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尔维尔海域尽管易于航行,但并非没有浮冰,可以看到巨大的冰原一直延伸到天边;这里那里出现了几座冰山,但一动不动,就像在冰原中间锚住了一样。“前进”号开足马力沿着宽阔的航路轻快地前进。风向频频发生变化,突然从罗经的一端跳到另一端。
在北极的海洋风向发生变化是一个引人注目的事实,常常地从风平浪静转为狂风暴雨几乎只需几分钟。这就是哈特拉斯6月23日感受到的。即使在宽阔的海湾中也是如此。
最常见的风通常是从浮冰群吹向畅通的海面的,极为寒冷。这一天,温度降了几度,风朝南吹,巨大的暴雨掠过冰原的表面,随后由雨水转为大雪。哈特拉斯立刻下令将辅助螺旋桨的船帆收起来,但收得不够快,结果第三层小帆转眼的功夫就被卷走了。
哈特拉斯以最冷静的态度指挥船员们干活,在暴风雨的时候不离开甲板;他不得不逃离这种天气向西边进发。风卷起巨浪,巨浪当中从周围冰原上分离出来的各种各样的浮冰;船摇摇晃晃地像是孩子的玩具,浮冰的碎片猛撞到船壳上;它不时地垂直升到山一样的浪尖上;钢制的船首,聚集了漫射光,像正在融化的金属杆一样;然后它又跌入了深渊,一头扎进滚滚的烟雾里。而螺旋桨则露出水面,空转着,发出可怕的声音,浸在水中的叶片在空气中震颤着。雨夹雪倾盆而下。
医生不能错过这样一个一直淋湿到骨头的机会,他站在甲板上,陷入一种一位学者能从这种场景出感受到的全身心的热烈崇拜之中。离他最近的人也无法听见他的声音;他默默地注视着;但在他注视的同时,他看到了最北地区奇异和特别的一种现象。
暴风雨限于一个特定的区域,范围不超过三四海里。事实上,经过冰原表面的风大大地丧失了它的威力,它的破坏力不能远播;医生不时地通过海上的暂时平静看到冰原之外的晴朗的天空和平静的大海。“前进”号只要沿着道路航行,就可以平安无事了;只是它有被抛向随波逐流的这些移动的礁石上。但几小时之后,哈特拉斯还是将他的船开到了平静的海面上,而那在地平线肆虐的狂暴的飓风,在离“前进”号几链远的地方苟延残喘。
麦尔维尔海域没有显示出同样的特征;在风浪的影响下,大部分的冰山离开了海岸向南漂移,从四面八方交叉相撞。可以数得过来的有几百座;但海湾非常宽阔,船很容易就能避开它们。这些浮动的巨大的物体使得这个景象显得异常壮观,它们的速度各不相同,看起来就像在这宽阔的赛场上角斗一样。
医生激情澎湃,这时辛普森,鲸炮手走过来让他看大海不断变化的颜色;这些色彩从深蓝变为橄榄绿;长长的条状从北一直延伸到南,边缘截然分开,一望无际。有时候,透明的水面从完全模糊的水面延伸出来。
“好啦,克劳伯尼先生,您觉得这景象如何?”辛普森说。
——“我想的,我的朋友,”医生回答,“正是捕鲸人斯科尔比对这些色彩纷呈的水面的颜色所想的:这就是这些蓝色的水中没有成千上万的微小动物和水母,而绿色的水中恰恰有这些东西;他在这方面做了许多实验,我倒乐意相信。”
——“哦!先生,从水的不同颜色中还可以得出别的结论来。”
——“真的吗?”
——“是的,克劳伯尼先生,以鲸炮手的名义起誓,如果‘前进’号只是一艘捕鲸船,我们就算是交了好运了。”
——“但是,”医生回答道,“我看不到一点鲸鱼的迹象。”
——“好!我们不久就会看到的,我向您保证。对于捕鲸人来讲,在这个纬度遇到绿色的水流真是交了好运了。”
——“为什么?”医生问道,行家们说的话令他非常感兴趣。
——“因为在这绿色的水中,”辛普森回答,“可以捕到大量的鲸。”
——“什么原因,辛普森?”
——“因为它们在这里能找到更为丰富的食物。”
——“您对这一点很肯定吗?”
——“哦!我已经在巴芬海试过100次了,克劳伯尼医生;我不明白为什么在麦尔维尔湾不会这样。”
——“您说的可能有道理,辛普森。”
——“看,”后者边回答边从舷墙上俯下身子,“看看,克劳伯尼先生。”
——“啊,”医生回答,“简直就像是船驶过的痕迹!”
——“哦,”辛普森回答,“这就是鲸留下的脂肪物质,相信我,留下这种东西的动物离得不会太远!”
事实上,空气中充满了深重的鲜鱼味道。于是医生全神贯注地观察着水面,鲸炮手的预言不久便得到证实。福科的声音从高高的桅杆顶部传过来。
“一头鲸,”他喊道,“在我们的下风向!”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指定的方向;一股从海上升起的不高的龙卷风出现在离船一海里的地方。
“在那儿!在那儿!”辛普森喊道,他凭自己的经验是不会弄错的。
——“它没影了,”医生回答。
——“会找到它的,如果有这个必要的话。”辛普森非常遗憾地说。
但是,出乎他的意料,尽管没人敢问,哈特拉斯下令开动捕鲸船;他不愿放过这个给他的船员提供消遣的机会,而且还可以得到几桶油。允许捕鲸令船员们感到非常满意。
四个水手坐上了捕鲸船:约翰逊坐后面,负责指挥;辛普森坐在前面,手里拿着鱼叉。人们无法阻止医生也加入到这个行列中。海面相当平静。捕鲸船飞速前进,十分钟之后,它离船就有一海里了。
鲸重新吸了一口气,又扎了下去,但它很快回到水面,在十五英尺以外的地方留下了从鼻孔里排出来的蒸汽和粘液的混合物。
——“那里!那里!”辛普森说,他指着离小艇800码的一个点说。
小艇飞快地驶向这头动物,大船这边也看到了它,开小马力接近它。
巨大的鲸目随着波浪时隐时现,显出黑乎乎的脊梁,像是宽阔的海面上空兀的礁石;一头鲸在没被追捕的情况下游得并不快;这头鲸懒洋洋地上了当。
小艇沿着绿色的水流悄悄地邻近了,因为混浊的水流使得鲸看不见它的敌人。一条势单力薄的小船袭击这些庞然大物的场面总是激动人心的,小艇的长度大约有130英尺,而在北纬72°到80°之间遇到身长超过180英尺的鲸并不罕见;但应把这些动物归入想象中的动物一类。
很快小艇就到了鲸的旁边。辛普森打了一个手势,划桨停了下来,他挥动着鱼叉,这个老练的水手用力将它投了出去;这东西上面布满了有倒钩的细长的标枪,它深深地插入了鲸的脂肪层。受伤的鲸把尾巴向后一甩潜入水中。四支桨立刻垂直地举了起来;绑在鱼叉上放在前方的绳子飞快地甩开了,小艇被拖住了,约翰逊敏捷地指挥着它。
鲸在游动的过程中远离了大船,向移动的冰山游过去;在半小时之内,它一直这么游着;应该把鱼叉上的绳子弄湿,免得它摩擦起火。当鲸的游速看来降低的时候,绳子一点点拉上来,非常仔细地一圈圈收拢,鲸很快又出现在海面,它用那巨大的尾巴拍打着海水;它喷出的巨大的水柱像暴雨一样落到小艇上。小艇飞快地驶近了;辛普森抓起一只长矛,准备同这头动物展开肉搏。
但是后者通过两座冰山之间的一条通道奋力逃走。追捕变得异常困难。
“见鬼!”约翰逊说。
——“向前进!向前进!镇定,我的朋友们,”辛普森喊道,他陷入猎捕的狂热状态;“鲸是我们的!”
——“但我们不能跟它到冰山里去,”约翰逊指挥着小艇回答。
——“能!能!”辛普森喊道。
——“不!不!”几个水手说。
——“是的!”别的水手喊道。
正在争论不休之际,鲸跑到了两座冰山之间,风浪正要把这两座冰山聚拢到一起。
被拖住的小艇险些被拖到这条危险的道路上,正在这时约翰逊扑到前面,手里拿着斧头,砍断了绳子。
千钧一发,两座冰山以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合拢到一起,将这头可怕的动物挤到中间。
“完了!”辛普森喊道。
“得救了!”约翰逊回答。
——“的确!”医生说,他没皱眉头,“这可值得一看!”
冰山撞击的力量巨大无比。鲸成了这些海域常见的事故的牺牲品。斯科尔比讲过,只消一个夏天,就有30头鲸死在巴芬湾;他看到一条三桅船在一分钟之内被两堵巨大的冰墙压扁了,这两堵冰墙以惊人的速度合拢在一起,这条船就这样完完全全地消失了。他亲眼看到另外两条船船身就像被长矛戳了窟窿,被100多英尺长的尖锐的冰棱弄穿了,两座冰山通过船壳合拢在一起。
过了一会儿,小艇靠近了大船,归到甲板上的原位。
“这是个教训,”山敦大声说,“对于那些在航道上冒险的不谨慎的人是个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