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最能挑起男人仇恨与胜负欲的,莫过于抢女人。
有一瞬间,宋焰是真要揍孟宴臣的,但许沁听话地进了屋,这个行为对他的安抚作用不言而喻。
且刚才的一切,孟宴臣都看到了。他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今时不同往日,这里不再是当初的溜冰场,而他成了彻头彻尾的输家。
“你是她哥,注意点儿分寸。”宋焰警告。
一句话便把孟宴臣最无力改变的痛处戳了个穿,任是孟宴臣,脸色也微微变了。
而面对这落败者,宋焰没兴致继续羞辱。撂下这句话了,人就拔脚往楼道里走。
才走出两步,身后,孟宴臣开口:“你和她走不下去的。”
宋焰停下。
孟宴臣说:“只要家里不同意,她就不可能跟你有结果。她这些天都不回家,就是在逃避,你看不出来?”
宋焰心里清楚,距那天早晨付闻樱给许沁打电话,又过去了一个星期。那个周末,许沁以加班为由,没有回孟家。
他淡淡一笑:“轮不上你操心。能不能留住她,看我的本事。”人继续往里走。
“然后呢,让她为你放弃一切,满足你的私欲,你就能心安?”孟宴臣脸上终于划过一丝厌恶,“宋焰,你也配?”
宋焰再度停下。
“扪心自问,你配得上她?”孟宴臣不急不缓地说着,平淡一笑,笑里讽刺鄙夷皆有,“你看看这个小区的环境,看看她住的地方。如果不是她,你连这小区的门都进不了。你掂量掂量,自己不清楚?”
宋焰的拳头越拧越紧,青筋暴起,仿佛下一秒就会回身去揍他的脸,但,
孟宴臣一字一句:“就凭你这些年都没混出个人样来,你就不配。”
宋焰握紧的拳头撑着,撑着,就又缓缓松了下去。
“当年因为家境悬殊而被甩,但凡你有一丝血性一丝骨气,就得想方设法千方百计地混出头来,来配得上她。可现在呢,呵,我原以为你至少能有点儿出息,算我高估你。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从头到脚,你有什么?让她为了你和她过去拥有的一切对立,失去,”孟宴臣说及此处,语中生恨,“你凭什么?”
宋焰原地站了数秒,只字未语。
半刻后,他转身了,走回去到孟宴臣的对立面,走到路灯下,靠在了路灯杆子上。路灯光自上而下打在他头顶,在他眼窝里留下深深的阴影。
他从兜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含在嘴里,拿手挡着冷风点燃了,吹出一口。
他微眯着眼,隔着烟雾看孟宴臣,抬了抬手,问:“来一支?”
孟宴臣站在通道的另一侧,冷漠以对,不予回应。
宋焰极淡地勾了一下唇角,却不含半点笑意。
他把烟盒和打火机塞回兜里,又抽了一口烟,才问:“孟宴臣,你了解她吗?”
“除了知道她这人心思敏感,闷葫芦一个,你还知道什么?”宋焰淡淡笑问,问完便笑意全失,“你根本不了解她。”
宋焰:“我知道,中学那会儿你就恨我,恨我带坏了她,恨我教她喝酒、抽烟、打架,恨我骗她上床。”
孟宴臣下颌绷紧了,拳头也握紧了。过去那么多年,依然耿耿于怀。
“事实呢,去酒吧是她求我带她去的;抽烟我不让,她就抢;她在身边,我不打架,她找人挑事儿。她想玩儿,想疯,想野,想自由。被压抑太久,方式就偏激了。”
宋焰头靠在路灯杆子上望夜空,灯光映在他眼睛里,明亮得像碎掉的玻璃。
他对着夜空长长地吐出一口烟,烟雾落下来,笼在他寂寥的脸上,
“但那时候,她至少是活的。”
夜色更浓了。
孟宴臣立在夜幕里,脸色苍白。
他没见过宋焰口中活着的许沁是什么样子,会不会是刚才那个冲进他怀里的陌生而温暖的女孩,是那个样子?
“……所以,你问我凭什么?”宋焰缓缓落下头,看着孟宴臣,他眼睛像黑夜一般漆黑,笃定,
“就凭刚才她的笑声。”
孟宴臣已苍白得无力反驳。
是啊,刚才她脸上的笑容他看得清清楚楚,活生生的,却在见到他的一瞬间被掐死。
一股尖锐的痛在心上蔓延,不可控制。
“那时候,她至少还有点儿人样。现在呢,好,十年过去,压抑得一点儿血性都没了。”
宋焰微低下头,食指轻点烟身,敲着烟灰。他想起了那天她进电梯时脸色凄惨无助得要是要哭了却还强作镇定地找电梯键又不敢和他对视的模样。她连生气吃醋都不敢对他讲,怕他不喜欢,怕她被嫌弃;这模样一如当初那个初进孟家时不敢讲话不敢吃饭不敢出声的孩子,越是珍惜失而复得的温暖就越就怕被人抛弃。
他手指猛地一抖,烟灰断了,散在风里。
“她拿你们当至亲,你们拿她当什么?”宋焰低声问,语气里的怒与恨却再也压抑不住,“她性格怎么样,你们不清楚?表面冷淡,什么都不在乎,实际就是个怂包,重感情,掐住她命脉了就极好拿捏。你家人再清楚不过,她表面伪装得再好,内里就是软柿子。可你们不会管她嫁到别人家会怎么被欺负,当一枚好棋子发挥联姻作用,给你的仕途铺平道路就行。反正就算压抑到死,她也不会对你们抱怨一个字。”
听到这番话,孟宴臣再也难以抑制胸口的憋屈与怨怒,一字一句狠狠道:“我不会拿她来铺路!”
“你能保她?!”宋焰反问,“你自身难保,孟宴臣!”
孟宴臣脸色惨白,压低了声音用力道:“我父母也不是你讲的那样不堪。他们有他们信奉的一套规则,这规则的确压制了我,压制了沁沁。但沁沁是他们的女儿,不是棋子。……也正是,”他扯着嘴角笑一下,已是苦不堪言,“正是因为他们把沁沁当亲生女儿看,我才……”
才不能做出父母眼中“乱.伦”的事来伤害他们。
他说不下去了,口中心里已苦得无尽无边,苦得他的脸颊几近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