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来客栈本来叫“小旋风火锅城”,但武林的人不喜欢,按照江湖上约定俗成的习惯,改名叫“悦来客栈”,于是天天爆满。
“南宫燕会不会出卖我们?”左翼很忧虑地问我。
“当然不会。”
“最看不惯你的自信,你凭什么那么自信?”
“就凭我是杨天。”
“行了行了狂人,现在没有外人,跟我说说为什么南宫燕不会出卖我们。”
“南宫燕在红叶谷是什么身份?”我问左翼。
“听说是木巾的得意弟子,下一任谷主的人选,现在的身份很特别,江湖上管她叫‘谷秘’,我知道的只有这些,你还知道什么?”
“我也只知道这些,但你仔细想想,木巾的谷主宝座是怎么得来的?”
“政变啊?从美女蔷薇的手里抢来的。”
“上梁不正下梁歪,红叶谷里现在觊觎这个位置的人一定不少,但火拼之后,傲宇和许多侠客隐退,红叶谷能够叫得响的能人剩不下几个了,木巾隐退的时候能和南宫燕抢大权的人会有谁?”
“青龙堂堂主嫣丹、白虎堂堂主麦子……好像只有她们两个。”左翼掰着手指头数红叶谷的能人。
“那你说南宫燕会不会让麦子捉住我们?”
左翼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问我:“那我们该怎么办?绕道吗?”
“当然不了,就去悦来客栈,再抓住这个女人。”我的声音特别平缓,自从走上了逃亡之路我一直都是这样的表情。
悦来客栈就在眼前。
“老板,两间上房,一壶烧酒,随便几样下酒菜。”
“二位……二位客官,可……可要陪酒的姑娘?”店小二结结巴巴地招呼我们。
“就让新来的姑娘过来吧。”我淡淡地吩咐,过去的悦来客栈是没有姑娘陪酒的。
我和左翼相对而坐,两个花枝招展的姑娘挑开门帘走了进来,分别坐在我们身边,拿起桌上的酒壶给我们斟酒,陪我们猜拳。
在席间我和左翼添油加醋地讲了许多黑道淫贼抓住女侠后残酷折磨的故事,有听来的成分,更多的都是闭着眼睛胡说八道,总之特别恐怖。
“二位妹妹,愚兄不胜酒力,可否扶愚兄回房休息?”酒过三巡之后我借故回房,一路上对陪酒的姑娘动手动脚,因为我知道她就是麦子假扮的。另一个搀着左翼进了隔壁的房间。
麦子皱着眉头把我扶到床边,我一张嘴,哇地一口把吃过的酒菜都尽数吐在了她的身上,让后连连道歉,并拿着一块破抹布在她的身上乱抹。我知道那个时候麦子一定非常想把我干掉,但她很能忍,她在等我蒙汗药发作,可是她猜不到,蒙汗药永远都不会发作了,那壶酒早被左翼换掉了。
推推搡搡之后我又把麦子骗到了床上,终于明白为什么男人和女人在一起的时候总会出现酒后乱性的局面,那是因为男人都喜欢装醉,男人在女人面前说醉话并且痛哭流涕、动手动脚的时候百分之百没有醉,奋起酒胆可以做出很多平时不敢做的事情。其实女人也是这样,面对一个清醒的男人总会觉得不好意思,但面对一个醉鬼就能很快进入角色,并在整个过程中从被动变成主动,因为她觉得男人已经醉了,不管是真的相信,还是假装相信。男人和女人还有酒之间的哲学很难说清楚的。
“你真美,给我当老婆吧。”我开始借着酒劲公然调戏麦子。
“大爷,你醉了吗?”麦子看我还未完全晕倒,特别着急。
“再等等,再等等就醉了。”我急忙安慰她,让她觉得药正在发挥作用,并且进一步攻城略地。
“你放手啊,你怎么这样啊?”麦子开始愤怒地呼救。
我立刻板起脸来:“男人当然就是这个样子了,你以为男人带你单独进房里是为了谈心啊!再说你既然来这里当姑娘,就有一点儿职业道德好不好,就是真的不想,也该假意奉承,半推半就,等我真的醉倒以后再骂我打我不迟。真不知道是那个老鸨调教出来的,这种档次出来做事家里也放心!”我假装怒气冲冲地训斥着麦子,真把这个小丫头震住了,嘴上不再言语,只是小心翼翼地抗拒。很快,麦子被我用腰带捆在了床上,这个时候她才大惊失色,傻乎乎地问我:“你……你……喝了这么多酒,怎么……怎么不醉呢?”
“因为我海量啊,再说我看那壶二锅头不够档次,就换了一壶宋河老酒,这种酒并不很烈,而且平日里东奔西走,常喝宋河老酒,多饮几杯也不妨事。”
“那……那……那壶二锅头呢?”卖子突然急切地问。
“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姑娘喝的就是,看起来你们不常饮酒,连酒的优劣都分不出来,木巾真是废物,竟然有你们这样的手下,干嘛?看老子逃亡路上寂寞,当援助交际啊?”
“木巾……我们……天!你怎么知道的?!”
“笨女人,这点小手段就想对付魔头杨天,不觉得很可笑吗?唉!这些天正愁路上没人陪我聊天,你就大老远赶来,真体贴啊,能娶你做老婆一定是件很开心的事情……”
“哐”地一声,门被醉醺醺的左翼踹开了,他把背上的麻袋丢在我的脚下,说:“还以为你不能穿裤子,想不到还这么整齐,看来你真不是当淫贼的材料。”说着斜眼看了看躺在床上羞愤欲死的麦子,转头对我说:“老大,下一步该怎么办?杀了她们两个,还是卖到丽春院去?”
“丽春院现在什么价格?”
“最近朝廷对丽春院这种场子查的很严,据说是不许逼良为娼,把怡红院、藏春阁都给查封了,只有丽春院因为是知县的内弟在经营所以还开着,但已经更改了对外业务范围,以按摩足底做幌子,其实还是过去的买卖。因为只有他们一家,所以价格压得很低,她们两个才二十两。”
“二十两?真黑啊!卖又卖不上价钱,留着又嫌太难看,咱们还不如捅一刀图个痛快,左翼,拿刀来!”
麦子听到这里不干了,在床上使劲扭动着身体,不住哀求:“杨天,杨天,别杀我,我漂亮,我不难看!”
我眯着眼睛凑过去仔细看了看她的脸,然后摇了摇头说:“这也算漂亮,脸色发黄,嘴唇发黑,头发也黄乎乎的,我不喜欢。”
“不是的,不是的, 我本来很漂亮,现在是易容的!”
我假装惊诧地掏出一块澡巾使劲在她的脸上蹭,擦掉了许多黄粉,露出麦子清纯可爱的本来面目。江湖传闻中的什么人皮面具,都是些欺骗老百姓的把戏,在江湖上是不会有那么神奇的东西的,所谓的易容术还是以化妆品为主,在脸上厚厚地涂上一层而已。
“天啊!这不是麦子吗?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我强忍住笑,故作大惊小怪地问麦子:“啧啧,瞧这头发,咋染这么黄呢?”
“木巾……木巾告诉我,婊子、婊子都是染黄头发的……”麦子一脸羞愧唯唯诺诺地小声解释。
“那这黑嘴唇、黑眼圈都是怎么回事啊?”我一会儿刮一下她的鼻子,一会儿拍拍她的脸蛋,麦子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的问题:
“木巾……木巾还说,黑嘴唇……性……性感,丽春院足道馆里的小姐都这个样子……黑……黑眼圈是……是这个……这个行业的特点……”麦子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微不可闻,躺在床上默默掉眼泪。
我蓦然觉得心里疼了一下,不忍心继续折磨这个可怜的女人,就踢了踢床边的麻袋,左翼连忙解开袋口,从里面揪出一个同样黄头发、黑眼圈、黑嘴唇的女人,女人正在药力作用下处于睡梦中,嘴角流出长长的涎水,偶尔发出几声幸福的呻吟,天知道她梦到什么事情。
“这就是嫣丹?”
“啊!你……你怎么知道?”麦子惊恐地看着我。
我不怀好意地看着麦子冷笑,时而递过几个挑逗的眼神。若干年以后麦子在《我和教主不得不说的故事》中这样描写当时的场面:“他看我的眼神淫荡而下流,像一头就要扑过来的野兽,我不知道他在等待什么,但我知道他喜欢看着我吓得发抖的样子,在他的眼里,我就像一只可爱的宠物。在以后的梦里,我经常会看见杨天这个眼神,然后我就会变成一只小猫咪,乖乖地趴在他的身边,一动不动,我知道他会来抱起我,把我的毛弄乱,再轻轻地梳理。我会偶尔伸出舌头添他的手背,然后躲进他宽大的袖子里睡觉……”
左翼对此事的记载和麦子略有不同,他在《江湖回忆录》中这样写道:“我从来没有见到过杨天那样的眼神,忽明忽暗,一会儿像饥饿的野狼,一会儿又像温柔的绵羊,直到很久以后,我才领悟到他其实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杨天小心翼翼的接近麦子,怕她在梦中惊醒,他只是想轻轻的吻吻她让她不要担心。杨天知道想要和麦子在一起并不容易,他们来自不同的天和地,麦子总是感觉和自己一起是漫无边际阴冷的恐惧。杨天真的好努力愿意改变自己,愿意为麦子流浪在戈壁,只求麦子不要拒绝,不要离别,不要给自己风雪。杨天真的愿意改变自己,愿意为麦子背负一身羊皮,只求麦子让他靠近,让两个人相偎相依。我确定杨天就是那一只披着羊皮的狼,而麦子是他的猎物,是他嘴里的羔羊,杨天抛却同伴独自流浪,就是不愿别人把麦子分享。我确定这一辈子杨天都会在麦子身旁,带着火热的心随她到任何地方,他已经痴、已经狂,爱她的嚎叫总在山谷回荡。我确定麦子就是那杨天心中如花的羔羊,就是他的天使,是他的梦想,想搂麦子在怀里,装进自己的身体,让彼此的血液交融在一起。我确定看到他为她披上那温柔的羊皮,是一男人无法表露的脆弱感情,他有多爱她,就有多少柔情,我相信这柔情定能感动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