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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黎甸的弱点
    风蓝看着天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天边飘着闲逸的云,它们不断的变化姿势。风在云的旁边与云嬉戏打闹,它们就像无忧无虑的孩子,尽情的展现自己释放自己。偶尔有鸟从云层中钻过,然后它们回头看着云彩。我似乎看到了它们满意愉快的笑容。
    风蓝的手按住藤椅上的剑,然后说,你为什么怀疑是我杀了人?
    因为你是用双剑的。而且杀了人以后杀手在竹子上留下我的名字,但很少有人知道我的名字。昨天你们把人劫走以后,我又看到竹子上留了字。这两次的字虽然不同,但笔法相同。
    什么字?
    欲见人,找风蓝。
    风蓝又吸了一口气,然后摇头说,我派人劫走人以后并没有留下任何字。因为我相信你的能力可以查到是我,这也是我考验你的一项内容。一个杀手不但要能杀人,还要能找人。
    那第一次的字也不是你留的?
    风蓝点了点头,说,我并没有杀人,所以字更加不会是我留的。我怀疑是有人故意留下这两次字,目的就是想看到我们两个人互相残杀。
    昭茵抓紧了我的手,她的手细腻而温暖。我叹了口气说,你是我师傅的朋友所以知道我的名字,那还会有人知道我的名字吗?
    风蓝想了想说,有,一个人的名字会被人打听,要么是朋友,要么是敌人。你师傅当年还认识一个杀手,他叫黎甸。他和你师傅是敌人,而现在他也和我是对手。他想对付我们肯定更愿意看到我们先自相残杀。
    我笑了。所以他先出钱请我出来杀散铭庄的主人,我肯定会来到这里。而我来到这里以后他却先把人杀了,留下我的名字。做这件事的目的是要告诉你我已经来了。你知道我来了肯定想要看我的剑。所以他又出钱给思柯兄弟来杀人,帮助你引开我好让你劫人。他甚至怕我不知道是你,所以还留下了你的名字。
    当我说出这几句话的时候风似乎突然变得很凉,好像一下子就到了冬天。仇恨是一条通往悬崖的小道,让人一步步的丧失自己。我转过身去,昭茵脸红的松开了手,然后我看到丁棘眼里的痛苦。我知道他是爱着昭茵的。
    当我要离开的时候,风蓝在我身后急切的问,你要去杀黎甸?
    我停住了脚步,然后点了点头。风蓝叹了口气,接着说,你不应该去杀他,因为那样你会死的。你师傅也知道他是最该杀的人,但你师傅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杀他。因为没有人能挡祝蝴的双剑。
    我没有说话。
    风蓝又说,黎甸的那两把剑是用最好的黑铁铸造而成,剑身薄如蝉翼。而且他为了使他的剑更轻更灵活,剑柄也是用上好的檀香木材做的。请他杀人的人出的都是最昂贵的价钱,因为他从未失手。
    如果你要杀他,你也不行吗?
    风蓝点了点头。要一个剑客去承认别人的剑法比自己好是一件很难的事,尤其是像风蓝这样一个剑客。我转过头去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
    你还是要去杀他吗?
    我点了点头,然后离开。我听到身后风蓝的叹息声,他似乎已经看到了我的死亡。昭茵和丁棘紧紧的跟着我,但是他们都没有说话。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要说什么。
    接着我又听到风蓝在喊,洛崖,你的剑还没带走。
    我回过头看着风蓝笑了,我说,那把剑送给你,我会到铁铺重新买一把新的。
    回来的路上,丁棘问我,你真的相信风蓝的话。
    我点了点头。因为他是我师傅的朋友,我的师傅不会交错朋友。
    我们回到了散铭庄,丁棘问我需要一把什么剑,他去买。我说,随便什么剑,只要能杀人的剑就行。然后丁棘走了出去。屋子里只有两个人,我和昭茵。
    我取下了腰间的酒袋,早上灌的酒还没有来得及喝。昭茵伸手按住了我的手,她说,不要喝酒了,喝茶吧。我抬起头,她的眼神温柔如初升的月光。我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后微笑着点了点头。昭茵在我对面坐了下来,她突然说,你真的爱我吗?说完以后她垂下了眼眉,风吹在竹叶上有沙沙声。我说,是的,你是我一生最爱的人。
    昭茵抬起头笑了,她说,那你答应我不要再去杀黎甸了。
    为什么?难道你不想为你哥哥报仇了吗?
    我哥哥已经死了,可是我不想再看到你死,我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
    我笑了。我说,没事的,我一定会好好的活着,而且黎甸也会死。
    你有把握杀了他吗?
    我摇了摇头。昭茵站了起来,她走到我的身旁,然后亲吻了我的额头。泪水从她的眼睛滑落到脸庞,再落到我的额头,顺着我的脸颊滑落。竹叶的沙沙声更猛烈,更紧凑了。
    门推开,丁棘走了进来,我看到了他脸上痛苦的表情。他把买来的剑放到桌上,然后走了出去。昭茵的脸微微一红,勉强的朝我笑了。我站起来走进庭院,竹叶落满一地。丁棘淡淡的说,这些竹叶又该扫扫了。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丁棘问我,你有没有把握杀得了黎甸?
    我摇头。
    那你要不要我帮你?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在看丁棘的手。那是一双练剑的手。丁棘笑了,他说,昨天我如果不是要保护昭茵没有人能把我带走。你现在想不想看看我使剑?
    我点头。丁棘的剑出鞘,入鞘。然后我看到一根竹子从最上面开始断落,一节一节的断。每一个断层都是竹子的结面,地上落着竹筒,两头都封闭的竹筒。竹子的结是最坚硬的,结面是最薄的。丁棘的剑就是划断了竹子的结,然后把薄薄的结面分成两片。我不禁动容,他的剑并不比我的剑慢,似乎更准,更稳。
    我说,你的剑比我的剑快。
    那你是不是可以让我帮你?
    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我也要像你一样成为人人都知道的杀手。
    我笑了,他是一个剑客而不是一个杀手,他不杀人就永远也不会被人知道,就如一个永远躲在深闺中的女子,没有人知道她有多么漂亮。我说,你知道一个双手剑客的特点在哪吗?
    丁棘点了点头。他说,一个剑客无论他的手有多协调都只能很好的左右一把剑。所以他对付左手使剑的剑客时,左手是主要用到的手,而右手是服从。如果他对付的是右手使剑的剑客,那右手是主手,左手是服从。
    我笑了,丁棘比我想象的要厉害得多。我说,那我们一起对付他的时候,我对付他的右手,你对付他的左手。
    丁棘微微一笑。是的,我们现在就走吗?
    我问他,你有把握我们能对付得了他吗?
    丁棘愣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然后他问我,那我们怎么办?
    我们要等。
    等什么?
    等雨。
    雨,我们一直在等一场雨。昭茵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等雨才去杀人,但她并不希望雨的到来。她的脸映照着天空的景象,太阳出来的时候她会很高兴。天空有乌云飘过,忧郁和痛苦就会爬上昭茵的脸。因为她知道一下雨,我们就会去杀人,一个叫黎甸的人。无论是我死了还是丁棘死了,她都会难过。但她也知道天空不会永远晴朗,雨毕竟是要来的。她问我,如果你们俩都死了,那我怎么办?我朝昭茵笑了,我说,不会的,即使我死了,我也一定会让丁棘活着回来。昭茵征了征问,为什么?我吸了口气说,因为丁棘是我的朋友,我宁愿自己死也不会让朋友死,而且我们当中你更需要他。
    风渐凉,云渐黑,雨欲来。昭茵的脸上有泪痕,她仔细的为我们把剑佩好,她的痛苦散乱在这灰蒙蒙的空气中。丁棘已经在外面等候,他很急,他希望得到别人的肯定。我站起身来,昭茵拉住我的手,她亲吻了我的手。然后她说,你说过我是你一生最爱的人,我相信你。我也请你相信我,我希望你能很好的回来,因为你对我来说比任何人都重要。
    我亲吻了昭茵的额头,然后转身离开。我没有说话,因为任何一句话都是多余的。
    丁棘在前面带路,他比我要熟悉这个地方。当我们走到一个空旷的地方时,雨终于开始下了,而且很大。丁棘问我,我们俩谁先出手?我说,我来出手吧,这样你生还的希望更大一些,昭茵需要你。丁棘看着我的眼睛,然后点了点头。他应该知道剑客的第一剑往往是最犀利的,当他来对付我的时候,他的另一只手就会有空门。我知道丁棘一定能抓住这个机会,因为他的剑是最快的。
    黎甸住的地方比风蓝更幽雅更舒适。周围本应该有鸟的叫声,但现在只有雨声了。雨水淋湿了我们的长袍,紧紧的贴在身上,像受伤的狼。我转头对丁棘说,你进去激怒他,但不要交手,引他出来以后我们就往后撤。丁棘疑惑的点了点头。
    丁棘进去了,不过很久他才出来。一个好的剑客向来是很难激怒的。我们开始往后撤,黎甸跟了上来。然后我们停住,在雨中对峙。黎甸没有动,他在观察我们。我笑了,我说,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杀你吗?
    因为你是左剑,你的师傅要你来杀我。
    不是,因为你杀错了一个人,你不该杀散铭庄的主人。
    别人给钱我杀人,天经地义。
    可惜的是别人没给你钱,你还给我送去了钱,不是吗?
    黎甸没有否认。
    你还想让我和风蓝自相残杀,对吗?
    黎甸还是没有否认。雨一直下,黎甸的衣服也浸湿了,水沿着他握剑的手滑落下来,剑尖也在滴水。那是两柄不同的剑,但却同样的薄,同样的轻巧。我们对峙了很久,黎甸没有动,他在等我们动。
    我转头看着丁棘,然后慢慢露出了笑容。我的剑在手中,忽然朝黎甸冲了过去。在我离黎甸还有一丈的时候他终于动了,他的剑很快,朝我的胸口刺来。我跑的速度太快,根本就没办法很快停下来。然后我扔掉了剑。
    黎甸的剑还在朝我胸口刺去,他的脸上似乎看到了胜利的笑容。但我跳了起来,在黎甸面前直直的跳了起来。黎甸的剑再灵活他也没有回旋的余地,所以他的剑还在向前。本来刺向我胸口的剑刺穿了我的腿。黎甸的另一把剑还想挥过来,但是他已经没有了机会。因为他的胸口插入了一把剑,丁棘的剑。丁棘的速度本来就不慢,所以黎甸倒下了。他的脸上有很多的痛苦,有很多的不可思议。但这一切都结束了。
    我也躺下了。我拔出了黎甸刺在我腿上的剑,鲜血喷洒而出,然后顺着雨水在地上流动。一把很薄的剑刺进去并不会有太大的伤口,我笑了。
    丁棘问我,你刚才为什么要把剑丢掉?
    因为我把剑丢掉,黎甸就会因为骄傲而轻心。而且他不会再去想怎么躲剑,这个时候你就有了机会。
    那你为什么一定要等雨天?
    用木头做剑柄会轻巧很多,但是它有一个缺点,在水中浸泡久了就会膨胀粗糙。黎甸用的是特意制作的剑,所以他已经习惯了这两柄剑的剑柄大小和感觉,一旦出现异常情况他就会感觉不舒服。这样他使剑的速度就会减慢,要不然我刚才根本躲不开那一剑。我还没跳起来他的剑就应该刺穿了我的胸膛,而现在只是腿而已。
    所以你刚才和他说话只是为了拖延时间,让剑柄多浸泡一下雨水,对吗?
    我点了点头,然后说,黎甸的手很敏感,我说完那几句话的时候他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所以他一直都没有动,他在调节,也是在掩饰他的不安。
    雨还在下,但却小了些,天空中朦胧着一种凄凉的颜色。黎甸死了,他死于他的习惯。一个人养成习惯有利于他的生活,但这也成为了他的弱点。剑客杀人总喜欢顺应他的习惯,我想黎甸杀人一定不会选雨天。所以当他真正碰到雨天的时候他就不知所措了。他死的时候脸上是痛苦的,带着很多的疑惑死去。
    一个剑客应该学会怎么样去使役剑,而不应该被剑使役。
    丁棘走过来扶起了我,他说,走,我们去喝酒。
    酒店并不一定会欢迎那些满身都流着水甚至还有血的人,但它却欢迎有钱的人。店主给我们重新买了衣服,穿着干燥的衣服喝酒心情会舒畅很多。丁棘已经叫快马给昭茵报了平安,所以我们可以安心的喝酒。杀人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尽管我今天并没有杀人,但我的心也并不那么舒服。所以我依然要喝酒。
    丁棘没有喝过酒,剑客看起来似乎总比杀手纯洁。但他今天喝酒了,因为他杀了人。不过丁棘很快就醉了,他趴在桌子上,眼睛睁开着,很迷茫。店主想扶他出去吐一会,但他甩开了店主的手。我示意店主让我来,丁棘抬起头看着我,痛苦弥漫了他的脸。
    丁棘问我,你说我们是朋友吗?
    我笑了,我说我们当然是朋友。
    那你告诉我,昭茵为什么不喜欢我?我住在她家隔壁十几年了,这些天她好像突然对我不热情了。
    我将酒杯中的酒喝尽,然后说,可能她最近心情不好,你误会她了?
    没有,我没有误会她。昨天我问过她了。她想了很久,然后对我说,她喜欢上了一个杀手。
    丁棘说完又把脸贴在了桌子上,他喝得太多了,他的酒量本来就不行。所以他说话的时候有些吃力,说不太清楚。我没有说话,只有灌酒,因为我也很想醉。醉了什么事都会忘记。
    店主又去扶丁棘,丁棘突然拉住店主。他说,洛崖,你回去一定要告诉昭茵。你说我也杀人了,为了她我也可以做一个杀手。你一定要把你看到的一切告诉她,告诉她。你是我的朋友,对吗?
    店主抬起头看着我,苦笑着耸耸肩。他说,你的朋友醉了,他可能把我当成了你。不过他好像真的很爱他口中的女子。
    我点了点头,杯中的酒突然变得很苦。桌子一角的灯火摇摇曳曳,似乎快要燃尽,它真的已经经受不住任何一丝风的过往。难道我也醉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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