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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风林议政
    “久仰杨兄大名,今日得见,风某幸何如之。”风林一袭白衣如雪,羽扇纶巾,透着风流儒雅,不愧是京城名士。
    我连忙施礼道:“杨天一介江湖草莽,实在愧不敢当,蒙尊夫人引荐,有幸结交风大人,是杨某的荣幸。”
    风亦站在一旁似乎受不了我们的礼让,嚷嚷道:“大哥,不用和杨天客气,他又不是什么文人,不过是江湖上一个有名的淫贼罢了。”
    我讪讪一笑,还真否认不得,但这等话让一个不谙武功的朝廷官员听来,肯定对我的印象大打折扣。
    果然风林微微皱了皱眉头,斥责风亦说:“二弟不得无礼,淡若书信中说得明明白白,杨兄乃是义薄云天的江湖义士,岂容你胡言乱语,编排些罪名!”
    风亦似乎很害怕他的大哥,果然不再言语了,瞪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我身后微笑不语的东方猪和钟无双,尴尬地搓了搓手说:“杨天你还没吃饭吧,开席如何。”
    风林虽然是朝廷命官,但生活却很节俭,薄酒素菜,实在没有什么油水,好在风林本人博学多才,引经据典,竟然由几盘青菜豆腐引发出不少典故,席间谈笑风生,倒也别有风味。好在我自幼学过一些诗赋,虽然没有进学,却也不会尴尬。风亦听得气闷,于是频频向东方猪敬酒,东方猪也不言语,对风亦敬的酒来者不拒,不一会儿便有了几分醉意。
    快散席的时候,风林踌躇了一会终于对我说:“恕风某直言,杨兄谈吐不俗,见多识广,又读过诗书,何不进学,赚个出身,文武双全为朝廷效力,才算是正途,像现在这般在江湖上打打杀杀,最终难逃瓦罐井上破,将军阵前亡,又是何苦呢?”
    醉眼迷离的东方猪听到这话突然眼前一亮,然后盯着我,等我的反应。
    我把玩着酒杯,犹豫一下说道:“杨天散淡惯了,只想此间事情一了,江湖太平了,就去游山玩水,或者经营我的小客栈,赚多赚少,够用就行,仕途官道,不适合我这种人。”
    风林摇了摇头,对我的想法颇不以为然;东方猪神色一暗,又像风亦遥遥举起了酒杯。
    我也借这个机会开始进入主题:“风兄,杨某有一事相询。”
    “杨兄尽管直言。”
    “小弟行事荒唐,前几日在翁万达翁大人府上,和赣州大豪潘之光发生了一些误会,这几日心下惴惴,唯恐翁大人和潘先生报复,风兄你看此事……”
    风林面色稍缓,说道:“这个大可放心,翁万达虽然现今炙手可热,但他不是那种阴毒的小人,况且他功高引人妒忌,忙着四处打理种种关系,自顾尚且不暇,这个时候不会腾出时间管江湖上的小恩怨;至于赣州的商贾潘先生,传闻找到一个美女,正准备献入豹房,如果皇上讨得欢心,对他的生意大有助益,商人重利,那才是头等大事,这个紧要关头,他也不会节外生枝,何况大庭广众被抢了亲,巴不得这种丢人事没有人提起,又怎么会大动干戈呢?”
    这两个人暂时不会对我下手,这个我早就料到了,但仍然诚惶诚恐地对风林道了谢,然后开始琢磨风林口中的消息,潘之光找了一个美女献入豹房,莫非是麦苗?
    正沉思间,听见风林长叹一声,喃喃道:“所谓‘目极世间之色,耳极世间之声,身极世间之鲜,口极世间之谭。’我大明皇帝倒是个个都遵照《殇政》里的言论,饮食无度,淫乐无度,难免体弱多病,精力不济,非但不思悔改,反而异想天开,一方面照常大搞食色性也,一方面却想修炼成仙,获得长寿。自太祖开国,笃信道教,追求长生不老,历代推崇炼丹修仙,到了当今圣上,公然在内宫修筑了一座“天禄宫”,每天参拜,寿礼神仙。但求长生则须禁女色,两者又岂能得兼,求长生就是为了长盛不衰,永世作乐,叫他不近女色,做得了神仙又有何意义?可恨龙虎山那些妖道,妖言惑众,混淆视听,给圣上出了一个色、仙得兼的馊主意,说是只要与童贞女交欢没有关系,反而有助于修行。圣上听得此说,如获神灵指点迷津,立即在参拜神灵的天禄宫中,招童贞女来发泄肉欲,同时在宫中广设豹房,四处淫欲之所,秽乱宫廷,一时间各地海选美女处子,送入宫廷豹房,真是敲剥天下之骨髓,离散天下之子女!潘之光这种商贾,为了异己私利,不仅残害良家女子,倘若所献美女妖媚,乱及朝纲,褒姒、妲己之祸不远矣!”风林越说越怒,捶胸顿足。
    我看了看席间的几个人,风亦几度相劝没有结果,只好独自喝闷酒;东方猪眉头紧锁,似乎有想不尽的烦心事;钟无双不住给我斟酒夹菜,对风林的感慨充耳不闻。
    我知道风林的这些大逆不道的言论如果传出去,足够灭门之祸,所以连忙岔开话头,说道:“龙虎山天师一脉,劝人修心养性,道教也确有可取之处……”
    没想到风林当即反驳说:“杨兄此言差矣!道兴还是佛兴,不过是朝廷的侧重罢了,南北朝梁武帝萧衍醉心佛教,不理朝政,自谓南面为王较之西天成佛总觉是图一时虚名,因为他的大力标榜,所以才有杜牧的名句‘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我朝太祖开国之前本是个游方和尚,一直引以为耻,所以没有人敢提那段往事,即便如此,太祖仍然大肆压制佛教,然后找了个张三丰相助开国的故事,大力推崇道教,其实在那兵荒马乱的年月,一个张邋遢武功再高,又能有几分助力?佛与道此消彼长,不在民心,而在圣谕,可叹无知小民,焚香祈祷,顶礼膜拜,真能有平安吗?又真能长生不老吗?我大明历代哪个皇上不修仙,又有哪个皇上真的得道升天?祸国殃民就是这群妖道!”
    东方猪听到此处若有所思地缓缓点头,风亦急得连连搓手,频频四顾,唯恐哥哥这些大逆不道的言行被外人听去。
    “杀尽江南百万兵,腰间宝剑血犹腥。山僧不识英雄主,只顾哓哓问姓名。太祖诗中透著霸气,真英雄是当如此。”我又一次岔开这个压抑的话题。
    “御笔题诗不敢留,留时常恐鬼神愁。故将法水轻轻洗,尚有毫光射斗牛。那些和尚面对太祖的霸气,也只好靠着这样的小智慧保得一条性命,悲哀啊!”风林一声长叹,又说到了和尚身上。
    我们讲述的是大明子民耳熟能详的一个故事,说太祖朱元璋起兵后,有次隐瞒身份乔装出行,来到一所寺庙,提笔在墙上写了一首诗:“杀尽江南百万兵,腰间宝剑血犹腥。山僧不识英雄主,只顾哓哓问姓名。”太祖登基以后,听说当年题在庙中墙上的诗句早已被人洗去,就下令把寺庙中的和尚押解至京,准备杀掉。老和尚灵机一动,当即吟诗一首:“御笔题诗不敢留,留时常恐鬼神愁。故将法水轻轻洗,尚有毫光射斗牛。”这几句连吹带捧巧释妙解,使太祖龙颜大悦,当场释放了和尚。这个故事在民间流传甚广,都说太祖仁德,其实和尚又何罪之有?
    此刻我的心里已经无暇感慨皇上和僧人的恩怨,只想知道麦苗的消息,但风林说起朝廷的事就没完没了,我只好拼命给东方猪使眼色。
    东方猪长长叹了一口气,问风林:“潘之光这次进献给豹房的美女应该是国色天香吧?”
    激动的风林被打断话头,看了看东方猪,说道:“潘之光富可敌国,他千里迢迢眩和到京城的美女,自然是倾国倾城,据说只有十五岁……”
    “麦苗!”我不仅脱口而出。东方猪脸色一变,对我摇了摇头,暗示自己不知此事。潘之光和珠珠公主的人暗通曲款,这件事情我和东方猪、水凝子等人一直心照不宣,但我始终对他们的合作程度持怀疑态度,包括这次直觉感到潘之光进献豹房的美女就是麦苗。
    “麦苗?何许人也?”风林诧异地问。
    “啊……小弟突然想起一个故人,请恕小弟要是在身,就此告辞。”在风家兄弟的诧异中,我带着东方猪和钟无双起身离开风府。
    “杨兄,天下之大,十四五岁的美女到处都是,也不见得就是麦苗,万万不可仓促行事,我看还是应该从长计议……”
    我此刻已经心急如焚,冷冷地顶撞她道:“我等得,嘉靖那个老淫棍能等得吗?这次麦苗倘若有事,杨天一定闹个天翻地覆。”
    东方猪眼圈一红,似乎要哭出来,低着头跟在我身后一言不发,如果不是在斜阳楼上看着他发威,还真以为他是一个有断袖之癖的戏子。钟无双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东方猪,诡秘地一笑,走到东方猪的身边窃窃私语,让我突然好生懊恼,珠珠公主派了一个高手来保护我,却不知什么时候和钟无双成了朋友,常常眉来眼去,可是我和无双无名无份,又发作不得,只能恨恨踢开一块脚边的石头,一路直奔潘之光在京城的府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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