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阳吃过饭,洗漱了番,再吃了点感冒药,只觉得大脑迟钝得就像是一块水泥。他把自己往床上一搁,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只是晚上睡得极为不安稳,他可以感觉得到自己在床上的翻来覆去,但全身酸软得让他几乎睁不开眼睛。这样迷迷糊糊地睡到大概凌晨三四点,苏阳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从上面掉了下来,砸在他的手上。闭着眼睛伸手摸去,毛茸茸的一片,再往下,好象不对劲,苏阳猛然惊醒:怎么像是一个人的眼耳口鼻?苏阳一激灵,一下子坐了起来,他下意识地去开床头灯,却是没有任何的反应。黑暗中,他仿佛看到一双冷冰冰的眼珠子就这样盯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甚至甩过一丝嘲讽的眼神。“死人头!”苏阳的大脑中飞快地掠过这一字眼,他的眼前晃动着陈丽娟那被割去人头,血淋淋地一个窟窿的一幕……如今,她的人头就陈列于自己的枕头边?苏阳魂飞魄散,肝胆欲裂,他惨叫了一声,从床上滚下来,然后手脚并用地连滚带爬到了阳台,把房门带上,紧紧反锁住,嘴唇发白,身体如筛糠般地抖个不停。
“是幻觉,一定是幻觉!”苏阳低声嘶哑对自己说,但他根本劝止不了身体停止颤抖。“一定是幻觉的,不要怕!”苏阳用手紧紧地攥着阳台的角,锋锐的瓷砖边角在他的掌心中割开了一个小口,鲜血浸染了掌纹。“不要怕,什么都没有的,不要怕……”苏阳给自己打着气,闭着眼睛,缓缓地扭转自己的脑袋,让自己转过身来,面对着阳台门和窗户,睁开眼睛,但只眼,彻底地穿透了他残余的勇气——他分明看到一个皮肉都已绽开腐烂的人头,挂在窗台上,双眼空洞,对着他冷笑,而蛆虫则自它的嘴中、鼻子中、耳朵中爬出。苏阳“啊”地一声凄厉惨叫,撕开了夜的宁静,惊醒无数人的梦境。那是心底深处发出的绝望的哀号,是放弃了挣扎的幽咽,如同一个人四肢被绑定,眼睁睁地看着利刃向着自己的喉咙插过来的死白绝望叫喊。苏阳唯一余下的念头,就是逃跑。他扒住阳台,想往上爬跳下去。在他的眼中,高空中的距离,已经不再是死亡的陷阱,只有身后的空屋,才是死亡的狞笑。只要能够逃离它,哪怕死亡,都是一种解脱。但手掌心的血加剧了瓷砖的光滑,他一下子没抓稳,跌落在地。他慌乱地从地上挣扎着起来,再度攀上阳台。
就在苏阳刚要往下跳时,隔壁705的窗户里探出一颗脑袋,高声喝令道:“不要跳!”苏阳一惊,脚底一滑,跌落回阳台。男子手持一支手电筒,光打射在苏阳脸上,身后。“不论你看到了什么,你就都当作是幻觉,幻觉,明白吗?”男子大喊着。
苏阳用手档住手电筒的光芒,但从指逢间漏过的眼睛余光,瞥见识出了是老陈。顿时,他仿佛像看见了救世主般地扑到阳台边,将身体尽力往老陈方向倾斜,手在空中茫然地抓着,“老陈,快救救我……”
“你看到了什么?”老陈急急地问。苏阳将手指胡乱地指向身后,脑袋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敢扭转过去,“人头,死人头,在床头还有窗户上……”
老陈的手电筒扫过窗户,上面空空如也,只有窗帘在风的吹拂下飘荡着。“那都是你的幻觉,什么都没有!你千万别被幻觉所迷惑,要坚持住。”“不不不,”苏阳涕泪交织,“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你千万不要做什么傻事。”老陈大吼道,“你把门打开,让我进去。”
“我不敢,它就在屋里,我不敢进去。”苏阳胡抹了一下脸,但更多的泪水溢了出来。
“那把钥匙扔过来!”
“钥匙也在屋里。”
“那你等我。”老陈从窗户里爬了出来,然后一手抓着窗户边框,一脚踩着搁放在705与704之间的空调上,空调摇晃了下,但看上去还勉强可以承受得住老陈的部分重量。老陈另外一只手迅速抓住704的阳台边,整个身体一荡,顺势跳到704的阳台上。
苏阳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般,紧紧地抓住老陈的手臂,抑制不住地仍在抽泣着。老陈打开苏阳刚才拴住的门,推开。苏阳紧贴在老陈身后,闭着眼睛,身体紧张得不停颤抖。老陈的手电筒照向床头,那上面却只有一个闹钟掉在床上,上面蒙着一张硬纸板。
老陈松了一口气,“只是一个闹钟掉了下来,就让你这么大惊小怪啊?”
苏阳紧闭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他瑟缩地看了一下床头,眼前的真实现状让他有一丝不能相信。他抖索着手将那硬纸板拿开,闹钟停止在了凌晨12点50分上。他像被火烫般地收回了手。
老陈拿过闹钟,看着上面的时间,也有一丝的发愣,但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拉着苏阳出了704。楼道里挤满被苏阳刚才的惨叫吵醒的人们,看到他们出来,眼中都露出惊疑的神色。老陈向他们点了点头,说:“不好意思,刚才是我朋友做了噩梦,惊扰各位的休息,实在是抱歉。”然后开了705的门,将苏阳推了进去。
屋里,老陈给苏阳倒了杯水,然后正视着他,问他:“你详细地告诉我,你晚上究竟是看到了什么?”
苏阳喝了口水,情绪渐渐安定下来,他结结巴巴地把晚上看到的两次人头的事告诉了老陈,最后他带着哭声地问老陈:“你说这究竟是什么回事啊?我什么事都没做,为什么它就纠缠着我不放呢?”
“我说过,这个世上是没有鬼的,如果有鬼,那也只存在于人的心里。喏,我就给你分析一下你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吧。我觉得那是经历了这几天里的恐怖事件,然后那些恐怖的事情,包括陈丽娟失踪的人头的事在你的脑海中已经根深蒂固地埋藏了下来。只是你的大脑为避免这些恐怖场景给你造成崩溃,只能将它们压抑了下去。但恐惧总要释放的,一味的压抑也只可能造成反弹,就好象精神分裂者他们许多都是因为过分压抑最终导致精神上出了问题。所以在压抑的崩溃与释放后的惊恐之间,你的潜意识里会做一个权衡,最终还是给你自己做出了选择,然后也就有了你晚上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