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寿宫里早早点了宫灯,因为我们的宁芳大小姐不习惯黑暗。没有电灯的宫里就像山顶洞人处在始前时代,只能早早的洗漱、早早的睡。
没来清朝前,宁芳因为身体原因,几乎是从不晚睡的,一般晚九点已经去会了周公。此时,也许是三个月来睡多了,也许是下午睡足了,她瞪着俩不小的眼珠子在昏黄的灯影里发呆。
就这么过一辈子?……我为什么会到这里来?……难道我就是历史上的那位皇后?她最后怎么了?……只听说孝庄活到康熙成年,我这位皇后最后怎么来着?……那天,似乎一切正常,真没遇到什么灵异事件呀。我虽然从城隍阁下走过,却连半个和尚也没见到呀?……
宁芳眨了眨不怎么适应的眼睛,视线对上几上的一打折本。
康熙是八岁登基的,现在他才四岁,也就是说还要四年我才能成太后……这宫里随时可能发生什么让我把握不了的事,现在又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明白,怎么才能自保呢?……康熙还小,即便他对我没有恶意,也不能什么都指望他……孝庄又不喜欢这位皇后……现在向她示好,她绝对比我精明,还能看不出来?……要是能信我失忆还好,要是不信,岂不是把我当了妖?……
素心进了来,见自家主子歪在榻上辗转反侧,不知烦恼着什么。于是轻步上前,低声回禀:“主子?”
“嗯?”宁芳见素心手里捧着一件深黑底绣色包裹。
“三阿哥指派了小太监给主子送了些书,说是给主子打发时间。”
宁芳是越来越看不懂这孩子,仿佛是处处在给自己指路,可他的动机呢?这么小的孩子,真的能生成他那样?“早熟”能是解释?
指示素心打开包裹:“都是些什么?”
素心抬首深意地看了皇后一眼,才一本本翻着:“这几本好像是大清各地的地志、游历什么的……这几本是古诗集子,还有本古曲谱子,另外这两本——像是宫里的一些规矩,奴婢在教养司时也是看过的,不过这本像是专门写后宫嫔妃娘娘主子们侍寝规矩的。”
宁芳“抢”过素心讲的那本,翻了几页:“这些你们也是要学的吗?”
“奴婢们只是知道些,宫里全都知道的也多是久居不出宫的姑姑、嬷嬷们,都是日积月累的处事、见事了的才知道些主子们的规矩。”
宁芳仔细看了几条,放下本子,坐起来靠近了灯烛:“你去泡杯茶来,并传了下午那容嬷嬷来跟我讲讲宫里的稀罕事。”
素心先指派个小婢子去传了容嬷嬷,再理了些泡茶用的东西在内寝外殿,等容嬷嬷进去见了主子,再合了殿门近着门扉泡起茶水。
宁芳静静地看着素心一系列的动作,嘴角泛起了笑意。再回首见那立在下首的容嬷嬷,不卑不亢、安安乐乐地立在当下等着回话。
宁芳坐在几边,翻了翻三阿哥送来的那本书:“容嬷嬷——”
“是,皇后娘娘。”
“就坐那小榻角上吧,本宫只是睡不着,看你一脸详善像是会说故事的,所以拉了您来讲讲故事。”
“奴婢谢娘娘恩典。奴婢有些年岁了,还真如娘娘讲的,没什么本事,就是爱讲些小故事什么的,给宫里那些奴才、丫头、小子们逗个乐。”
宁芳真的蛮喜欢这婆子,亲切的就似邻居家的老奶奶,见她坐下了,也自学轻松。
“嬷嬷进宫多久了?”
“奴婢前明那会就入了宫,到如今正好二十五年了。”
“那真是老人了。家里还有亲人吗?”
“没的了,入了宫就没出过,一辈子也算是宫里养着了。”
“听口气,像是南面的人?”
“真是的呢,原是苏州人氏,十三岁跟着母亲弟弟逃难才入了京,正赶上宫里要人,奴婢也算有福才捡了这条命。”
宁芳一直观察着,见这嬷嬷要么是演得好、要么是真看得开,脸上乐呵着没有丝毫的伤悲。
“那婆婆对宫里的规矩应该很清楚了?”嬷嬷跟妈妈同音,宁芳怎么都觉得叫不出口,于是挑了婆婆来唤。
容嬷嬷似乎也为这称呼很是欢喜,声音又轻快了三分:“回主子,现在宫里的规矩是这几年不断被皇上、主子们革新的,也是在这么多朝代的底子上定的。所以婆子虽然不是每条每点都清楚,但也胜在年岁大些听得多点。主子有问尽管提,婆子知道一定回了主子,不清楚的,隔个几日也自然能回了主子,不叫主子打顿的。”
宁芳更乐了,听这容婆子说话轻快、柔趣、一串一串的,也算是女版相声了,听着听着,睡意也上了头。
“婆婆,我这皇后每个月是不是有几日必须侍寝?”
“那是,主子您是皇后,是这宫里最正紧的主子,在民间那叫正妻,不管如何,这权威是在那摆着的。根据皇上修定的规矩,每月初五、十五、二十五那可都是属于皇后娘娘专有的侍寝定期,除非娘娘病了或是怀了小皇子,这三日可是连皇上也不能改的皇后的荣宠。”
荣宠?讳期吧。
“这不,明日就是初五了,主子可得好好打扮打扮,主子这三个月病着没怎么见天颜,正要称着这期好好地收收皇上的心……”
宁芳糊涂着昏沉,几乎就要睡去。
什么来着?明天就是初五了?那不就是月亮弯点……初五……侍寝……皇上……天颜……
“什么?!”
容婆子见原本躺于榻上不紧不慢的皇后瞪大双眸坐了起来,下意识快速地回嘴:“皇上侍寝时最爱那梨花的味,您不知那贤皇贵妃门前就种着两株,皇上可喜欢了。”
“不对不对,你是说明天是初五?”
“对,主子,可不就是初五,您的好日子。”
“初五我要侍寝?”
“可不是,皇上跑不了的,定来您这里。”
容婆子见皇后愣了几秒,竟打了一个惊嗝,快速地爬下榻,冲外面喊着:“素心!素心——”
宁芳见素心近了前,忙上前拉着素心的胳膊:“怎么办怎么办?”
素心没听见主子在屋里同那容嬷嬷讲些什么,只见主子现在满面惊恐吓得竟像是要哭了出来,一边好言安抚着宁芳,一边怒瞪着容嬷嬷,“你这个老东西同主子说了什么?!看把主子惊的,要是主子有什么不好处,看我不撕了你个老东西。”
次日,顶着苍茫与措败,宁芳被素心架着回了永寿宫,一见屋前那两株梨树,顿时跳犟而起:“把这两棵树给我砍了,以后这里就别叫我看到梨树的影子!”
皇后发火,众人可是第一次见,不免有些震住。
“还不快去,把这树连根拔了。”素心上前扶住气不顺的主子,架着她进了内室,见宁芳抚着心口揉弄。
“主子心不舒服吗?”
宁芳下意识地觉得心悸,听素心问起不免看了她两眼,一见她满面关切,不禁悲从心来:“素心……素心……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呜……”
素心一见主子不但说不清哪里疼,反而哭了出来,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急得也要哭出来:“主子……您别哭呀……您是怎么了……您说给素心听呀……主子?……”
“我怕……我怕……妈——我要回家……”
彻夜不眠,本想着面色不好下最好所有人都能忘了皇后侍寝的日子,却不想在太后宫里请安时人满为患不说,正遇着皇上来请安,太后竟然当着所有人面冠冕堂皇地提醒皇上今个儿是皇后侍寝的日子。太后提也就罢了,人家皇上的爱子去了、爱妃病了,他怎么着也没心思招二奶,谁想那胖子竟然一口答应,还说什么定会按着宫规办事。
宁芳除了她爸,可是没和第二个男人面对面坐过,眼同性都没什么交集,何况你今夜还让她和个陌生的有着几打老婆、情人的白胖胖的少男在床上进行夫妻间才有的运动。这可是她的第一次!她怎么能不怕?
宁芳躲在素心怀里就是不停地哭,低语低泣只惹得素心六神无主。
半个时辰过去,素心才觉主子止了哭势,哽咽着躯在床里,言明要一个人待着。
素心见她没有再不舒服,也不敢走开,收了泪珠子忙指派了小太监去乾西五所请了三阿哥来,盼着能把主子逗乐了。
素心焦虑着,不到一刻殿外即有了动静,见主子躺在帐内不动,忙迎了出去。
“三阿哥呢?”
“不好了,素心姐姐,”来人正是已经入到永寿宫内的小差办得得,“奴才亲自跑去,只见三阿哥屋前被一大堆亲卫包围了起来,只不许进不许出,怕是不好了。”
“什么?”素心定了定神,压低了声音,“你可打听仔细,究竟是怎么个由头?”
得得进了两步:“听说稍早传了太医,一两个时辰了没有一名出来的,怕是得了病。”
素心轻了口气,只要不是因为与皇后主子相关的原因被关起来就没事:“到底是怎么个病因,你可知道?”
得得想了想,一时也不言语。
“到底怎么了,你到是说呀。”
两人见挂着泪痕的皇后走了出来,忙上前行礼。
“免了免了,都什么时候了。三阿哥到底怎么了?”那小子可不能有事,他要是死了,她还有什么指望?连活着的信仰怕是都没了,谁让他是她仅仅知道又对她不错的历史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