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纷纷传言说芦苇和蒲剑峰要复婚。
家里厨房,姜文娟系着围裙,笨手笨脚地切菜,锅里煮着汤。姜文君情绪低沉地靠在门上看着妹妹。姜文娟拿起小匙,尝了尝锅里的汤,皱了皱眉。
“糟了,怎么这么咸呀?”“行了,够难为你的了,你什么时候正经下过厨呀?”
姜文娟眼圈有些发红地:“早知道妈在的时候,跟她学学做菜,妈这么撒手一走吧,我才发现自个儿什么也不会做……笨死啦!”
姜文君走上前去,安慰地:“随便做两个菜行了,都没胃口, ……雨澄现在经常跟我赌气,一赌气就绝食……”
姜文娟叹息一声,看看四周,随即看着哥哥:“哥,你跟嫂子不能老这么耗着,你是男的,你得主动点。”
姜文君无语,片刻,转移话题:“你跟小彭怎么样啊?”姜文娟低声:“挺好的。打从妈走了以后,他一有空就来陪我,想法子逗我开心,我现在才知道,女人原来可以这样被人捧着宠着……和小彭比,那个人根本就不算个男人!我真蠢,为那种人折磨了自己这么些年……”
姜文君欣慰地看着妹妹:“哥真替你高兴,哥也放心了。”
姜文娟剥着蒜,看看哥哥,缓缓道:“哥,妈的事儿你真怨不着嫂子,小彭是她的同事,他最了解情况,他那天没当班,可他知道,那个病人那一晚上真的是九死一生,他也是大夫,完全能理解医生在抢救病人时承受的那种高压——那是在和阎王爷抢时间哪!何况嫂子做什么都那么负责任那么全身心投入,她一时没想起咱妈来,是情理之中的……”
姜文君琢磨着妹妹的话,没吱声儿。姜文娟忧心忡忡地看着哥哥,发急地:“哥,你要再不赶紧接嫂子回家,出了问题你别后悔啊!”姜文君疑惑:“出什么问题?”姜文娟低头剥蒜,欲言又止。“说话呀。”
姜文娟看看外面,低声:“小彭听医院的人议论,说蒲剑峰被女朋友给赶出来了,连个住处都没有,像条狗似的到处流浪,嫂子对他可好了,一直在照顾他……ICU的护士说蒲剑峰现在身上穿的,连内衣和袜子都是嫂子买的……这些事儿小彭不愿意说的,是被我连哄带吓,一点点掏出来的……”
杜锦波约了表哥出来喝酒,也说起了这件事,婉转地劝他主动和解:“……当然我觉得这不可能,蒲剑峰落难了,他又是卓立的爸,苇姐顶多也就是同情他。但是蒲剑峰对苇姐的心思你是清楚的,我给你敲个警钟啊,你和苇姐要是一直这么冷战下去,那蒲剑峰真有可能乘虚而入啊!”
姜文君闷头喝酒,心里堵得慌。
这些话听多了,姜文君也心有所动,这天,他主动跑来找到芦苇,问他们什么时候回来。芦苇怔了怔,轻声反问:“你希望我们搬回去吗?”
“那当然。雨澄……这些天过得很艰难,她很想哥哥,也很想你……”
“那你呢?你是因为雨澄要我们搬回去?”
“你怎么这么说呢?我早就让你搬回去,有什么问题咱在家解决,别动不动就往娘家跑……”
“我愿意往娘家跑吗?我往娘家跑是有原因的!”
姜文君痛苦、困惑地看着芦苇:“怎么……我们现在成了……见面就吵呀?好像日子又过回去了,跟冯丽萍的最后几年就这样……我们这是怎么啦?”
芦苇怔怔地看着姜文君:“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想说我俩的日子也过到头啦?”
“你……你别曲解我的意思好吗?”
“那你想说什么?”
姜文君被她说糊涂了,呆了呆:“我……我就是想请你们搬回去。”
“你这个样子……我们就算搬回去又怎么样?大家人心隔层肚皮的,那日子怎么过呀?”
“说来说去,你还是不愿意跟我回家是吧?”想了想,声情并茂地说:“芦苇,我们不能这么拖下去了,再拖下去,这个家要出事儿的!”
芦苇寻思着姜文君的话:“出事儿?出什么事儿?你在怕什么?你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我没信心呀?”
姜文君语塞……芦苇意识到什么,追问:“你想说什么就说出来吧,干吗吞吞吐吐的?”
姜文君长出一口气,索性挑明:“蒲剑峰。”
“蒲剑峰怎么啦?”
“你我都清楚,蒲剑峰一直放不下你,你们离了两三年了,可他……他亲口跟我说的,他想跟你复婚。”
“那是他的事……”
“怎么就只是他的事呢?”沉默了一会儿,他诚恳地说:“我知道他现在的处境挺难的,我……我希望你回家,可……”“什么?说呀!”姜文君异常艰难地:“可是如果……你觉得欠了蒲剑峰什么,或者对他还有感情,想再跟他好,我会走开,让你们一家子团圆……”
芦苇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她深受伤害,目瞪口呆地看着姜文君说:“绕来绕去,这才是你今天真正想说的吧?姜文君,我想让无家可归的蒲剑峰在空着的小屋住几天,让他别去和那些农民工挤在潮湿的地下室,你就用这个理由跟我分手?”
姜文君也是一脸受伤,结巴起来:“我……我有那么……小气吗?再说……我要跟你分手吗?”
芦苇无语,静静地审视着姜文君,喃喃地:“你是在故意拿蒲剑峰说事儿,其实你早就想明白了,在妈走的那天你就想明白了。”
姜文君困惑痛苦地:“我想明白什么?你说说清楚!”
“跟我分手。”
姜文君愣怔,苦涩地摇摇头:“是你想分手吧?卓立出事儿以后你就决定了。”
芦苇看看四周,声音嘶哑:“我们争什么呀?谁先谁后,不都是一个分吗?”
姜文君感到自己被逼到了绝境,沉默良久:“分就分吧,都这样了,我们还能够过下去吗?”
芦苇伤心欲绝,看着他,冷笑:“好!事不过三,这回是分定了!”她起身,头也不回地向外面走去。姜文君呆呆地看着桌上的两杯咖啡看着它们一丝丝、一寸寸变冷。
房门关着,雨澄从衣柜里拿出那条芦苇为她买的连衣裙,站到穿衣镜前在自己的身上比划着,看着镜中的自己。她爱惜地捧着裙子坐到床边,轻轻地抚摸着裙子上精致的蕾丝花边,眼泪慢慢地流了出来。
敲门声。之后是姜文君的声音。“雨澄,怎么又关门哪?快出来吃面条!”
雨澄不搭话,起身将裙子挂进了衣柜,这才开门出去。姜文君坐在餐桌前等着她。桌上是两碗一看就没滋没味的面条。屋里显得比任何时候都乱。雨澄无言地坐下,父女俩埋头吃面。良久。
雨澄突如其来地:“阿姨和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姜文君吃面的动作僵住了,一抬头见女儿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显然在等待答案。
姜文君慢慢将嘴里的东西咽了进去,踌躇了一会儿。姜文君哑声:“雨澄,你得学会接受一个事实——阿姨和哥哥可能不会回来了。”
雨澄虽然早有某种预感,但还是惊住了。姜文君决定一不做二不休,都告诉女儿,他轻轻地咳嗽一声:“我和阿姨可能要离婚。”雨澄失神地呆了一会儿,忽然站起来,动作很暴烈地将面前的面碗掀翻在地,碗在地上摔碎,面撒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