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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的方式
    悻子飞奔回那条大街,她来不及思考,来不及哭泣,没有泪痕的脸失去所有思考的能力,她只想站在他的身边,给他寒冷的身体触手可及的温暖,然后给他念玛雅的小诗,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其实心里一直知道自己忘不了的是他的所有,好或者坏。
    小柒从离开的那一刻就开始想念悻子。他回到亚热带的城市,尝试着过以前正常的生活,他去读书充电准备考研,然后在下课之后去上班,想把生活过得很充实,这样就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思念。下班的时候,在地铁车站上,他看到那些瘦小疲惫的女孩就会想着深夜里与她对谈时的一些可爱的细节,她的慧黠伤感的腔调,干净而纯真的表情。他未曾遇见过这样内心伤害如此深刻,表面上还安然无恙地关怀别人的女孩。他想起那个小小的阁楼,那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夜晚,他在她腰间留下的牙印,带着所有的伤痛的啜泣。
    他挤在下班的人潮中,这个城市在很深的夜里而人潮涌涌。他带着自己的寂寞涌进地铁车厢,他从来都只是站着,即使所有的作为都是空的。因为他记得她对他说过,天使永远不会离开自己守护的人,天使就在他的头上,那样他站着的时候就是离天使最近的距离。想起她说的每一句孩子气一般的傻话他就会笑,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来。地铁在自己的轨道里微微的晃动中,车厢里苍白的灯光照亮黑暗的隧道,乘客看不到自己的路途,只有等待下一站的提示响起。他四处地观望,一次又一次。突然感觉她也许就在他的身边。是陌生人群中的任意一个。
    于是他再一次离开,思念是耐不住的伤。他在家里呆了很久,他仍然以为她会来找他,可是这次悻子没有来。他怕时间锁不住一个人的心,他呆不住,他去找落儿,找小野,他把自己心里的位置调准确,发现原来落儿不是自己想要的幸福,可是他曾经想过,如果自己寻了千百度的人是落儿,他会和小野拼了,甚至把命给赔上。还好落儿不是,他也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她冲过马路,因为在她的眼里再看不到什么是危险,司机从车里探出头骂她没长眼睛,可是这时候她听不见,耳朵里只有爱人急促的呼吸声,他在唤她的名字,重复不停地唤着。她跑进医院,差点撞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她跑得很快,所以忘了说对不起。快到门口的时候,她的速度却缓慢了下来,心在剧烈地跳动,在和他的心一步一步贴近。她怕接近之后看到的还是不懂爱的他,所以心又往后退了几步。但依然向前的是脚步,她把瘦小的脸蛋贴在小小且花了的玻璃窗上,以这样的方式看清他的脸。
    他躺在床上眼睛闭着,身体疼痛地无法动弹,眼泪打湿干涸的眼睛。他总是闭着眼睛,因为希望睁开的时候看到的是她的脸,可是从来都不是,心里开始不再抱有任何她会来看他的希望,于是他睁开眼睛的次数越来越少。
    悻子轻轻地推开门,走到他的身边,他睡觉的表情那么安静,静得另全世界都忍不住去吵醒他。她伸手去抚摸他的脸,怎么越来越瘦了,她在心里疼惜,嘴里轻轻地哼着小柒最喜欢的歌,被风吹过的夏天,犹如他们之间的爱情。
    还记得昨天那个夏天
    微风吹过的一瞬间
    似乎吹翻一切
    只剩寂寞更沉淀
    如今风依旧在吹
    秋天的雨跟随心中的热却不退
    仿佛即使闭着双眼
    熟悉的脸又会浮现在眼前
    蓝色的思念
    突然演变成了阳光的夏天
    空气中的温暖
    不会更遥远
    冬天已仿佛不在留恋
    绿色的思念
    回首对我说一声四季不变
    不过一季的时间
    又再回到从前
    那个被风吹过的夏天
    
    他的手指轻轻的颤动了一下。黑暗中眼泪的温度超出了他的记忆。
    “柒,时间没有等我,是你忘了带我走,还是我忘了跟你走,拉紧你的衣角。打开了门,阁楼不再,里面没有了我们曾有的记忆,才发现我的生活被丢弃在了失去颜色的回忆里面。十月,我要飞翔,但在挥动翅膀的那一瞬间,我发现它那么重,那么重……于是,我终于飞不起来……于是我换好了球鞋,决定要追上一切,在春天来临。亲爱的请醒来,等我拥抱着你,好吗?柒,如果,如果,你什么时候醒来,有这么一位笨天使落在身边,你会舍得赶她离开吗?分明都是伤害,为什么我们还曾离开彼此……”
    小柒听到悻子小心地啜泣,他的心有一些恍惚,让自己心爱的人难过是多么不好的事情,他想对她说爱一个人,就会在他心里留下一滴眼泪。这滴眼泪就是爱情魔咒,它会让相爱的人更加相爱。可是他怕只是一张嘴,悻子就会恐慌地从他的身边逃走,消失,再也找不到。她是受了惊的宝贝,再也不能经受任何的伤害。也忘了有多久,悻子停止了哭泣,他闭着眼睛陪她度过两个人的时间。现在,夜也许已经很深,因为他听到医院的后花园里有小虫子在叫唤着。
    小柒偷偷地睁开眼睛,看到悻子倚着床边的长椅睡着了,月光照在她疲惫的脸,他的心里一阵心疼。小柒将身体一点一点地往悻子的身边靠近,他伸出手,想奋力握着,可是身体被绷带裹着,使他无法触到他的手。终于,重重地落在了悻子的身旁。悻子惊惶地睁开眼睛,看到失措的小柒,多久他们的目光没有碰到一起,触到一起的时候,他们的天空似乎星星都亮了,温暖着整个世界的爱,时间停在了这一瞬间。
    “悻子……”
    “亲爱的,你醒了……”
    “嗯。曾经以为,我以为自己不会被寂寞打败。然而一个人的梦里,方知寂寞是一种瘾,戒不掉,会一点一滴渗进人的心里。我舍不得再睡着,怕睡着之后再也无法醒过来,不能给你温暖的拥抱。亲爱的,我是爱你的……”
    不知为何面对着小柒,悻子的眼神恍惚不定,她缓缓地站起来,朝着窗口走去,手搭在白净的栏杆上,月光照着她开始潮湿的眼。“柒,我依然叫你亲爱的,可是爱情已经死了。我去面对新的开始,我有我的爱情,从此宁愿找一个爱我的人,也不想再与自己深爱的人在一起,没有了伤害的勇气。”
    “新的开始……新的爱情……是新的?他是谁?!”
    “我们的感情即使不真实我也愿意在有无之间徘徊,那样不至于太伤害,他说他喜欢穿着用肥皂洗过的白色衬衫,骑着脚踏车满山野地跑,他会和树上的鸟儿唱歌,听得懂鱼儿的孤独,狐狸的寂寞,还有我心底绝望的声音。我想去看他,看这样的孩子是什么样子,我爱他,用一种爱孩子的方式会使我比较安心。我说我走路的时候不安分,看到所有美丽的事物会眯着眼睛抬头微笑,我的头发已经长得过了肩膀,它们在风中一扬一扬的,有飘柔的清香,我说如果哪天你在山岗上看到一个穿着绿色小衬衣,白色过膝的百褶裙,拿着泡泡棒吹泡泡的女孩,那个可能是我。于是他便一次一次地寻找,可是他找不到,他难过地给我打电话,他沮丧地告诉我他找不到我,他说爱我的时候声音羞涩的像个红着脸的小男孩,他……”
    “悻子,你还是不会说谎,即使我看不到你的眼,可是你不知道自己说谎的时候脚会轻轻地踢墙壁吗?不要欺骗自己,好不好,你还是爱我的,对么?不然为何你会来,为何你会唱我最喜欢的歌,为何你会流泪……”
    悻子的身体微微一颤,为什么他还是看得出来,想骗的人是小柒,却骗了自己。“柒,要过多久思念才会到达彼岸,那条路这么长,我站在这端拿着尺子踱着,却怎么也量不到它的彼岸。只是春去秋来,燕子来了又走了,花儿开了又谢了,我还站在这里。偶尔听到流水哗哗过,它唱着歌来了,可在看到我沮丧着的脸的那一刻又灰溜溜地悄声走了,就这样连流水都失去了声音。有时候我拿着镜子兴致勃勃地想看看自己的脸,我试图露出一个微笑,但是镜子中的自己表情竟扭曲的像个小丑……亲爱的,有一种爱另全世界都倾覆,但是绝不是我们的爱,过于沉闷的重复,只是自欺欺人,时间去了就不再回来,一句‘我爱你’也只是如此罢了。直到现在,我依然不理解爱情的真谛是什么,可还是那么执着地以为那时候我们之间有的就是爱情。亲爱的,我很笨,你知道吗,像个愚蠢的孩子,永远都不想长大。你愿意爱这样的我吗?”
    “我可以毫不犹豫地告诉你,我明白自己真正爱的人是你,不然为何我现在会坐在这里,如果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否认我的爱,好吗?我几乎跑遍整个江南,可是亲爱的我竟然找不到你……为何当我在有你的城市苦苦寻找的时候,你却消失了,是不是把自己带到了天涯,你没有告诉我,甚至连任何的联系方法也吝啬地不愿告诉我。我站在马路上,看车一辆一辆飞驰而过,你说过,如果站在离马路近一些的地方,可以闻到和自己一样的人的味道,也许这样我就可以找到你,把你紧紧地拥在怀里。一辆汽车从我面前飞快地经过,溅起了一大片水花,直喷到我脸上来。伸手抹抹脸,我想,亲爱的你也许也在过同一条马路,于是我四处寻找你,忘记了自己还站在马路的中央,我希望有一天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会再有车子这样没水准地开过你我的身边,溅起一大片水花时,我可以像对面同样被溅湿的那对情侣一样,那男孩伸出袖子,帮身旁正洋溢着幸福微笑的女孩擦擦脸。但是亲爱的,你还没有出现在身边,我的眼前就一阵黑,我迷糊地躺在了地上,接着听到有人在拨打120,没多久就是救护车的声音,可是我却没有睁开眼的力气……悻子,古巴比伦王颁布了汉漠拉比法典刻在黑色的玄武岩上,我没有他的尊荣,原本就是卑微的个体,所以亲爱的悻子,我没能为你找到高贵的黑色玄武岩,将我对你的思念和我们坚贞的爱情刻在最完美的岩石上,但是我发现自己还有笨拙的手。有人问,思念的围巾究竟有多长?我会试着把思念化成一条一条柔软温暖的毛线,然后慢慢编织,看那青藤枝就那么可恶地把长长的围巾缠住了。可我还要一路行走,一路编织,织到落儿和小野爱情延伸的2046,最后坐在高高的喜马拉雅山脉上,让围巾与它比美,让思念继续蔓延……”
    悻子转过身,泪流满面,她跑到小柒的身面,忘了小柒身上的伤口就往他的怀里窜,肩膀一抖一抖的。小柒也忘了碰到伤口的疼痛,他尽力用手将悻子抱住,可是那该死的绷带一点都不善解人意,还将他的身体裹得更紧了一些。小柒捏捏悻子的脸,故作生气地说:“现在逃还不迟呢,不然警察可要找上门来说我拐骗,然后抓我去问话了喔!”
    “不走了,我不走了,赶也赶不走了……亲爱的,如果爱情可以飞檐走壁,那是不是代表我们可以跨过所有的伤害和阻碍,向只需于我们的幸福禁地进发,安然地过完一辈子,偕手而老。如果我只是你的一滴眼泪,苍茫大海中毫不起眼的一滴,你的爱灌溉在海洋的每一寸角落,所有的游动着身体的鱼儿,小珊瑚宝贝都可以感觉得到,唯独我,唯独我寂寞地沉下蓝的破碎的深海,可我也曾经在你的怀里开过花。即使那样的幸福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会坚持的。柒……”
    那一夜,她在他的怀里安静地睡着,嘴角的微笑是动人的陶醉。她想她会记得这次爱情的失而复得,记得小柒说的所有的一切。
    小柒说,爱情就像是飞机,起飞的时候很困难,但还是努力的冲向天空,带着从来不曾发现的勇敢,飞起来就坠入云中,感觉像是迷了路,有些忐忑有些不安,也许总觉得相识的太晚,所以总担心这段路太短,不到终点你会不会换成别的航班,可是从此以后每个起点终点我都会陪你一站又一站。
    小柒说,你是我的,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幸福。
    小柒说,如果爱变得不坚定,你一定要把正我的方向盘,我只是一时不确定,而走了回头的路。
    小柒说,我是真的爱你,我们都是受了伤的人,没有必要再次互相伤害。
    小柒说,我们的爱可以越过所有的艰辛,即使中途有阻碍,但是坚持会成为最后的信念。
    小柒说,无论如何请不要放弃。
    小柒说,亲爱的我绝不能再失去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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