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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节
    今夜唯一的肉食是段慈珏与楚玉的功劳,他们二人一位负责打野物,一位负责跟在屁股后头捡,分工明确,效率高超。
    地瓜是薄暮早先预备的,除此之外,他甚至还带了锅碗瓢盆,以及不少自己的“同类”——大米。
    至于许道宣出了什么力……
    雄心壮志想要再去打一头黑熊的许道宣,被如意押着,老老实实捡了够不眠不休烧两天两夜的柴火。
    这样看来,什么都没做就干等着吃的,只有许长安薛云深与迟砚三人了。
    薛云深与许长安,不说身份,在带了三位书童随从的情况下,理所应当是不用再像之前那样亲力亲为的。
    想通这层的迟砚,一面狼吞虎咽烤雪兔,一面信誓旦旦地保证明天他去狩猎。
    段慈珏质疑地看了两眼迟砚的小身板,在楚玉鼓着脸的瞪视下,摸了摸鼻子,把到嘴边的刻薄话咽了回去。
    “那我就先谢过迟兄了。”段慈珏临时转了话锋,言不由衷地客套道。
    身侧的楚玉闻言,当即喜笑颜开,亲手喂了段慈珏一口地瓜。
    “哪里哪里,应该的,应该的。”迟砚摆了摆油乎乎的五指,说完发现没人应他,不由暂时停下了风卷残云。
    哪知不扫视一周还好,一扫视就发现孤家寡人的,竟然只有自己与那位叫薄暮的随从。
    迟砚与薄暮两人,隔着三对人,两个火堆,遥遥交换了一个惺惺相惜的眼神。
    趁用膳的功夫,许长安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的骑兵,发现对方虽然做的隐秘,但时不时望过来的视线,却带着毋庸置疑的监视。
    这群骑兵,并不如那个参将所说那般,仅仅是保护他们。
    许长安想起薛云深先前说的这群骑兵不对劲,心里隐隐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这群骑兵,是敌国大梁派来的。
    倘若真是这样,那芜城的参将,恐怕也有问题。
    许长安不动声色,只在众人纷纷回了马车,准备就寝时,才跟薛云深提了提。
    “他们的外貌看不出来有丝毫不妥,大梁子民与我周朝百姓,有没有什么可供辨认区分之处?”许长安问。
    薛云深摇了摇头,道:“大梁国内节气与我国虽然略有不同,但植物都是相同的,并没有任何差异。”
    “他们眉心处的花样也看不出别的不对……”许长安喃喃说着,慢慢在薛云深怀里,满腹心事地睡着了。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一个午后。
    骑兵副队在许长安刻意接触下,也不再前几日那样态度恭敬而冷硬。
    许长安借着送热茶的机会,同副队攀谈起来。为了避免引起怀疑,他倒也没讲别的,只围绕着芜城的一些民俗风情说来说去。
    “冬日竟然比现在还要冷?”许长安装作诧异无比的样子,惊呼道:“那你们冬日可要怎么熬过去?”
    副队见这位皇城里来的公子哥露出吃惊表情,心里很有些得意洋洋。故而顺着原本打算到此为止的话题,又说了下去。
    “您那是不知道,冬天我们都往地下住的,地面太冷……”
    副队兴头起了,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
    许长安饶有兴致地听着,可惜没听多久,就让另外一位骑兵打断了。
    那位是领队的骑兵似乎对副队的行为颇为不满,大声喊了句副队的名字。
    “哎就来!”副队边应边扭过头,因为动作匆忙,隐在盔甲底下的一道黑线露了出来。
    仓促之间,捕捉到黑线的许长安,当即呼吸一窒。
    第67章 小滚滚偷偷露出一截马脚
    纵然只是一扫而过,亦足够许长安看清黑线的模样了。
    ——不是画上去的那般, 可轻易拭去。黑线牢牢盘卧在副队的后颈处, 狰狞凶狠,且带着不详的气息。
    它就像21世纪的手术缝合线,经由医术精湛的外科大夫, 分毫不差地将副队原本一分为二的肌肤,缝合到了一处。
    许长安总觉得副队皮囊底下, 还藏着别的东西。
    这个认知甫一出现,便在许长安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更糟糕的是, 他微微凝滞的呼吸几不可察,却依旧引起了副队的注意。
    背对许长安的副队,向领队投去了迟疑不决的眼神。领队没说话, 只是牵扯缰绳的动作大了许多,好巧不巧地露出了腰间封在刀鞘里的弯刀。
    收到示意的副队, 知道此事无法挽回, 神态有一瞬间的不忍。但很快, 所有情绪都被他抹得干干净净。
    带着同之前无任何差别的笑容, 副队回头,对许长安道:“队长着我有事处理, 公子您请便吧。”
    “那便不叨扰了。”许长安客客气气地拱了拱手。
    恰好这当口,等得越发不耐烦的薛云深开始明目张胆地喊“夫人”了,许长安只好颇为无奈地笑了笑,顺势无知无觉地转了个身,将后背空门大喇喇地送到了副队跟前。
    副队略显浑浊的瞳孔倏地一缩。
    紧接着许长安听见耳边传来凌厉的风声,他眉心的花剑尚未来得及完全抽出,便先让一个人掳到了怀里。
    与蜂拥而至的熟悉香气同时袭来的,还有颇为不满的哼声。
    薛云深竖掌轻轻一拍,将许长安抽至中途的花剑推了回去,而后展臂一捞,把许长安整个人圈了进来。
    准许王妃同那个长相丑陋,愚笨不堪的副队交谈了这么久,薛云深自觉已经很是深明大义了。他心底本就憋着股闷气,碍于许长安的殷殷叮咛不好发作,眼下见了主动送上门来的副队,哪里还肯手下留情。
    削铁如泥的利器刺入骨肉的噗嗤声响起,副队几乎是眨眼间就让薛云深拿花瓣削去了脑袋。
    张开狞恶大嘴的脑袋骨碌碌地滚开了,预料中的滚烫鲜血却并没有洒出来,少了颗脑袋的副队仍然直挺挺地站立着。
    搭在薛云深肩头的许长安,匆忙之中回头看了眼,发现副队的躯体竟然只剩下一具空壳子了。
    血肉白骨,全被掏得干干净净,唯独留下栩栩如生的鲜活皮囊,伪装出原主尚在人世的光景。
    与此同时,被砍飞的脑袋里,连滚带爬地滚出来一团白花花的圆形物。
    那东西似乎还是活的,才从脑袋里爬出来,就先急着嗬哧嗬哧地舔吃着身上掺杂红色棉絮的白糊状物。它吃东西的速度十分惊人,约莫是半息的功夫就舔完了所有的白糊状物。
    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圆形物在众目睽睽之下上演了一出大变活人的戏码。
    那团露出青灰色原貌的东西,不断扭动着拉长,变宽,最终蜕变成了高近一丈、面目丑恶的男人。
    “可憋死老子了!”
    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小巧玲珑的许长安一行人,男人打雷般唾了声,唾沫星子落下来,直接下了场腥臭的雨。
    唯恐殃及池鱼的薛云深见状,抢先一步揽着许长安,退离了臭雨的范围。
    而目睹了这一切,自诩见多识广,无坚不摧的许长安,终于无法控制地泛起了恶心,当场干呕一声。
    “长安!”
    “公子!”
    着急又担忧的嗓音纷纷传来,许长安单手握着薛云深坚实有力的臂膀,另外只手朝众人摆了摆,示意并无大碍。
    “怎么了?可是伤到了哪里?”薛云深焦急地问。
    许长安攒住薛云深的手指,摇了摇头,道:“没伤着,只是有些恶心。”
    薛云深整个人先是松了口气,过了会儿,不知联想到了什么,又猛地倒吸口冷气。
    “长安你你你,你该不会是——”
    怀了两字即将脱口而出的紧要关头,睃见薛云深手中牡丹花瓣的其他骑兵,在乍然的呆愣过后,终于回过神地大叫起来。
    “牡丹花!”
    “是大周朝皇室!”
    “说不定是个皇子!”
    先前薛云深浑身裹在玄黑大氅里,又总与许长安厮混,身上免不了沾染了许多仙人球的气息。再加上他自与许长安厮磨欢好后,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仙人球的看家本领——假装自己是一肧抷球形的黄沙。
    是以混淆视听的结果,便是骑兵直到这个时候,才惊觉一行人里头有位皇室。
    恰好此刻事情业已败露,副队亦现了原貌,无路可退的领队面目一狞,当即打着呼哨,招呼余下的骑兵从四面八方围上去:“兄弟们!抓住那个皇室!”
    大战一触即发。
    薛云深不得不暂时捺下其他,他原本踌躇满志地想大展神威,让柔弱的王妃刮目相看,却发现一晃神的功夫,王妃连花剑都抽了出来。
    薛云深:“……”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有些挫败呢。
    经此一役,清楚了解到王妃实力有多强横的墨王殿下,为了避免成为吃软饭的小相公,立志发愤图强,好早日实现与王妃并肩而立,交相辉映的人生大志。
    咳扯远了,说回现在。
    早在薛云深出手时,散落四周的段慈珏几人已纷纷停下了打情骂俏,各自以一种看似放松,实则蓄势待发的姿势,护卫在许长安与薛云深两人周围。
    因而当二十之多的骑兵接连攻上来时,一行八人足有七人游刃有余,仅剩下一位左支右绌,噼噼啪啪闹得不可开交。
    那位宛如孤军奋战的勇士,正是前朝仅剩的唯一一位后人,迟砚阁下。
    迟砚简直快郁闷死了。
    这一行人,不是食人花这样的大杀器,就是霸王花捕蝇草魔鬼仙人球一类本身就十分强悍的存在。要说牡丹看似美丽可欺,但偏偏他是皇室,惹急了还能拿出皇室的祭天术。
    剩下一位刺软趴趴的准王妃,迟砚原本还欣喜于有人同自己一起拖后腿了。片刻后,他看着许长安紫光倾荡的一剑以身化亿,好悬没掉下两颗金豆豆。
    一边暗暗发誓此生再不以貌取人了,迟砚一边将目光投向了薄暮。
    这位原身是稻谷的随从,总该除了烧饭并多大作用了吧。
    哪料到薄暮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拥有一手出神入化的箭术,不仅能轻而易举地取走对方项上人头,还能以箭对箭,对穿对方飞速射来的箭矢后,顺便射中对方眼珠子。
    “一圈看下来,竟然还是自己最没用。”迟砚吃力地抗住骑兵气势汹汹砍来的一刀,几乎快被内心的绝望淹没了。
    兵器交戈声持续不断,战局即将明了的瞬间,迟砚忽然觉得后颈炸开似的疼。
    “啊……”控制不住的痛呼溢出唇齿,冷汗几乎是立竿见影地渗满了迟砚额头。他拼命克制住整个人死死蜷了起来的欲望,伸长了手企图去抓后颈处的东西。
    “迟公子?”
    距离最近的薄暮听见动静,匆忙射出最后一箭,扭头看了过来。
    却不想看见了此生最难以忘怀的一幕。
    一只先前见过灰色的圆形物,扒住了迟砚的后颈,正挣脱他手指,拼命往里头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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