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两个来到一处僻静的亭子里,将左右屏退。
霍妙见状, 更担心了, 就怕她突然一个不顺心要伤害自己,对上这个有蛮力的姐姐,十个自己都不够她捏的。
霍妙忐忑地坐在一旁, 一双眼睛飞快地睃了她一眼,发现不过一段时间不见,这个异母姐姐似乎出落得更漂亮了,双眸湛然有神,肤色白里透红,举止投投间有一种属于绝色美人儿特有的风彩韵味,使得她无论做什么,都给人一种浑然天成、世间罕见之感。
显然嫁人后,她在卫国公府生活得十分不错。
想来也是,听说聂老夫人是个和善人,从来不插手儿子房里的事情,卫国公府的二房和三房和睦,还有聂屹这举世无双的夫婿,自然样样都好的。
霍妙从来不是自卑的人,但面对这个姐姐,不知怎么地,越发的自卑。
这世间真是不公平,给了霍姝那样好的外祖家,那样绝丽的美貌,又给她那般好的夫婿,天下的灵秀和运气都集中到她身上了。
“八妹妹的事情,你知道多少?”霍姝开门见山地问。
霍妙顿时傻眼,这问得也太直接了。
婉转迂回素来不是霍七姑娘的风格,此时只有姐妹两个,自然无须婉转迂回。
霍妙看着她,对上霍姝明亮的目光,迟疑地道:“你……是要为八姐姐作主么?”
霍姝拂了拂袖子,似笑非笑,“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霍妙没说话,心里已经认定了。
事实上,今儿看到她回来,她就觉得霍姝一定是听说霍妍的事情,特地回来的,甚至可能会仗义为霍妍作主,毕竟这位如今可是卫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据闻还被皇帝爱屋及乌,身份可尊贵着,就连祖母都要被逼着对她赔礼道歉,她就算想要插手娘家之事,也是理所当然。
她和霍妍玩得好,姐妹情深,现在见霍妍落得这下场,为她作主也不奇怪。
当下霍妙就道:“七姐姐,你还是别……管这事了,八姐姐是一定要嫁去永郡王府的,这是大姐姐的遗愿,祖母和大伯父都答应了。”
霍姝面无表情,心里却有些惊讶,终于明白为何大伯母明明不希望霍妍嫁过去,她却无法阻止。大伯父是一家之主,又是侯爷,既然他都答应的事情,自然不能改。
她心里对大伯父有些失望。
想到大伯母和霍妍娘俩抱头痛哭的模样,霍姝微微眯起眼睛,声音严肃了几分,“九妹妹,不仅是如此吧?”
霍妙微微瑟缩了下。
霍姝原本只是诈她一下,没想到霍妙反应这么直接,也让她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刻意冷下脸,继续追问:“说,怎么回事?”
霍妙被吓得脸色发白,脱口道:“因为八姐姐已经是大姐夫的人了!”
霍姝完全愣住了。
霍妙说完后,吓得脸色更白,惊恐地捂住嘴巴,完全没想到自己怎么会就这么说出来。
霍姝反应过来后,霍地起身,伸手直接将人拎到面前,就拎放到身边的位置上,一手按压在她的肩膀,逼近她的脸,冷冷地道:“九妹妹,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一点也不能漏。”
霍妙身体直发抖,被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我、我也是偷、偷听到的……这、这几天,我、我一直给祖母侍疾,无、无意中偷听到祖母和、和大伯父的话,八姐姐在、在大姐姐的丧礼时,碰到喝醉酒的大姐夫,然、然后……”
霍姝听完后,默然无语。
她终于明白为何霍妍连睡梦中都不得安稳,这到底要有多害怕?
不是和心爱的人行那等事情,确实十分教人厌恶恐怖,更不必说未出阁的姑娘什么都不知道,这种来自于自己的亲姐夫的侵犯,只会让她生不如死。
怨不得大伯母病成这样,或许并未因为大姐姐的病故,而是因为小女儿和遭遇,怨恨那些算计伤害自己孩子的人。
霍妙说完后,人依然怕得不行,但都说出来了,没有办法收回来,只能忐忑地道:“七姐姐,你千万别说出去,也别让我知道是我说的……”
霍妙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有些不甘心地问道:“八妹妹好好地待在花厅里,怎么会去前院和大姐夫遇上?”
当时去吊唁时,女眷都待在一处花厅里,男人则在外院,况且主人家正在办丧事,再无知的人也不会随便乱走。况且霍妍正在为大姐姐的死而伤心,哪里会乱跑?所以这其中必定有问题。
霍妙抿着嘴,偷觑着她的脸色,小声地道:“自是有人引过去的……”
霍姝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睛时,一片清明。
一时间,亭子里一片安静。
霍妙挪了挪身子,想离她远一点,但肩膀被她按着,不敢动,只能噤若寒蝉地坐在那儿。
过了会儿,霍姝慢条斯理地收回手,面无表情地道:“没想到九妹妹的消息真是灵通呢。”
她都没想到,今儿难得看到这妹妹,就试着问一下,没想到她知道这么清楚,比桃红更能打探消息,而且还这么识相地都倒出来,霍姝顿时觉得这异母妹妹其实也不是那么讨厌无趣的。
霍妙有些委屈,觉得这并不是夸奖,被她夸奖,她反而高兴不起来。
她今天被她吓得够呛,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出来了,让她对这个姐姐更害怕,担心哪一天她看她不顺眼,不用她出手打自己,光是今天透露的事情,就足够她收拾自己。
这让霍妙更委屈了。
霍姝见她委屈,脸色缓了下,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和气地道:“九妹妹,以后姐姐要是还有什么不懂的事儿,可能还要继续请教你,到时候就麻烦你了。”
这么会打探消息的小能手,霍姝觉得可以对她好点。
霍妙敢怒不敢言,憋得更厉害了。
霍姝和异母妹妹好好地交流完“感情”,便起身离开。
因为妻女生病,靖安侯已经连续请了几天假在家。
今儿听说女儿难得出院子去探望妻子,靖安侯听了心里松了口气,犹豫了会儿,便从书房出来,准备回房去看看她们。
刚到妻子卧室的门口,就见两个嫡子站在门前的廊庑下,长子霍承珏神色严肃,次子霍承瑞面无表情,看到他,两人上前请完安,便沉默地肃手站在那儿。
“你们是来看你母亲和妹妹的?”靖安侯问道。
霍承珏淡淡地嗯了一声。
霍承瑞抿着嘴,忍不住道:“爹,娘和妹妹病成这样,您难道就不心疼么?”
“我自是心疼的。”靖安侯叹了口气,见儿子一脸期盼,只道:“这事情你们不必管,都下去罢。”
霍承瑞还想说,却被兄长拉住了。
霍承珏拉着弟弟,和父亲行了一礼,拉着他离开。背对着父亲走了几步,突然冷笑一声,双眼里满是愤怒和冰冷的讽刺。
靖安侯走进屋子里,却见妻子靠着床假寐,并不见小女儿。
靖安侯夫人听到声音,睁开眼睛,淡淡地看着他,仿佛对他的出现没有任何的情绪,平静,无声,却比愤怒更让人忐忑。
靖安侯站在床前,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半晌才道:“妍儿呢?”
靖安侯夫人面无表情,淡淡地道,“放心,她不会寻死了。”
靖安侯默然,然后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怨我,但是我真的不知道母亲和婷儿会……”会联合起来一起算计小女儿。
一边是母亲和已逝的大女儿,一边是妻子和小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他能怎么办?
靖安侯夫人的平静被这话打破,神色狰狞,颤抖地伸手指着门口,开口道:“滚!我不想见到你。”
靖安侯心里愧疚,没有因为这话而生气,温声道:“梅娘,你别这样。妍儿是我女儿,我这作父亲的难道就不心疼她么?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能怎么办?我知道你疼妍儿,可是婷儿也是我们女儿……”
听到这话,靖安侯夫人两行泪落下来。
是啊,两个都是她女儿,她哪个不心疼?可大女儿为了自己的几个孩子,用这般下作的法子算计小女儿,这才让她最痛苦的。明明是嫡亲的姐妹,长女却如此狠心地算计亲妹妹,将妹妹的一生幸福都赔进去,让她如何不心疼,如何甘心?
比起刚出生时就被婆婆抱到春晖堂养活的大女儿,小女儿自幼在她身边长大,她自是比较疼爱小女儿,如今小女儿落得这下场,连睡觉都不安稳,她心痛之极。
靖安侯见她哭出来,心里也十分难受。
过了会儿,靖安侯夫人用帕子拭去眼泪,便别开脸侧到一旁,淡淡地道:“侯爷出去罢,我累了。”
靖安侯嘴角动了下,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道:“你好好歇息,我去看看妍儿。”
靖安侯夫人没有说话。
直到脚步声渐渐远去,她紧紧地抓着被子,手上青筋毕露,一双眼睛溢满怨恨。
所有伤害她女儿的人,她都不会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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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靖安侯府后,霍姝并没有回卫国公府,转道去虞家。
虞老夫人见她过来,十分高兴,问道:“今儿怎么来了?”
霍姝扑进外祖母怀里,搂着她撒娇地道:“我想外祖母了。”
虞老夫人被她这副撒娇的小女儿娇态逗得笑呵呵的,一遍一遍地抚着她的背,笑道:“都嫁人了,可是大姑娘了,还这么爱撒娇。”
“就算我七老八十,我也是外祖母的孙女。”霍姝娇声道。
虞老夫人笑道:“你都七老八十了,我已经不在啰!”
“在的,外祖母会长命百岁的。”
“我可活不了那么长,活得那么长的是妖精了。”
“外祖母是妖精就好了,能一直陪着我。”
虞老夫人笑着拍拍她,和外孙女说了会儿话后,便问道:“老实说,今儿怎么过来了?是从靖安侯府过来的吧?”
霍姝惊讶地看她,“外祖母怎么知道?”
虞老夫人故意哼道:“听你五舅母说,靖安侯夫人和府里的八小姐病了,你和那八姑娘好,自然要回去探望她的。”
听到这话,霍姝沉默了会儿,才说道:“我是被大伯母特地请回去的。”接着,就将先前在霍家的所见所闻都和外祖母说了,没一点藏私,将其中的丑事都掀了个底。
之所以如此详细,是因为霍姝知道外祖母的为人,不会传出去,她对外祖母十分放心。况且告诉外祖母,也好让外祖母帮她分析一下。
虞老夫人听完后,叹道:“这八姑娘真是可怜。”摊上那么一个自私的姐姐的狠心的外祖母。
霍姝点头,“八妹妹确实可怜。外祖母,八妹妹这事情,你怎么看?”
“能怎么看?”虞老夫人冷笑起来,“不过是有些人贪恋权势,舍不得永郡王府这门姻亲,生怕霍大姑娘去了,永郡王府另择新妇,和靖安侯府疏远。我虽然没见过这八姑娘几次,但听你说过,知道这是一个性子不错的好孩子,霍大姑娘看人很准,选中她,起码她留下的那三个孩子一定不会被亏待,反而会得到更好的照顾。”
霍姝听到这话,心里越发的难受得慌,她也不知道难受什么,可是就是憋得慌。
虞老夫人见状,心里叹了口气,摸摸她的脸,说道:“你是出嫁女,娘家的事情你不必掺和,就算你不帮也没人说什么。以后没事少回去,安安心心地当好聂家妇,和世谨好生过日子便是。”
霍姝低落地嗯了一声,她也没打算插手。
霍妍的事情,她就算想帮也无济于事,毕竟已经定局,霍妍除了嫁过去外,别无二选。可相识一场,她就是为霍妍难受。
正低落着,突然听到丫鬟过来禀报,卫国公世子来了。
虞老夫人(接着看作者有话说)
作者有话要说:听罢就乐了,好笑道:“看来世谨确实是个有心的,竟然过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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