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悻颜把刀刺进志言身体的那一瞬间一直到他被送进医院的那些日子她一直在想,为何自己要如此执着于这段感情,那些美好的日子是存在自己记忆里的自欺欺人,有些时候她羡慕落儿把什么都忘记的日子,但她始终执着于寻找,若是有一天她的记忆也不见了,那么她会不会也像落儿一样去寻找回丢失的记忆呢?不知道,很多事情没有在自己的身上发生过便只能假设,而假设通常都只局限于自己的虚想,终究无法成立。
认识志言的时候自己无非还是一个傻丫头,他是一个爱逃课的男孩,她和志言不一样,每年的奖学金都稳拿。可究竟那时候是怎么撞到一起去了,她也想不起来了。只是隐约的记得曾经有一个白衣少年坐在窗外的栏杆上嘴里吹着口哨看着她跳舞,然后伸出手,笑着对她说,你好,我是陈志言,你可以做我的女朋友吗?她挥着额头上的汗珠不屑的笑,白衣少年拉着她去看城里最美丽的夜景,然后对她说,我会爱你一辈子。可能一段爱情到了尽头之后便什么都无法清晰,成了变本加厉的痛苦。或者从一开始的认识就是一场错误的相识。
在医院里的时候,他再次握着她的手,可是她的手心早已经是湿了水的纸,那么化开丑陋的字迹,字迹是过往的幸福面具。志言说他是舍不得她的。她突然站在他面前笑着流下眼泪。
其实你不应该说舍不得我。
因为那样会让我心有余悸。
因为有很多事情你不知道,或者你知道,但是你从来就假装不知道。
我们是很遥远的彼此。暗地里的幸福纸条不过是给人看的幌子。你只是为了帮助小野才回来找我,那不是真的舍不得难道你不明白吗?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小野和落儿是怎么都剪不断的丝,而我们呢,是断开了的琴弦……
我终于知道,要是一个人爱我,那么无论我怎样地赶走他,躲避他,他都会找我,不怕所有的艰险和困难。要是一个人不爱我,那么无论我怎样地哀求他,尾随他,他都会想办法把我甩开,即使瞬间回头,也是因为可怜我的眼泪。这样的施舍我不要。
我们曾经站得那么近,但是我知道,真正的距离却越来越远了。
很早很早以前就不应该奢望什么。那么就不知道很久很久以后依然会希望自己从你那里得到些什么。
其实我一直都是那样。你觉得我像个幼稚的孩子也好,永远也长不大也好,怎样都好。你又何曾了解过我的一切……那只是我生活的一种方式,爱一个人不是必须要为他更改什么才算是真的爱。
我不说话不代表我心里什么都没有想,你可以放纵感情,但是我不行。我的青春只有一次,年少的时候,不相信人是会错过的,甚至要忘记悻颜曾经一再重复着告诉我世界上任何两个人的相遇都是千年一遇的事情,而擦肩而过却只在于一瞬之间。我想珍惜你的存在,然而感情只有自己尝试过了才知道,爱是两个人一起方能到达的地方。那个地方春暖花开,我们却永远都无法看见。
算了吧……什么都已经湮灭。
不要再说你舍不得我,不然我会难过好久。
我希望你明白,你舍不得我会是下辈子的事情。
你不要再说下辈子太久。
我的意思是你根本不会舍不得我,这次我很果断。因为我知道我们的下辈子那么遥远,远的如同飞蛾扑朔。你说我就是那只傻傻的飞蛾吧,明明知道你是火,还要扑过去,我到底在执着什么?
从故事的一开始,我们就试图在挽留些什么,物品的保质期,灰姑娘的水晶鞋,南瓜车,小王子的行踪,伊甸园的菩提树,那盏可以完成所有愿望的神灯。而三百年前的姻缘树上,分明的画着,一个女子,孤单弹着琴,长长的发搭下来,和背景中的黑色淹没在一起,华丽的衣裾飞扬,尘埃退色。
或者,志言,如果下辈子,下辈子我还记得你,那么我们死也在一起。
……
当她把这些话说完的时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小心地回头看看,他定定的看着她,表情很惊讶,又有些歉意,眼眶有些发红,他背过身子不让她看清。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在志言面前可以变得如此理直气壮,完全忘记了多久之前自己在他面前的卑微。是谁说爱情之中女子总是显得比男子卑微?!
她说下辈子如果还记得他,一切都是如果,谁知道会有下辈子,谁又知道自己会记得。她突然想离开,在安顿好悻颜之后,匆匆离去。
或许。我们可以酝酿一种暴发似的悲伤,也可以微笑着制造一丝令人无法动容的伤疤。
她想整装出发,带着希望背离,不过她是要去哪里?她需要思考,认真的对待自己。脑海里闪过小柒温暖的手心时,她的信念更加坚定了。她走在路上那么多人看她的彷徨,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坏女人,刚从这边逃脱,又想往小柒那跑,可是她真的遇见了,还要再错过吗?
也许有一天,所有人都骂她没心没肺,她说她也只是选择自己生活的方式,可没有人听她说话。他们仍然口无遮拦的破口大骂,口水四溅。她不搭理,只因为那是无所谓的。不对所有人哭,然而在小柒走之前的那个夜晚,他们相拥着哭泣,在他面前她不懂的掩饰自己。可是他走了,因为这是一个给他伤心的地方,然后她只在夜里哭,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哭。或者在城市的最高处放声歌唱,唱累了就停下来。她记得在小柒走的那个晚上,她拿出自己最喜爱的红舞鞋小心地穿上,站在冰凉的地面上跳舞给他看,一直跳一直跳,无法停下来。小柒走的时候说,你要爱惜自己才好,你一直是很乖的丫头。她笑笑,真不愿意在他心里做孩子的角色,她更希望是爱人,哪怕知己也好。拿起廉价的二锅头,她在小柒的面前一饮而尽,他关切的说,女孩子不要喝太多酒,落儿她一喝酒就脸红的像猴子的屁股。
呵,为什么所爱的人都已经离自己而去,还会满脑子装得都是他?
在悻颜还没有疯掉以前也看过她喝酒,悻颜喜欢喝自己酿的米酒,很香,满满一房子都是那米香。她说,悻子丫头,喝米酒可以,还可以养颜哦。但是不要喝啤酒,那东西苦得伤身。她点头,似懂非懂的表情。突然觉得自己那么思念一个完整的家,可她却是不完整的人,她没有父亲,没有母亲,或许悻颜算,可是她还是跨越不了年龄的界限,她年轻的最多像她的小阿姨,虽然因为神经的非正常她变得沉郁,可是她相信有一天悻颜还是会恢复如初。
她把口袋里那部即将瘫痪的sony手机拿出来,跑到半空中,它在空中旋转了一圈又乖乖的回到了她的手上。她把手机的内侧靠近冰凉的脸,她说,小柒,如果有一天你可以带我回家,让我们的爱情飞檐走壁,让我可以成为你的怀中不败的花……可话还没有说出口,电话里已经传来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播的号码充值卡上余额不足,请稍后再拨……”她的眼泪在小柒走后的第一天晚上就不争气的掉了下来,其实更多时候她只对自己哭泣,但明天提着行礼走在人群中的时,她还是会微笑着制造幸福的假相。
在爱情当中,到底是谁的愚蠢代过了谁的愚昧?我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