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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姜文君一接电话,心急火燎地从外面赶回,一推门,见芦苇一脸凝重地坐在沙发上,显然在等他。他也不知道事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四下没看到女儿,问:“雨澄呢?”
    “这还用问吗?上你妈那儿告状去了。 ”
    姜文君沉着脸,鞋也没换就在沙发上坐下,一阵沉默后,哑声道:“我知道今儿这件事儿你很生气,很丢面子,可你……不该动手呀!雨澄长这么大,我跟她妈从没弹过她一指头,你……你怎么下得了手?”
    芦苇伤心欲绝:“我告诉你,我没打错,她该打!你猜猜她跟我说什么?她咒骂我是个‘阴险恶毒的后妈’!好心有好报,这就是我从她那儿得到的回报#糊太让我寒心了。她搬过来多久了?我不指望她喊我一声妈,喊姨总行吧?她喊过我吗?我为她做得再多,她正眼看过我一眼吗?天天在一个屋檐下转,撞破了嘴皮她都不跟我说一句话!这算什么呀?我对你女儿的这份‘孝心’,就是喂一把扫帚,扫帚也该哼唧一声了!在作文里她倒是长篇大论地骂我!刚刚她说了,还没骂够,还要继续写作文骂我,让全世界知道我有多阴险多毒辣……”
    “她真这么说?不会吧……”
    芦苇冷冷地看着姜文君:“你不信?你怎么会信呢?你女儿是天使,是白雪公主,她的所有的不幸都是从有了个后妈开始的!后妈的心多黑呀,派猎人杀掉白雪公主,后妈对着魔镜张牙舞爪,后妈变成巫婆继续迫害白雪公主……你看看她那作文写的,多单纯多楚楚可怜哪!催人泪下呀!行了,今儿我把你那白雪公主给打了,结结实实打了她一耳光,而且一点都不后悔!我就是想教训她!你说吧,你想怎么着吧!”
    姜文君一脸诧异地看着芦苇:“你……你今儿是怎么啦?跟变了个人似的!”芦苇霍地一下站了起来:“我被那恶后妈附体了!你最好离我远点儿!”
    姜文君哑然,慢慢站起身来:“行,你不想看见我,我走,啊,我找找雨澄去。”他拿起自己的包走了出去。看着他走远了,芦苇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看清了雨澄的脸,姜文君这一惊非同小可,声音都走了调:“这……这怎么弄的?怎么成这样啦?”姜母声音又冷又硬地砸过来:“你媳妇打的,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呀?”姜文君冲上前,一脸惊愕,心疼地查看着雨澄的脸:“这怎么可能?怎么打成这样?这……真是你芦阿姨干的?”雨澄抽泣着点头。姜母语调出奇地平静:“我可告诉你,这事儿没完。你媳妇要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我拼了这条老命,也不会放过她。”姜文君怔了一会儿,红着眼圈轻轻地触摸了一下雨澄的脸:“疼吗?怎么就打成这样?”姜文娟不耐烦地冲哥哥说:“你别碰#糊疼着呢!瞧你那德性,在这儿抹什么眼泪呀?你要是个男人,就立马冲回家去,大耳刮子扇她!”
    姜文君呆怔,默默地走到一旁,坐下,出神。姜母恨恨地咬着牙关看着儿子。
    家里空荡荡的,芦苇独自躺在床上,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索性开了灯,翻身起床。她在屋里站了一会儿,想到什么,从抽屉里拿出了冯丽萍留下的那个牛皮纸袋,又从里面找出了那盒磁带,寻思着。拿着磁带走出了房间,裹着件睡袍,芦苇拿着那盒磁带像个夜游神似的在屋里四处游荡。她走进雨澄的房间,坐到桌前,犹豫良久,将磁带放进了桌上的一个小录音机,按下开关。
    冯丽萍的声音从录音机里传来:“雨澄,妈妈希望走之后,你平静一段日子再听这段话。对不起宝贝,妈妈没能信守诺言一直陪伴在你身边……”忽然她又觉得这是在“侵犯”隐私,抬手按了停止键。
    她呆呆地坐了一会儿,环视这间自己当初精心布置的小屋,又看着书桌上的冯丽萍的照片,拿起,久久地端详。芦苇对着照片上的冯丽萍苦笑着说:“你倒好,撒手那么一走,躲清静去了,我呢?”
    姜母站在路边,老太太特意换了身干净整齐的衣服,她密切注视着进出医院的人群。
    她老早就站在这里,一直等到下班的时候。终于,她看见儿媳与一群人行来,姜母运运气,横身上前,闷声不响地拦在芦苇面前。芦苇站下,一抬头见是婆婆,吃了一惊,婆婆的脸上冷风飕飕,眼睛像把刀。她一眼看出婆婆来者不善。“妈……您怎么来了?”
    姜母一声打断她:“谁是你妈?我不是你妈!我担当不起!”
    芦苇有所顾忌地看看四周的同事们,低声:“妈,有什么话我们回家说吧。 ”
    姜母声音铿锵有力:“你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非要回家说呀?我觉着在这儿说挺好。当着这些同志,让大伙儿给评评理儿!”
    芦苇气极了:“评什么理儿?”周围一下子围上了好多人。姜母声音又高了八度:“打人的理儿!你打我孙女儿那一巴掌,你今儿不给我说个子丑寅卯,我跟你没个完!”
    芦苇声音发抖:“我打她是有原因的,你问过她了吗?你要问清楚了,你就知道我该打!”
    姜母看向四周的人,声泪俱下:“同志们听听!听听!我孙女儿儿该打!多新鲜呀!这可是芦苇这个当后妈的当着这么多人亲口说的!同志们哪,我孙女儿才十二岁呀!亏她下得了那个黑手呀!把孩子脸都打肿了,那是青一块紫一块呀……”
    芦苇已经气晕了头:“行了,你别倚老卖老的!撒什么癔症呀?我就那么拍了她一巴掌,还青一块紫一块呢,说话要有证据,没证据你那是诬陷!”
    姜母跳脚大骂:“我撒癔症?我诬陷你?你要证据是吧?”她早有准备,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照片在人群中展览起来。姜母声音越发抑扬顿挫:“瞧瞧,同志们睁眼瞧瞧,这就是证据!”
    芦苇晕了,呆呆地看着姜母在人群中穿梭忙碌……姜母将照片塞到护士丁小晴面前。丁小晴一看,照片上的雨澄半边儿脸果然是青紫一片。丁小晴惊疑地看着芦苇。很快,这里变成了被捅开的马蜂窝,呆立在原地的芦苇耳朵里充斥着人们的议论声:“还真打呀?”“我的天呀,下手真黑!”……
    姜母见效果已经达到,忽然由强势转为弱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起来:“大家看哪,这就是我可怜的孙女儿,被她后妈打成什么样了?大家说说,我这个老太婆该不该为她做主呀?孩子的亲妈死了,撇下孩子走了,后妈又容不下她,孩子没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呀!家里好吃好喝的都被这个后妈给上了锁,不给孩子饱饭吃!孩子饿得是两眼冒金花儿,放了学偷偷到我这个奶奶家要我煮东西给她吃呀#旱看见后妈晚上悄悄煮东西往儿子屋里端哪!还有呢,好好一孩子,又乖又懂事儿,硬给后妈说成有精神病,要送去精神病院哪,你们给评评理吧,帮我给领导反映反映,求求他们给主持个公道……”又转向芦苇,扬声道,“我儿子妻管言怕你,我这个老太婆不怕你……”
    芦苇被气晕了,腿一软,差点儿瘫在地上,一旁的丁小晴慌忙架祝糊。就在这时候,杜锦波与一位男医生边走边谈,忽然看见这边儿围了大堆人,听着老太太的声音耳熟,忙跑上前来,一看是姜母,再一看芦苇的模样,猜到什么,慌忙跑上前对姜母说:“婶儿您在这儿干嘛呀?走,我们家去!家去啊!有事儿咱回家慢慢说……”
    姜母扭着身子不走:“我话还没说完呢……”杜锦波连拽带抱地把她弄走,照片从姜母手上飘落到地上。
    杜锦波将姜母塞进了不远处停着的自己的车,从外面关上车门,姜母在里面狠劲地拍门,杜锦波看了一眼还傻站着的芦苇,用身子顶着门,摸出手机慌忙拨电话给姜文君:“表哥你快上医院,婶儿在这儿扯开‘场子’堵着苇姐骂呢……婶儿我弄走了,可我瞧着苇姐不太对劲儿,你赶紧来吧!”
    杜锦波打完电话,上车迅速驶去。这边,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芦苇推开丁小晴,跌跌撞撞失魂落魄地向医院大门走去,丁小晴想追上她,犹豫片刻又站下,从地上拣起了姜母遗失的照片。
    芦苇恍恍惚惚、偏偏倒倒地走来,用梦游般的眼神看着周围,她的目光很虚很远,既没看见面前的儿子更没看见前夫,经过二人身旁一路往前飘去。
    卓立吓坏了,上前一把拉祝糊:“妈!”
    芦苇站下,看着儿子,好像这才从梦中醒了,一转眼看见儿子身边的蒲剑峰,眼泪忽然奔涌而出。
    姜文君乘的出租车在左转弯待转区等绿灯,他性急地不时地看表。忽然他瞪着双眼看着前方——蒲剑峰的车停在对面的左转弯待转区,和自己的车正好面对面,显然也在等绿灯,芦苇坐在蒲剑峰身旁,正向前夫哭诉着什么,而后者则情真意切地安抚着她……绿灯亮了,两辆反向行驶的车擦肩而过,对面车上的人没看见姜文君。姜文君沉吟片刻,向司机吩咐:“师傅,前边儿第一个路口右拐啊,我不上医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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