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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在这府里待着有些日子了,我却觉得浑身不舒服,不全是因为深碧玉未曾找到。
    无论谁,凡见过我的,与我打照面时全部千篇一律的“薛姑娘好!”我真的弄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何等身份。周渝睿让我心向着他,却没给我一件合身的衣裳。
    我不能接受这样的待遇,我会疯掉的。心一横,便看准一个夜晚,去找他。
    其实我也只能在夜晚见到他,白天他十有八九都是不在府里的。这样的贵族,应酬酒宴自是不会少去了半分。
    我原本以为会在书房面见他,这次阴差阳错在他的卧房见了他。
    毕竟头一次进一个男子的卧房,我站在门口,筹措着该不该进去。
    他大抵还没有就寝,见我久久没有动静,便在里面唤:“子菡,杵在门口算什么?难道还让本王出来与你说话么?”
    怕什么?连这个都没胆子么?我心里自嘲,便踏了进去。
    周渝睿的房间精雅如其本人,不动声色的奢侈与华丽,流云飞蝠刺绣纱帐垂束在床架旁,床上锦被叠得整齐。屋子里也很干净,他定是个喜洁之人,一丝不乱,任何用品摆设,连案上拳头大的一块玉石也放得位置美观。
    室中一张雕花的小圆桌,摆了几碟精细有味的小菜,周渝睿正在佼有兴趣地自酌自饮。
    我咳嗽几声,见我进来,便笑出声响:“子菡,是你自己要来找我,反而变成我来请你了;这样左右举棋不定,看来女人的心,总是比这汪洋还深。”
    我站在一边,瞥了他一眼,淡淡道:“王爷又在取笑奴婢了,难道你们男人都以玩弄女人为乐?”这本是极普通的一句话,放在这里,就被染了色了,我暗暗后悔自己口不择言。
    “你倒是不给我好脸色瞧。上次我的无理恐怕给你的影响不小啊。”他笑容不变,“还在计较么?”
    “子菡哪里是个认死理的人。”我淡淡笑道,“王爷是否听过这样一句话: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如今子菡对于这话,总算感怀身受了一番。”
    “怎么了?”他颇为好奇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好笑道:“这语本出自《论语-子路》,你今日引用不晓得想暗喻什么?”
    “这么说了吧。”我开门见山,“子菡终不明白王爷打算如何安置我,这几日我总算受够了,像一个没人要的扫把星一样,子菡可不想做逸王府永远的家客,吃着白饭,总该有点什么事情可以料理,子菡已不是个千金大小姐了。”
    “哦。”他微微点头,“我明白了。”
    我感觉他眼光迷离,于是低下头。
    他放下手中的杯盏,诡魅地笑着走到我的面前,沉沉地看了我一会儿,看得我心惊,他双手募地扣住我的肩,用力把我抵到墙上,我还没来得及喊疼,他的吻就缠绵地盖上来,四唇紧紧地贴着,我欲推开他,图一个说话的空隙,力道却如杯水车薪般无用,他肆意地强吻,灼热而且激烈,清雅的气息就在我的唇齿之间,第一次那么近距离地接近他,反抗无用后竟然沉浸在他的怀里。
    当我喘不过气来,他才停止,依旧微笑地睨我,唇在我耳边轻轻擦过:“做我的女人,你可满意?”
    我真佩服自己还有如此定力,趁他说话间稍稍放松的空档,我一把推开他,冷冷道:“王爷请自重,别叫子菡看不起您。”
    他显然愣住了,眼里的得意散了不少,有些不知所以,这样的亲近使我脸红了大半,索性不等他说话,我拔腿就退,拉开房门,奔了出来,他倒也没有来追。
    在园子里站定,暗暗舒了口气,已是浑身的冷汗,仰望这夜,的确的有良辰美景,低头看自己,衣衫有些零落,脸颊似还有他的酒气残留,淡淡的,刚才的一幕真的一场劫难,如果我肯了周渝睿,明日醒来也就这回事,不过一个身份而已,现在矜持地逃了出来,惶惶如丧家犬,叫我如何在第二天面对周渝睿?
    回头往院处周渝睿的卧房,灯光慢慢地熄灭了,估计他是喝醉了,已经好好睡下,明日说不定就全部忘记了。
    女人在酒醉后男人的眼里,统统一个模样。
    这夜有些冷,丝丝寒意泛进胸口,我站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这事作罢。
    这王府说大也不大,第二日清晨我便在玉砌的长廊拐弯处迎上了周渝睿。他似乎也起得很早,整洁高雅的装束,玉冠俊容,轻轻地踱过来,我自然也走过去。
    毕竟昨晚有了这样的事,我们也并非什么无寡淡如水的人,心里寸着份芥蒂,见面的神色都是阴阴的,沉沉的,像在逃避些什么,素来的微笑也早已不见。
    就要这样一言未发地走过去时,他在我耳便淡淡留了句话,很轻,但很清晰:“你是存心的?”
    我一时不懂他的意思,也不晓得他指的是什么事,平淡地看着前面的路,也没有什么不该有的表情。
    他见我没了声响,只道是我承认了,狡黠地笑了一声,走过去了。
    一个男人的这种表情,我看得心慌。
    如此,他把我晾了很久,一直没有理会我,偶尔见了我,也只是冷冷地走过,顶多投过来一丝目光,没有了往昔笑容可拘的模样,我起初不适应,鸡皮疙瘩满身都是,后来也渐渐习惯了,只是想不通一点:一个男人若求爱失败,就不会和那个女人再接触了么?
    早知道那晚我就不去找他了,至少可以等到白天,选择夜晚议事实在太过于失算。
    深碧玉的影子在我的脑中日益清晰,我无法把这事抛在脑后,因为个把月过后,我身体出现了状况:有时莫名地胸口疼痛,冷汗直冒,仿佛在垂死边缘挣扎。我知道,薛子谦的毒开始慢慢发作了。
    疼痛以及对生的渴望让我不得不铤而走险,采取直接极端的方法。
    重要的东西自然是藏在隐秘的地方,我不相信周渝睿会把深碧玉放在书房或是什么名不经传的小角落里,我第一个想到的地方还是他的卧房。
    周渝睿常不在自己房里安歇,一个月三十天,至少有二十五夜他都是在别人的床上躺过的,富贵风流的美少年有这样的行径也是见怪不怪了。
    我推开门他房门的时候心在颤抖,没有任何预兆地,虽然我确定今夜他又出去了,可是这王府里是处处陷阱险象的,永远不能掉以轻心,何时何地会杀出一个程咬金谁都不知道。
    房里不暗,明晃晃的月光皎洁地刺破木窗透了进来,更显阴郁,似乎还有些宁静的氛围,房里布局摆设和我上次来时一样,没有多少的改变,一贯的干净整洁,奢侈华丽。淡淡地飘着一股氤氲的清香,是来自主人的,或者是来自屋内某个角落的。
    我的脚步缓缓地移动,双目仔细地打量屋里可能藏东西的处所,觉得何处都有可能,却不敢轻易去碰什么,怕惊动了某些人,凡事小心为妙。
    做个小偷,起码要有良好的素质。
    我立在床前,月光刚好射到床沿边,这床很宽大,我猜想这床板有可能的空心的,于是伸手摸摸床铺,岂料还没有触到这罗绮,就闻见门外有脚步声,是一个男人的。
    我心知逃不了了,索性点了屋里的灯,端坐在圆桌前,等着来人,感叹一句:自己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来的是周渝睿,在我意料当中的,他轻轻地推开门,披着窗外的月华,更衬托出衣质通透发亮,他还是很玲珑眩目的一个男人,第一眼的目光投向我了,不同的是这次带了稍许的温情,嘴角是笑容。
    他进了屋,见我就淡笑:“你一个女子半夜来我这里干什么?”
    很普通的开场白,我也不和他绕弯子,缓缓道:“来找一样东西。”
    他眼里突然闪满了光,轻轻地踱到我跟前,俯下身,淡淡道:“是来找你那夜丢下的心么?”
    这又是摆明的调侃与调戏,我随便找了个借口:“奴婢是来找那夜匆忙中丢失的一个香囊。”
    “香囊?”他疑惑,嘴角尤带几分笑意,“果真?我好象从来没有发现过什么香囊,你会不会记错了?”
    “或许是吧。”我淡淡答道,他这样的目光让我紧张,像是下一刻就会把我吃掉,我轻轻道,“既然王爷未曾发现什么香囊,奴婢也还识趣,夜已深,王爷请歇息,奴婢告退。”
    “站住!”他微喝,“你不要总说一套做一套,每次口口声声左一个奴婢右一个奴婢,像是自己卑微至极,而你做出来的行动哪一项符合了自己的身份?”
    “奴婢知错!”我不欲与他多说,以免生什么意想不到的结果,作势欲走。
    他的速度我还快,霍地伸出手,一把拽过我的身子贴到他的胸口,他轻轻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我淡淡回道,“王爷请放手。”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你怕了吧?”他狡黠地笑,“这次我真的不想放,你刚才还不是说让我好好安歇么?你走了我就安不了了,不如就留下来侍寝吧。”
    “你!”我一时没话好说,只是脸微微红起来了,他笑着单手拂过我的脸,眼波如流:“别怕,我不管你来我这里干什么?只是我要你的时候你必须是我的。”
    “王爷!”我努力挣脱他的束缚,“请您自重,子菡不是这样轻浮的女子。”
    “是么?我没说你是轻浮的女子。”他不放手,依旧牢牢地控制我,“我当初是怎么教你的?一个女人若想得到自己需求的,身体便是首当其冲的武器,你长得又那么美,在担心什么?”
    我刚想讲几句反驳的话,他的唇又密密地盖过来,热流在我口中蹿动,我感觉无所是从,话又说回来,我不过一个二九年华的少女,这样的场景再次发生还是无从应变,虽然想过随时随地都会发生这样的事,但真正遇上了,却只有羞着脸半推半就的沉默,想来多数女子便都是这样。
    他见我不语,得意地笑着:“这才听话。”
    他一把拦腰抱起我,放在精致华贵的檀木床上,“倏”地降下刺绣纱帐,俯下身来,又吻我的脸颊。
    身体上的陌生与慌乱让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这强硬大力的男人,毫不怜惜的纠缠中,极有可能让我的心为之一动,便深深爱上他。
    这样火热的事情,并不是陌生人能够做的。
    不知多了多久,总之天还未亮,我在他的臂弯里醒转过来,只觉得浑身散架般慵懒,身上身下皆是华丽舒适的罗绮。看着他睡梦中苍白的宛若坚玉的侧脸,我脑中怔怔的,不知道该想些什么,不知道他为何这样做,这样的结局还是我所能够预料到的。
    我欲起身披衣,他发觉,睁开眼,侧身将我拥得更紧些,淡淡吐气:“别动,我不喜欢我的床伴比我起得早。”
    “王爷是在逼良为娼!”我薄怒,被他占了便宜,难道还对他嬉皮笑脸,如何都得发怒一番,不然总会被他误会我等的就是他这一计。
    他刮我一下鼻子,笑得摄人心魂:“女人太没心肝了就不可爱了,你身体还在我怀里温存着,嘴上却还这么刻薄?”
    “王爷把我当什么了?莺莺艳艳的床伴么?”我哼了一声,他权当我玩脾气,吻吻我的唇角,淡淡笑道:“再说之前你不还想让自己有个身份么?我这样做还不是如了你的愿?”
    “那还得谢谢王爷成全了。”我皮笑肉不笑,“那子菡现在又是什么身份?逸王之侍女?抑或是逸王之侍姬?”我撑起身子,慢条斯理地穿衣,“相府小姐的头衔最适合我不过了。”
    “大可随你喜欢。别人的闲言碎语量你也不会计较,如今你这一直悬在那儿的心,可安下来了?”他身行未动,放开我,淡淡道。
    “王爷到还真会体谅人。”我苦笑,“不过只是王爷误解了我的意思,这一点,子菡还是要说清楚的。”
    “还想在装么?你不喜欢我么?”他突然伸出手臂,挽住我的腰,又把我拖回到他的怀里,然后欺身上来,暧昧的道:“我不喜欢撒谎的女子。”
    我直勾勾地看着他,淡淡道:“不管王爷喜不喜欢,您终是误会了,子菡压根就没想向你讨这个身份。子菡不过是想做点事,并不想寄人篱下。”
    “是么?现在说,迟了。况且做我的女人不也是一件费心的事么?”他的眼眸闪过一丝灰暗,又恢复到咄咄逼人的样子,他起身穿衣,犀利的眼眸打量着我,凑到我耳边,“得到了你是我想了很久的事,这次可不是你送上门来的?无论我是否会错了你的意思,无论你昨晚想干什么,就凭我一个男人内心的躁动,我昨晚也不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放了你回去。”
    他这样的话一出口,我倒不置可否地轻笑了,自知他也是个可爱的男人。无论他对我是真心的,或是虚情假意讨我欢心,我都无所谓,心里除了一直惦念着的薛子谦,如今又多加了一个,不喜欢那么多,我只喜欢两个。身体上的,心灵上的。
    至于南宫非,我早已经将他丢在苏州的楼台烟雨之中。江南与京城的生活,是绝对不同的。
    待我整好衣冠,梳好云鬓,周渝睿却似乎舍不得,又缠绵地抱住我,声音如溪水般悦耳:“子菡,我爱上你了,怎么办?从第一面开始,我仿佛就不能自拔了。”
    这倒是让我吃惊,他竟然这样的快人快语。男人这样的坦白,往往是一个游戏。
    我笑笑不语,权当他是在逗我开心。
    “怎么?”他正色,“不相信么?”
    “王爷想钓鱼?”我笑他,“子菡不是个傻得可以的女子,王爷的话我还是会分辨几句的,王爷若爱我,那也没什么大不了,难道让我欢呼雀跃?再说,这能不能长久还是个问题。”
    “子菡!”他抱得紧些,“你把事情看得太认真了,女人有这样的戒心就不可爱了。你对子谦可不是这样的,对我怎么换了一种态度?”
    我不回答他,不否认我的情感在薛子谦身上就变得义无返顾,甚至他在给我下毒的时候,我也没有恨他。想想自己实在太可笑,纵然自己百般努力,纵然薛子谦也对我倾心,但我们终究是兄妹,那情,也只能转变为亲情,我竟然不肯承认。
    “怎么不说话?”他闪身到我面前,握住我的双肩,很认真地道,“你来府里那么些天,是真的没有看出来我对你的处处挂心还是一直对薛子谦念念难舍,对我不屑一顾?你受了伤我变个法子给你喂药,怕你着凉我又给你盖被子,这样的挂心你不明白么?”
    我被他说得心动,眼里似含了情,还是愣愣的不语。
    “子菡!”他提高了音量,目光炯炯,“我知道你不自由,也知道薛子谦在处处牵制着你,我更知道不能养虎为患去爱上你,可是没有办法,我们总会去爱上一些人的。我不管能够对你持多久,但至少我现在是爱你的。否则昨晚我也不会那么放肆了,倒让你觉得我是个久未见腥的和尚。”说到后面他竟然笑了出来。
    “王爷是在使用美男计吧?”我不领情,既然他把话说白了,我自然也不能含糊,索性刻保蝴,“敲定了我的心,你就没有了一丝险些的危险;若把我赶出逸王府,薛子谦会再派人过来,给你设置个处处陷阱,暗中放箭,让你防不胜防;我若好好地和你相处了,薛子谦一看到假象,以为我的手段不错迷惑了你,岂料我竟是被你迷惑了。”
    他显然怔住了,没有料到我会说这样见底的话,他放了手,松了口气,淡淡地问我:“怎么样你才会相信我没有在玩弄你?”
    这话说得让人开心,我一见是个好机会,不如试试,我幽幽地开口:“王爷若把那块深碧玉给我,我就信了你。”
    凡事都得直奔主题,三个月的时间所剩无几。
    果然他还是不相信我,听到我谈及深碧玉,脸上立刻笼了层阴霾,放了手,冷冷地道:“原来昨晚你是来找深碧玉的,你当真是个会利用机会的人,什么时候都想得到自己所需。”
    “如何?”我试探着问,想好了结局。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冷冷地看我,利箭似乎可以破空我的躯体,“我那么真心对你,你却从来没有对我放松警惕。”
    他变起来,实在翻脸不认人。
    他的反应还是在我的意料之中,我也没有多加解释,我并不在乎他这样一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男人,我苦笑着:“王爷也不过如此。还好子菡不曾信了你。不过提起这样一件东西,你却那么紧张。”
    我再没看他,反正他也不相信我,不如就这么走吧,人活得不好,总是很可怜的。前面怎么说的?我不过一个牺牲品。
    绕过他的时候,他却一把拉住我的手腕,大为不解地看我:“你中了毒?”
    “要想让我替薛子谦办事,他怎么能不牵制我呢?我本来就是什么都没有的,除了一条贱命。”我轻轻道。收起所有感情,“子菡不打搅了,王爷多多保重。”
    他再也没有了话,再也没有了动作,如一尊美丽剔透的雕像。
    在他身上,我总算看清了男人的本相,他对周清忆的好,只是因为她是他的妹妹。我可没有那么好的哥哥,也没有那么好的命。
    也怪不得薛子谦,男人无非都是这样。有时候身份还是不重要的,毕竟,路是得靠自己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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