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烦心的事不断,芦溪把姐姐约出来逛街,在商场里,芦苇边看边对妹妹诉说:“真没想到那一巴掌能打出这么多事来!我恨不得把自己的手剁了!我算是明白了,人都是自私的,更何况是我们这种心怀鬼胎的再婚家庭,只要看看我和姜文君与两个孩子微妙的关系,你就能看出彼此的防备。”
“其实打一开始我们就错了,因为我们爱上了带小孩的男人。打个比方这就像你买了双很好的鞋,而鞋里藏着一粒砂,这粒砂就是那孩子。你开始没想到这粒砂会使你越来越不舒服,穿上才知道。更为不幸的是,这是一粒永远也除不掉的砂,解除砂之不快的唯一办法只有换双鞋。”
芦苇陷入了沉思,片刻,意识到什么:“你和锦波没什么事儿吧?送晶晶上寄宿学校不是他主动提出来的吗?”
提起这事,芦溪黯然道:“可账都记在我头上。现在我每天一回家都要面对一张苦大仇深的脸,那张脸每时每刻都在提醒我,他女儿在全省收费最昂贵的贵族学校受苦受难,他也在跟着受苦受难,而苦难的源头就是我。”
“这个锦波也是,没想通干吗把孩子送去呀?晶晶是什么态度?”
“那孩子水深着呢。谁也不知道她想什么。我现在倒怀念起那会儿‘周末档夫妻’,‘下班档夫妻’那日子了,至少不会有每天都被人在心里审判的感觉。 ”
芦苇叹息一声,劝她:“那你还是好好跟锦波谈谈,要是晶晶到了那儿不适应,就让她回来算了。”“说得轻巧,一年的学费都交了,加上一次性的赞助费,小十万呢。 ”
“这么高啊?”芦苇没想到花这么多钱,有点吃惊。
“我还主动出了三万,就这样,人家还委屈得不行呢。”正说着,一眼看见旁边有个咖啡吧,拉了姐姐过去:“逛累了,去喝杯咖啡吧。”趁着喝咖啡的当儿,芦溪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姜文君对杜锦波说的话告诉了姐姐,并劝她不要消极的等待。芦苇心事重重,无语。
上班的时候,芦苇精神恍惚,林冰冰过来,说六床那个叫刘长江的病人,家属点名要她去扎针。芦苇拿过输液盘,正要拿起六床的药物,忽然一阵晕眩,晃动了几下,她本能地伸手抓住桌子角才没倒下,她静静站了几秒,这才睁开眼睛,定住神,重新寻找六床的药物,边找边自语:“刘长江……”
姓名“刘常江”的牌子映入了她的眼帘,她拿起了那一组药物。到了病房,芦苇动作麻利地扎针、固定针头、调节速度,忽然林冰冰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错……错了……两个刘长(常)江……”说着三步并着两步地上前,一把推开芦苇,一下子拔下了针头。
这么一来,病人家属不依了。那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任凭科主任怎么耐心解释,她就是不听:“搞错了?这能随便错吗?你们那墙上不是贴着什么‘三查七对’吗?三查:操作前、操作中、操作后查;七对:对床号、姓名、药名、浓度、剂量、时间、用法!一句搞错了就完了?你们把九床的氯化钾输给我老公,我可是问过专家了,他的病输了氯化钾肯定加重病情,闹不好会要了他的命!”
林冰冰赶紧解释:“没那么严重,这不刚输进去就发现了吗?”
病人家属气势汹汹:“你哄谁呀?你说刚输进去就给拔了,怎么证明?你们都是医院的人当然要向着自个儿啦!我老公现在精神很不好,中午都吃不下东西,头晕,还说想吐……我告诉你们,这事儿没完!我要找你们院长去!你们这是医疗事故我要跟你们打官司告你们草菅人命!我还要给那报社打电话给你们曝光!”
一直不说话的芦苇此时一脸内疚地说话了。“对不起,这事儿与医院的管理没关系。我给患者拿错液体情况属实,是我一个人的过错,所有责任由我承担。 ”
病人家属上上下下打量芦苇:“光在这儿说可不行,你得当众给我们道歉,还得给我写保证!承认你给我老公输了氯化钾,还得写上,一旦我老公有个三差两错,你得全部负责!还有,我老公明天不是要转科吗?我们不转了,得留在 ICU观察三天#葫有费用该你们医院承担!”
林冰冰也动了气,冲那女人说:“你这人儿怎么这样?我用我的人格担保,那针刚扎进去就拔出来了,你老公自个儿心里清楚……”“喂,你这什么态度?你信不信我马上告你们?”
芦苇拉住了林冰冰,又向病人家属说:“我给你道歉,给你写保证书!”
站在六床面前,她旁边站着病人家属、林冰冰、科主任和另外几个医生护士,走廊里有好些病人家属及护工堆在门口好奇地往屋子里张望。芦苇脸色十分苍白,看着正在输液的六床,一字一顿地说:“对不起刘先生,因为我工作疏忽,给您拿错了液体,我真诚地向您道歉,我愿意承担由此造成的一切后果。 ”
病房内外一片寂静。忽然,芦苇慢慢地弯下身,恭敬地向六床鞠了一躬。众人的神情俱是一凛,只见芦苇从白大褂衣兜里掏出一页纸递给那女人。
“这是我的保证书。 ”
那女人展开保证书从头看到尾,轻咳一声,把保证书揣进了怀里。她看看四周,高声说:“好吧,我们暂时不告你们了,可我们保留起诉的权利。 ”
收拾房间的时候,姜文君发现了那本被雨澄涂过两次的相册,他惊呆了,马上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放下手中的一切,跑去找到他们第一次带雨澄看过的心理医生。
秦医生用手指敲了敲相册:“你女儿的问题可能比你想象的要严重。从你叙述的诸多症状来看,她性格孤僻,内心很压抑,而且无法正常控制自己的情绪,社会适应和社会交往能力也明显低于同龄人,这种行为是典型的自闭行为,再发展下去,可能真会导致自闭症。 ”
姜文君被这话砸晕了,拎着公文包出来,有些恍惚地走在人群中,心灰意冷,四顾茫然,不知所措……
有人却利用了芦苇的这次差错,在职称评选中把她刷了下来。连番的打击让她心情更加沉重,回到父母家,刚想坐下喘口气儿,姜文君过来了,说完雨澄的情况,恳求她和卓立再搬回去。
芦苇无语,良久,心里有些活动了,哑声问:“你真希望我们搬回去?”
“瞧你这问的?我……我就是来接你们的。”姜文君又向前坐了一点,眼里满是恳切。
芦苇默忖片刻,想到什么,抬头看着姜文君,轻声问:“就算我们搬回去能解决雨澄的问题,那我俩的问题呢?”
姜文君不解:“我俩有什么问题?”
芦苇苦笑一下:“可能我表达不准确,不是我俩的问题,是我的问题。你不是到处说我是性冷淡吗?”
姜文君吃一大惊,结巴了起来:“这……这个锦波……我当时醉了!那话你也听呀?”“酒后吐真言!”
姜文君张了张嘴,接不上话头,他看看四周,小声说: “咱们……别在这儿讨论这个吧?”
“这屋里又没人,你不是都跟杜锦波翻来覆去地讨论过了吗?”稍顿,一脸委屈地说他:“把问题都推到我身上,你这么说话负责任吗?”
姜文君脸涨得通红:“既然话说开了,我……我想说,我以前都是很正常的。”
芦苇脸色煞白:“跟我结婚以前?你是说你和前妻很正常是吧?那我以前也很正常呀。”
姜文君怔住,片刻,想解释又不知该怎么说:“我的本意不是……”
一时客厅传来开门声,他忙打住,转移了话题,低声问:“跟我回家,行吗?”芦苇眼睛红红地,低头不语。姜文君叹息一声,拿起公文包,闷声不响地向门外走去。芦苇看着他的背影,想喊他,又止住了。
听完了姜文君的论述,杜锦波又是埋怨又是自责,末了,劝他去医院看看,姜文君心有所动,到医院的男科去咨询。出来的时候,芦苇正好看到了他的背影。
芦苇和妹妹说起此事,眼睛有些湿润,絮絮叨叨地说:“看着他从男科诊断室出来,肩膀都跨下去了,突然觉得他老了几岁……他其实也没有消极逃避,他也在设法挽救我们的感情和婚姻……”
芦溪有所触动地看着姐姐:“心疼他了?”
芦苇承认:“有点想回家了。他说雨澄变得更消沉更孤僻了,分开这一阵儿,其实心里还很挂念那孩子……他这人不太会做家务,家里也不知乱成什么样了……”
芦溪寻思片刻:“回就回呗,什么时候,我开车送你们,东西不老少呢。”
“那就明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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