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觉得张隶维可能就是那个人,唐默,我并不是寂寞了,我只是想我不能再让宋青云这个人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了,哪怕只是偶尔一次念想,都不可以。”
潘果果说得无力而又决绝,像是抽干了全身的力气,她就这么颓然地伏在桌面上,下巴磕着那本《再爱一次》,双目空洞无神。窗外偶尔会有一声尖锐的风声呼啸而过撕扯着路边的梧桐树,枝丫颤动而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像是恶心的爬虫在蠕动。这一夜总让人心神不宁,有一只手在心里边挠啊挠的。我看着马潇潇,示意她继续说下去,我深知某人在心里盘亘久久不去的感觉,那种在深夜里某一瞬间往事翻涌,无论多么坚强的人都会缴械投降。我发现在这一点我和潘果果很像,宋青云之于她如夏丹之于我,是盛夏的一次冷战和凛冬的尿床。
潘果果的嘴边咧开,似笑非笑,这时候的她应该是在心里与宋青云这个人做一个决断吧,如果人只是一部电脑就好了,想要忘记什么,直接删除就可以了,甚至是可以不留下丝毫痕迹,忘记关于某个人的一切。
“所以我决定了,哪怕就只是错的,掩盖伤疤不就是在伤疤上再添一道伤痕吗?”
我于心不忍,说:“你不必要这样残忍地对待自己的,何必呢?如果那个所谓的张隶维真的是这般,那他并不值得你这样做,我的意思是你值得更好的,兰城这个地方太小了,外面那么大,会有对你更好的人出现的,在某个恰当的时间,恰当的地点。”
潘果果苦涩一笑:“唐默,你别这样安慰我了,我又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女生。”
“可你本来就还小啊。”我想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
潘果果苦笑:“是啊,我才十八岁呢,青春年华正好,管他山崩地裂洪水滔天,我自活得逍遥!”
有些苦是藏不住的。
“笑语那天是怎么了?她跟你说过吗?”我想着换一个话题,总是说这些沉重的东西,难免让人也跟着悲观起来了。
“其实也没什么不可以说的,笑语和卢正杰之间那些事,都可以拍一部电视剧了。”潘果果笑起来,好在卢正杰此时并不在这里,而是临时坐到了金忠伟的位置上去,反正是自习课,也好方便聊天打屁什么的。
“其实那天笑语确实是找我们来着,只是好巧不巧地撞见了卢正杰,当时卢正杰鬼鬼祟祟地,笑语有些好奇就跟着去了,结果正好撞见卢正杰跟一个女的卿卿我我,就在那个楼梯口那儿,当时全校师生都在操场上看比赛,根本没人注意到他们俩。我挺佩服笑语的,她既然就这么看着了,也没有戳穿,就这样傻傻地在那儿哭,而且卢正杰这混蛋居然还不知道,这两天笑语没搭理他,碰了一鼻子灰。”
“出轨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哪怕说得天花乱坠也信不得,当初笑语就是太过于相信卢正杰,结果呢,还不是自讨苦吃。笑语这个人吧,有时候就是太心软了,卢正杰三言两语就把她哄得团团转。我都这幅模样了,还说她,算了算了。”
潘果果也没有再说下去,随便又说了些,这一晚便安然度过。
此后,我终于在第二天见识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张隶维,不得不说人倒是人模狗样的,白白净净还戴了个黑框的眼睛,给人感觉就是一花花公子放荡不羁,反正就不怎么让人放心的那种。要潘果果真跟他好上,我虽然不会阻止,但还是会觉得可惜,难道失恋会让一个人的眼光变差?
张隶维提着一大袋良品铺子出品的零食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高三四班的门口,不张扬也不含蓄,简明扼要地说明了来意,目的更是明确地直指潘果果。潘果果红着脸接过零食,与他在门外说了一阵悄悄话之后回返,居然两手空空,我便没忍得住打趣说:“哟,零食呢?小伙子挺疼你的嘛,大冷天的给你送零食,我刚刚还看见龟苓膏来着,要不拿出来大家分分?”
哪知潘果果脸一黑,话也不说气哼哼坐在位置上。见她与那个张隶维有说有笑我心中本就不忿,现在还给我甩脸色,我他娘的招谁惹谁了?很谁没个脾气似的,就这样的我与潘果果赌气开始,我也不知道究竟哪天才会和解,或许永远也不会了,也可能下一秒就会。
当天下午,潘晓涵发给我一张图片,热气腾腾的油焖大虾,背景上写了遵义某酒楼。出去一趟潘晓涵也不亏待自己,没把钱当钱花。他这个人实行的就是活在当下,往后的日子来了再说吧,所以我们几个人当中生活费最先花光的就是他了。
我:“哟,不赖嘛,小子,生活过得有滋有味的,什么时候回来?结果怎么样?”
那天与他置气,两人后来也没说过什么就这么过去了,可我隐约觉得并没有完全消失,只是藏起来了,藏的很深,哪怕我们穷极目力都看不见。
潘晓涵:“嘿嘿嘿,早就想吃这儿的大虾了,以前和我爸来吃过,所以这次就带着金忠伟他们过来了。”
我:“可以啊,看来体检很顺利咯?”
潘晓涵:“我过了,金忠伟没过。他眼睛不行,视力不够。我他妈来了之后才看见,居然看的是c字表,那他娘的就一个小口,我也是废了老大的劲才看出来了,而且你知道吗,这还是裸检!裸检啊,兄弟,当时我就脱得光溜溜地站在那儿,被一个大男人用一双大手在我身体上游走,那感觉……算了算了,屈辱!”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潘晓涵这描写,几乎可以赶上萧九的神雕了,他要是不去写禁书我都觉得是埋没才华了。
随随便便又侃了几句,潘晓涵匆匆下线,估计是去收拾油焖大虾去了。
下午化学课,老徐正讲着一个化学电流的题,反正就是各种我听不懂的东西夹在一起,听天书一样。忽然天空中一阵呼啸,最近总是有飞机频繁从兰城乾隆飞过,老徐也停了下来,看着潘晓涵的空位置,笑道:“这潘晓涵去参加招飞,估计吧,以后可能就是他开着飞机路过兰城了,那我到时可得让他刹一脚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