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杀人?”我坐在杀手的对面,杀手被按到在地上,保持“嘴啃泥”姿势。
“端人碗,服人管。”杀手很硬气。
“谁雇你来杀人?”我接着问他。
“你不傻吧?行有行规,打死也不说!”杀手依然硬气。
“哟,看不出来,真有些杀手的样子。”我不紧不慢地调侃他。
“牛耕田,马食谷,我就是干这行的。”杀手的嘴上仍然不服软。
“我看你是‘瘦鸡婆屙硬屎’,关浪,扒他裤子,鞋底伺候!”
只听劈劈啪啪一阵乱响,杀手就开始鬼哭狼嚎地惨叫:“我-!我-!你们真打呀!”
关浪一边卖力地抡着鞋底,一边有节奏地回答他:“你——说呢?你——以为——过——家家——啊!”
我挥挥手让他停止,蹲下身来继续审问:“疼吗?”
“你试试!”
“爽吗?”
“你试试!”杀手已经带哭腔了,看来他从未受过这种虐待。
“你从哪来?”
杀手垂头不语。
“关浪!换木屐!”我恶狠狠地下命令。
“别别别……我说我说……我是江西神刀门的。”杀手终于开口招供。
“叫什么名字?”
杀手又开始不说话。
“关浪,拿板凳腿!”
“别别……我说……我叫……我叫风亦。”
据江西神刀门杀手风亦交代,这华车竟然是江南武林联盟的盟主,此次轻身涉险,很让我敬佩,都说北方多豪侠,但北方的侠客首脑们真找不出一个敢于独创龙潭虎穴的人物。风亦还交代,江西神刀门是一个杀手组织,专门替顾主杀人放火,旗下设有接引人、收款人和春、夏、秋、冬四个杀手堂。他们往往由接引人联系雇主,由收款人收取百分之五十定金,然后由杀手堂负责人调遣杀手,这个负责人在帮会里被称为“总监”。风亦是秋字杀手堂的堂主,也是帮会里名列前五的高手。说到自己打打杀杀的经验,风亦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开始有些飘飘然,原来他已经是第二次行刺江南武林盟的人了,上一次是一年前,风亦带领秋字堂,同门高手戚看花率领冬字堂,一行三十多人在金陵城外伏击了江南武林盟主夫人的车队,风亦单挑江南武林盟护法,彼此掐着对方的脖子坚持了半个时辰,终于把那个不可一世的护法掐死,江南武林盟的喽啰们看到护法已死,纷纷各自逃命去了。风亦正靠在树干上喘粗气,猛听得在车仗旁边的戚看花兴奋地大叫一声。他以为江南武林盟的高手来援救,拾起地上的单刀就冲了过去,挑开轿帘便傻眼了,原来是个女人,一个貌若天仙的女人,坐在轿子里一动不动,痴痴地看着他们。风亦说那个时候突然觉得热血上涌,原来华车那个草包竟然有如此标致的夫人,干脆抢回江西去做小妾,还没等自己动手,身旁的戚看花早就等不及了,嬉皮笑脸地伸手去拉轿子里的女人。突然女人目光一寒,挥手拿着一根绣花针刺了过来,那一针疾如流星、快似闪电,直奔戚看花的面门。戚看花不愧是江西神刀门的高手,感觉到不对劲就向后跃,还是慢了一步,钢针入脑,当时就惨叫一声晕了过去。风亦和几十个神刀门弟子正准备围攻轿里的女人,大批江南武林盟的人马赶到,两伙人对骂了一阵,由于各自的方言晦涩难懂,都听不太明白,冲突就升级成为群殴,这时候六扇门的人从城里赶来,一路大呼小叫,生怕斗殴的匪徒不知道他们要来。按照江湖规矩,无论侠客还是山贼,都不愿意和官府打交道,更何况兵刃被没收了很可惜,于是两伙人带着同门的尸首一哄而散。在那次暗杀过程中,江西神刀门冬字堂堂主戚看花受了重伤,钢针插进脑子里,郎中说一定不要拔,拔掉就得见阎王,幸亏戚堂主躲的快,这一针根本没留后手,就是想制人于死地,从此戚看花的脑门上就插着一根钢针,碰一下就钻心的疼,遇到阴天下雨,提前三天就有反应,比积劳成疾几十年的老寒腿、风湿病还准。尤其是打雷的时候,连屋子都不敢出,生怕被雷劈到。因为这件事情江西神刀门和江南武林盟结下了深仇大恨,所以这次居然为了五两银子就派出杀手来杀华车,本来十拿九稳的事情,由于我们加入,居然成了这种局面。
“都说了,别杀我……”风亦看来并不是一个优秀的杀手。
“我还要求你办事,怎么会杀你呢?”
“你……求我?”风亦瞪大眼睛,看得出来被我一个求字弄得发蒙。
“是啊!拿着这个。”我从怀里掏出一叠卡片,对他说:“这是福来客栈统一印发的卡片,拿着卡片住店将享受八折优惠,帮我回到江西发一发,如果有人因为风老弟推荐,来到我的小店吃住,我给你提成。”
风亦揣着一叠卡片,终于相信我真的不杀他,感激得恨不得给我们几个人供上长生牌位,说了几声再会,连句场面上的话也没有交代,扭头跑进树林,比兔子速度快很多,看来人在危机关头所爆发的潜力是无限巨大的。
“给我易容。”我淡淡地对张雪尼说,“明天早晨告诉华车,我看到杀手很害怕,连夜沿着远路返回福来客栈了。”
“老大……”张雪尼欲言又止。
“给我伪造一个身份,我要混进江南武林盟。”
“我们呢?”关浪和小寒齐声问。
“在金陵找个地方住下来,和圣教的人取得联系。”
“据昨天的消息,宇文锯沫和李雪僧联袂来金陵接应,段教主随后就到。”张雪尼小心翼翼地汇报,边说边偷看我的脸色。
“是谁让你通知他们的?”
“雪尼是圣教堂主,一切听凭教主吩咐,出来的时候段教主交代,一切行动都要传回总舵。”张雪尼故作镇定地分辨。
我看着她,突然一笑:“你用什么传消息啊?”
“信鸽。”她小心地回答。
“明天就不会有消息了……”我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老大……你……”
“不是我,是你,刚才的下酒物里你没尝出红烧乳鸽的味道吗?”我笑吟吟地看着一脸惊恐的张雪尼。
“老大……你……你……段教主要骂人的……”
“放心,我抓来烤的,谁敢骂你。从现在开始,除非危急关头,不可以动用教中的人手,我已经不是圣教的人了。”
张雪尼默默地点了点头,算是服从我的命令,但我知道这个女人一定会想办法再和段翼联系,毕竟段翼现在是说一不二的教主。
“老大,你真的自己去?”关浪有些放心不下。
“自己去,不用劝我,按我的吩咐去做,收集江南武林盟的全部资料,如果她真被软禁在那里,就算我杨天这条老命不要,也得拼个鱼死网破。”
“老大,关浪什么时候怕过死?”
“你不怕死,我怕你死。我杨天现在孑然一身,你死在我的前面,谁来埋我?”
“大哥……”
“木巾杀不死我,傲宇杀不死我,慕容玉婷杀不死我,太公岛上的倭寇也杀不死我,一个小小的江南武林盟又能奈我何?你怕我算计不过那个华车?”
“不是,咱们出门的时候薛芙蓉那骚狐狸交代过,要寸步不离大哥左右,否则就扒了我的皮,那个疯婆子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不必多言,在金陵城住下,准备接应吧。”
张雪尼不愧是易容高手,在我的脸上糊了一层又一层粘呼呼的东西,转眼间我就变成了一个病怏怏的中年汉字,但易容也有不好的地方,就是不能洗脸,只要沾了水就会变成类似京剧脸谱一类的形象,半夜看见能吓死人,所以我每天都要找张雪尼补妆,否则就不仅是露馅的问题那么简单。试想一下,你看见一个人昨天还是好好的,今天早晨起来就开始脸皮爆裂打卷,无论摇头还是点头都会从脸上掉渣子,两腮是两种颜色,因为一面睡觉的时候压在下面整整一夜,现在有些发酵,开始长绿毛,那种形象将非常可怕,容易把人吓晕过去。其实吓晕过去也就罢了,顶多风传几天白日见鬼,假如把人吓得跪在地上磕头乞饶,把自己偷过张三铜钱,勾引过李四娘子之类的事情都交代出来,无论对当事人,还是对无意听到的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容易引发激烈的冲突,所以为了金陵城的稳定,我必须每天抽出一个个时辰时间让张雪尼给我重新化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