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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第二天上午陈融的电话到了,他帮王晓野约定见陈邦华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地点在陈邦华下榻的君悦大酒店。
    王晓野在二点四十五分带着曼哈顿证券亚洲区的总裁,他的上司林宝吉来到了君悦大酒店。他们在大堂里翘首等待,但等到三点半还不见陈市长的踪影。王晓野感到很难堪,但好在林宝吉是位台湾长大的华人,对大陆文化习俗很理解。他反而安慰王晓野:“说不定这是一条大鱼,钓大鱼总是要费大劲嘛!”
    王晓野说,“只怕陈市长是在‘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如果姜太公四点钟还不到,咱们就撤吧!”
    四点钟,还是不见陈市长的踪影,王晓野的牛脾气上来了,他决定再等半小时。林宝吉刚走,陈市长就手提大包小包走进了酒店。显然他刚购物归来,并未将这次约见当回事。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请跟我去房间聊吧!”陈市长总算客套地安抚了王晓野。
    房间里,王晓野和陈市长在沙发上对坐着,互相审视。王晓野抓紧时间把曼哈顿证劵的强大背景,以及对渤大机械的恳切之情说了一遍,并强调为了让陈市长充分了解曼哈顿证券在华尔街的实力,公司现在就邀请他访问美国总部。
    但陈市长根本不为此所动。他的心思不在王晓野这儿,所以眼光也没再往王晓野那边看。他站起身来,一边将刚买的西服拿出来欣赏,一边不紧不慢地说,“你们怎么现在才来谈这个项目呢?十几家知名的投资银行从半年前就开始和我们谈了,市政府经过慎重的比较和考察,已经为渤大机械和华北食品两家公司选定了投资银行。实在抱歉,你们来晚了一步!”
    “您是说主协调人的安排都已经正式确定了吗?”。
    “是的,这是市政府综合考虑后的决定。本来我不打算再见投行的人,但因为你是南海证券的陈总介绍的,我才破例见你一面。不过,虽然做不成这个项目,我们仍然希望与贵公司合作,为渤大市招商引资,希望你给我们多介绍一些投资商,也欢迎你们到渤大来做客、考察。”这简直是会谈结束的标准用语。前后也就十几分钟,王晓野就被打发出了客房。
    好不容易安排的“幽会”,就这样把王晓野引入令人羞辱的境地。陈邦华在整个见面过程中的傲慢举止以及其亲口证实的有关安排,着实令他陷入了绝望!
    难道绝望真的存在吗?绝望是否是一种幻象?否极不就泰来了么?王晓野自问,这到底算不算黑到了极限?即便面对同样的情形,两个人为何也有两种完全不同的反应?
    他在脑子里对自己做了一个简单的宣告: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一样事物是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一场戏。他并非没有经历过绝望的人,当年以为天将塌下的绝望都经历过,可是结果不是充满了戏剧性么?王晓野叩问自己时,一阵阵哀乐缓缓而入,把他带入了那令人绝望的1976年。
    王晓野初中的日子没什么盼头,因为毕业就意味要下乡当知青。熬到1976年,日子突然变得动荡起来:先是周恩来总理去世,然后是唐山大地震,最后黑暗高氵朝来临:毛主席于九月九日去世。人们都以为天要塌下来了!当时王晓野最担心的有两件事:一是苏修从北方入侵中国,二是资本主义复辟。资本主义复辟了多么恐怖啊!毛主席死了谁来掌舵呢?“大海航行靠舵手”啊!王晓野第一次被绝望所笼罩。那天下午,隔壁的男孩满面泪痕地告诉了他这个惊天动地的悲痛事件。他紧盯着王晓野,希望看到他的眼中流出眼泪,但王晓野几经努力,泪水还是没出来#蝴当时很沮丧,感到对不起伟大领袖。
    为了给毛主席遗体告别,山沟里的电厂架起了一台黑白电视机,王晓野第一次看到了电视。那时一天到晚听的都是缓慢的哀乐,电视画面也都是遗体告别的场面。不知不觉中,王晓野最初的绝望感稀里糊涂地消失了!为什么?他也闹不清。再过一个月,“四人帮”被捕。那天他正蹲在厂门口的那个大厕所里拉屎,手里玩着香烟盒,以便用烟盒上的烟味儿驱逐厕所的臭味儿。突然高音喇叭开播了重大新闻:……一举粉碎王洪文、张春桥、江青、姚文元反党集团……。那时报纸上的事早乱了,不知道明天谁会成反革命。几乎每天见报的领导人,怎么一夜功夫全成了坏人呢?真是匪夷所思!以前怎么一直没发现?他脑子里还没想明白,人们已经开始敲锣打鼓、游行集会,支持以华主席为首的党中央了。
    正是从1976年这令人绝望的一年开始,王晓野的日子出现了希望。圣方济说过:人,是在被世界抛弃的一刹那得救的!那一年,他进县城入校驻读。高考恢复后,他的人生便有了逃亡的手段和目标。后来电视上有了英语讲座,能看老师发音的嘴型,真是奇迹。
    王晓野看着电视就纳闷:“为什么好东西总是资本主义的‘奇技淫巧’?”“如果毛主席没死,知识青年肯定会继续上山下乡,恢复高考就更没戏了!”这只是他脑子里的一闪念,可当时连他自己都被这“反动”念头吓得心惊肉跳。
    县城是一种典型的中国风景,它处在中国城乡之间的结合部,为乡下的孩子展示了外面世界的精彩。从“绝望”中看到新世界的王晓野,知道他只有通过考大学逃出山沟。他是全年级的异类!与他从小玩到大的子弟学校的同学们都在等待本厂的招工,后来他们果然如愿以偿,摇身一变成了自己父母的同事,并开始了“近亲繁殖”,因为大家不是成了夫妻,就是成了谁谁的姐夫、小姨子之类的亲戚。
    那些令人绝望的事件,原来都是希望的征兆。与当时的人生挑战相比,此刻的这单业务更像一场儿童游戏!不过对于儿童而言,还有什么比游戏更重要的呢?王晓野每每想到人生如戏,便大为释然!不是还有国际研讨会吗?那儿说不定还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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