这都是褒姒应该做的。”既然主人已经明了自己的意图,褒姒再次福了福身,重新回到了徐福怀里的日月珠当中。曾经历千年的风霜,褒姒对主人眼中隐藏的深情洞若观火,但她只是一缕魂魄,得以在日月珠中栖身才没有魂飞魄散,永远不可能有自己的身体。像这样的她如何承受得起主人的关爱之心,如何能够心安理得。主人应该和沙儿那样纯洁美好的姑娘在一起,主人显然不知道沙儿小姐的情意,但同是女人的褒姒怎么会不清楚,沙儿小姐看向主人的眼神充满了柔柔的爱慕之情,那种动人的小女儿娇态不是任何词语可以形容的。
“师弟,那你就快带这个少年去晴天碧海走一趟吧。”阿房也听到了褒姒的话,也认为此事或许和屈夜天有关,亦未可知。
“可是师父和秀儿?”徐福放心不下顽皮可爱的秀儿,虽然只相处了几天,但彼此之间已经有了一种依赖的感情。
阿房摇头说道:“师弟你救人要紧,这个少年撑不了一时三刻,师父这里有我,你不必担心,快点去吧。”
躺在岩石上的少年脸上痛苦的神色时隐时现,穴道很快就会解开,已经由不得徐福继续在这里犹豫不决了。
“师姐,好好照顾师父和秀儿,我现在就去晴天碧海。”徐福抱起那少年,话未说完,人已经化作一道流星,往北边去了。
晴天碧海,位于极北苦寒之地的一座山峰之上,这座山峰终年云雾缭绕,从山顶往下,如刀劈斧削,无路可通。更加上这座山峰高达万丈,从山下根本就看不到山顶在何方,从来没有人妄想可以爬上那遥不可及的山颠之上。而晴天碧海就在这山颠上,除非亲眼所见,谁也想不到山颠之上竟会是这样的一番景象。
山顶没有峰,这里只有一个大大的湖泊,湛蓝的湖水没有一丝杂质,只有微风荡漾下的一圈圈涟漪,散开然后平静,平静然后再散开。湖泊的浅水区有上百只洁白的丹顶鹤徜徉其间,或梳洗着一尘不染的羽毛,或三五成群的嬉戏,或逗弄湖中的小鱼。湖泊的周围是各种各样高低参差的树木,有一年四季火红的枫树点缀其间,有无数攀援的花朵缠绕着一棵棵参天的巨树,巨树上结着各种各样的果实。从这里看,天空好像很低,来往的云儿更加轻柔,像西施浣洗的薄纱。晴空一碧,碧水如玉,俩俩相接,风光无限。
这里本没有名字,师父偶尔经过,发现了这一处世外桃源,喜欢这里美好的景色,所以给这里起了个名字叫晴天碧海。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晴天夜夜心。婵娟痛失心中所爱,自比困守广寒宫的嫦娥仙子,虽风华绝代,虽风姿无限,却没有人可以欣赏。每当午夜梦回,衾寒枕冷魂欲消的时候,婵娟就会来到这里,或三五天,或十天半月,总会让郁结胸中的苦闷之气烟消云散。
这里的湖水清冷异常,普通人进去以后,立刻就会手脚麻木,就算身负绝世神功也不可能在这个湖里坚持一刻钟。
屈夜天就在这里修炼,苦寒的环境对别人来说是难以承受得,但对屈夜天来讲,这里是可遇不可求的宝地。因为灵魂融入小蛇身体的缘故,他和小蛇都将不能保留自己的灵魂,他们的灵魂会渐渐合二为一,神志也逐渐脱离他们的控制,对血液的渴望使他们成为无恶不赦的妖物。如果不是日月珠,他们还不知道会害死多少人;如果不是徐福,现在的他们恐怕早已满手血腥。
然而日月珠虽神奇,但也只不过将他们暂时分开,除非永远躲在日月珠里面不出来,要不然的话结果不会有所不同。
这里的湖水可以使魂魄变得更加凝练,从而使屈夜天和小蛇各自的灵魂都更加强大。只有自身的魂魄足够强横,才可以避免融合的风险,也不必担心会入魔道。
徐福将少年放在岸边的草地上,对着碧波荡漾的湖水大声喊起来:“屈夜天,死老头子你快出来。”
紧接着,原本平静的湖面瞬间波涛汹涌,所有的丹顶鹤都扑啦啦飞起来,悬在空中不敢落下。一个巨大的蛇头浮出水面,清光粲然的铜铃巨眼射出的光芒有如实质,徐福都不敢与之对视。
“我还以为是哪个不要命的在这里大呼小叫,原来是小主人。”屈夜天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欠扁,“主人到这里来有什么事吗?”在印象中,只有婵娟师父会偶尔来这里,徐福和他的几位师姐一般是不来的。
“老头,你先不要忙着耍帅,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你帮忙。”
“哦,找我帮忙,到底是什么事情?”屈夜天将蛇身的控制权交给小蛇,自己化作一股青烟,破体而出,在徐福的身前幻化出自己的原形。和褒姒一样,他有的也只不过是个幻影而已。
此时,地上的少年已经醒了,眼眸里妖异的红光一闪一闪,眉心处的黑线已经蔓延开来,很快就会到达两边太阳穴的位置。
飞沙走石,强大的魔气几乎要摧毁晴天碧海天然的屏障,让万年的风雪淹没这里。周围的花草受到魔气的熏染,渐渐的枯萎,少年身子底下的地方已经化为焦土。
“来不及了。”徐福疾冲过来,想要出手重新封住少年的穴道。
就在此时,少年站了起来,头发和指甲都开始疯长,转瞬间纯朴的少年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和他的大师兄描述的一模一样的妖怪。
屈夜天目瞪口呆,对于这种形象他最清楚不过了。在他和小蛇陷入疯狂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
“主人,小心不要让他吸到你的血,如果吸到了血,他恐怕一辈子也变不回去了。”屈夜天心中很懊悔,早知道会给苍生带来这样的劫难,自己当初还不如干干净净的死掉算了。
不容他们继续想下去,那妖怪已经蹿了起来,虽然不是飞,但这一蹿所能达到的高度,显然不是人力所能办到的。那少年一蹿之下,已经到了徐福的头顶,带着长长指甲的手直直地当头抓来。徐福矮身一侧,躲开了这一招,但锋利的指甲带出的风让徐福的脸生疼。
“主人,用定身符封祝蝴的眉心。”屈夜天提醒道,自己的小主人原本就是道士,虽然是比较三脚猫的道士,但最简单的定身符还是会画的。
眼看少年又要扑过来,徐福赶紧从怀中抽出一张符纸,可是这里没有朱砂怎么画呀?电光火石间,徐福来不及思索,从指尖逼出一缕鲜血转身间就画出了一道定身符。此时妖怪的指甲已经到了徐福的耳畔,好在这妖怪的胳膊不会打弯,只是直直地伸着,来回的扫。徐福一矮身就可以躲过去。只见徐福一矮身躲过妖怪的双臂,紧接着腾空飞起,从半空中一扑而下,将定身符狠狠地贴在了妖怪的脑门上。
果然,那妖怪直着胳膊就不动了,像这种手脚都不会打弯的妖怪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接下来该怎么办?”气喘吁吁的徐福没好气地问始作俑者的屈夜天,“总不能就这样把它放在这里。”
“主人,只要这张符不掉下来,他就不能做恶,但要想救回这个少年可没有那么容易。据我判断,这少年中的是尸毒,伤他的妖怪肯定是当初被我和小蛇咬到的人。我想,他们都会变成僵尸。哎,没想到我屈夜天一生为国为民,到头来却贻害苍生。”苍凉的语气泄漏了屈夜天心中无尽的悔恨,可惜一切都已经不能重来。
“老头,你也不必这么难过,天意如此。我们现在后悔也没有用,得快点想办法救回这个少年。”徐福没想到,自己将这个担子揽在自己身上竟这么麻烦,以后恐怕不好跟仙云派交待。
屈夜天振作了一下,是啊,后悔没有用,既然已经如此,唯有想尽一切办法解决。
“解铃还需系铃人,要救这个少年,就必须找到伤害他的那个僵尸。只有将那个僵尸的血让这少年喝下去,才有解救的希望。”
“既然这样,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那个地方。这少年你们好好照顾他,千万别让这道符掉下来。”徐福仍有些不放心,又化了三道符贴在少年的眉心处,略略放下心,“老头,这里交给你了,我走了。”俊逸的人影转瞬即逝,晴天碧海恢复了原本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