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久没有说话,她有点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在他这个位置上的男人,哪个没有一点手段,当时他们三兄弟竞争那么激烈,生死存亡,他不得不心狠手辣,虽然从道义上来说手足相残违背道德,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无毒不丈夫……
脑海里乱七八糟的,她想了很多,很想帮他自圆其说,又总感觉自己在自欺欺人,假若坐上高位就要双手沾满亲兄弟的鲜血,那么就算得到了一切,也是个刽子手。
这样的他,令她有点陌生和害怕。
她的身体不由的在后退,退出他的怀抱,他察觉到了她的刻意躲闪,伸手把她捞回来,按在胸口,光线不明的空气中他的声线又沉又哑:“浓浓,你也认为宁朦北的车祸是我做的?”
她在朦胧的视线中抬头看他,软软的说:“只要你说不是,我就相信。”
静了片刻,他似满意了一些,淡淡道:“老四的车祸与我无关。”
“哦。”
“我和老四从小就看不顺眼,并不是他车祸后才有的。”他手臂圈在她肩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抚弄着她的脸颊,淡淡凉凉的轻嘲着:“只不过他车祸后一直找不到肇事者,那时候宁谦东也出了事,整个事件最大的受益者变成了我,所以才会有谣言。”
“噢。”她明白了,也就是说,他背了?锅,还一背很多年:“那宁谦东呢?又是谁放的火?”
“还没有查到。”
“怎么都没有查到?”
“嗯。”
秋意浓又问:“既然无怨无仇,你和宁朦北怎么从小就看不顺眼了?是因为他妈妈与你妈妈是姐妹的关系吗?”
“你说对了一半。”他慢慢讲道:“我和老四年纪相仿,母亲又是姐妹,小时候难免被拿来做比较,那时候年轻气盛,彼此都看对方不顺眼,无论是功课,还是课余运动,我和他棋逢对手、不相上下。说起来,他那时候比我还要热爱运动,上学时是校篮球队的前锋,拿了省市、全国很多比赛大奖,也最受女孩子的欢迎。他上大学时就创办属于自己的运动品牌,很多都是他亲自设计的运动装备,据当时的情形来看。他很有可能想在毕业后在那一块领域大展拳脚。就算后来他听从家里的安排进入盛世王朝,他依然没有放弃自己创办的运动品牌,出车祸前,他就是坐车去参加运动品牌的发布会途中出的事。可能他受伤不能运动之后,每次看到我就想起了以前身体健全的时候……”
他这么一说,她对宁朦北有了全新的认知,对他也不再那么厌恶,更多的是同情,试想一个拥有大好前景的男孩子,事业有力,积极向上,难得没有像别的富二代一样吃喝玩乐,一心要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满腔热情的对待生活,所有的雄心壮志却在一场车祸中拦腰斩断,这当中的痛苦不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就好比是她,如果让她不再做自己喜欢的编程,终于无法在it界……那种滋味真的难以想象。
想到这里,她联想到了什么,情绪更低落了。
“浓浓?”
“唔。”
他听她许久没说话,回应他声音也是低低的,“怎么了?困了?”
“嗯,困了。”她把脸往他胸口埋了埋,心底一阵压抑难受,今天可能是她在unity论坛大会上最后一次出现了,回国后,她会辞职,学着像滢滢那样,做他背后的女人,替他打点好一切。
爱一个人,大抵就是这样吧,总会舍弃一些什么。
心底虽有遗憾,没有事业爱情两全,但人生就是这样的,有舍才有得,不舍怎有得,要想鱼与熊掌兼得终究不太现实。
……
秋意浓睡的很沉,因为前天忙了一夜,白天又高度紧张,讲完课又大脑皮层一直处于兴奋状态,一松懈下来整个人就疲惫尽显。
早上七点多她醒来,抱着被子眯了两秒,然后才坐起来。
转着脑袋在床上看了看,又没看到父子俩。
她不开心的翘起唇,那个男人该不会又重蹈覆辙,像昨天一样把她一个人留在酒店里。
说好了今天他们出去玩的,他怎么能又说话不算数?
快速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地毯上,她拉开房门出去,发现餐厅内大家整整齐齐的围在餐桌边吃早餐,她蓬头垢面,只穿了个睡衣,连鞋都不穿,又急匆匆跑过去的,难免引起所有的人注意。
七八双眼睛盯着她。她尴尬的抿唇,特别是早餐桌上多了一个史蒂文,他的上司,呃,她就更恨不得找个角落躲起来。
烟青不愧是多年的闺蜜,赶紧化解尴尬,找了个话题和史蒂文聊起来。
秋意浓低头赶紧钻回房间。
结果进了房间,她才看到露台上男人的身影,他完全没注意她醒过来,在落地窗外讲着电话。
她一边用手整理着长发一面走过去,歪头欣赏着这个男人,他今天真的和平常不一样,嗯,哪里不一样呢,应该说是气质和穿着不一样了,上身是复古色调的印花衬衣,略带收腰的设计勾勒出他肌肉结实的胸肌,以及媲美模特的宽肩窄腰的身材,下面是深蓝色九分裤,裤脚很潮范的卷起。
他低着头,手里夹着烟,不知在讲什么电话,一只手拿着,一只手夹着烟,整个身体随意的立着,下巴上有一圈青色胡茬,大概是他早晨起床忘了刮胡子,所以从他抽烟的姿势看过去,多了一些男士不羁又雅痞的风格,撩人得很。
“得不到就辗转反侧,千方百计也想得到手,这点你和他出人意料的相似。他要找你,迟早能找得到,躲,不是办法。”他低沉的嗓音波澜不惊的说着,像是在劝什么人。
曾玉滢本来心情就糟,听到这里笑了下:“爵西哥,你说这话我不赞同,我不见他不是想躲他,是觉得没必要见。孩子已经没了,我现在在静养身体,他就算找到我又能怎么样?打我一顿消气吗?”
“宁家的男人从不打女人。”宁爵西难得笃定替宁谦东说话,转而又悠然道:“我得到消息,苏柔明天会去医院做第一次产检。容汐彦会陪着一同在沧市妇幼保健医院现身,但苏柔好象不大想要这个孩子。”
曾玉滢没有吭声。
宁爵西抽了一口烟,眯眸漫不经心的笑了笑:“我猜她有可能和你一样,想拨乱反正,拿掉容汐彦的孩子,然后去找宁谦东。”
沧市最顶级的总统套房,曾玉滢站在窗前晒着午后的阳光,本该是午睡的时光,她却无法入睡。
在这里,她记不清住了多久,吃穿都有人侍候,心却飘在空中,没有着落点。
听到宁爵西说到这里,她闭上眼睛,苦笑了一声,心头更恍惚起来。
在流掉那个孩子之前,她满脑子是要和宁谦东撇清关系,满脑子都是要和容汐彦在一起。
孩子流掉后,她时常在闭上眼睛后听到一个孩子在哭,问她为什么不要ta,为什么要杀死ta,声音那么小,那么可怜,那么扎心……
如今,苏柔又要做和她同样的事情,第一次产检,她曾在妇产科前的墙上宣传画上看到过,孕期三个月,胎儿已经有了头部、手臂和脚……
流掉孩子,她才发现自己做了多么残忍的事情。
秋意浓,当年和宁爵西离婚后发现怀孕,她选择勇敢的把孩子生下来,听说她妹妹也是。都是单身妈妈。
她为什么不可以?
为什么要杀死一个无辜的孩子?
她完全可以像秋意浓她们一样独处照顾孩子,长大成人。
话筒那端,曾玉滢无声的流泪。
话筒这端,宁爵西无情的嘲讽道:“苏柔要把容汐彦还给你,你应该会很开心。还有,浓浓回沧市后肯定会去找你,我希望你不要把苏柔的事告诉她。”
曾玉滢:“……”
过了会,她低声回答:“我明白。”
落地窗内的秋意浓却不明白,这是她第二次听到宁爵西提到苏柔,似乎他对苏柔与她有着某种避讳。
也许,他是不想让她搅进苏柔与容汐彦、曾玉滢与宁谦东的四角恋中去吧。
说起来。这四个人能有今天糟糕混乱的局面,完全是阴差阳错。
围绕在宁谦东身上的诡异事件比较多,第一件就是当年那场火灾到底是人为,还是意外?
还有宁朦北的车祸,这两个兄弟的悲剧,到底是谁一手策划的?
事情到了这里,她觉得远没有自己看到的那种简单,宁家人这么多年不可能不在调查这件事,为什么一点进展都没有。
她的画儿,到底是不是宁谦东绑架杀害的?
至今是个谜。
等回沧市,她一定要找宁谦东当面问个清楚。
和曾玉滢讲完电话。宁爵西手中的烟也差不多抽完了,他正准备回屋看看秋意浓醒了没,顺利把烟悄悄扔掉,一回头就撞进一双巧笑倩兮的眸中。
拉开落地窗,秋意浓一副撞破你好事的表情:“背着我偷偷给别的女人打电话。”
宁爵西:“……”
她完全是起床时的模样,头发散乱,赤足穿着一条卡通热裤,露出来的长腿在清晨的阳光下像牛奶一样白嫩诱人。
他唇边划出一抹笑,就这样走了过去,横抱起她,低低的训她:“穿这样给我看就行了。不许你出去,听到了吗?”
“噢,可是我已经出去过了,没看到你,就回来了。”她手臂勾着他的脖子,眼中闪着促狭的笑。
“啪!”他居然二话不说,唬下脸在她屁股上连打了两下:“上次说没打你,以为我真不敢打你?这次连上次的一次补上!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穿成这样跑出去。”
“不敢了!求放过。”她仰脸亲了亲他绷紧的下巴,连声求饶,用手揉了揉被他打疼的屁股,他还真下手啊,哼。
他把她抱到床上,又给她拿来拖鞋。
她晃着两条白皙的大长腿,穿上后转脸看他,想问,又犹豫,最后还是问了:“刚才你和滢滢在打电话?”
“嗯。”
“苏柔真打算去把容汐彦的孩子打掉?”
“假的。”
“假的?”她愣了:“你骗滢滢的?”
“对。”
“你骗她做什么?她已经够可怜了。”
他抬头摸摸她的脸,“我不骗她,她能从混乱的思维中想清楚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
“你……是想让她做个了断?”
“了断谈不上,就是不想看她往错误的地方越走越远。”
“你所认为的错误的地方是不是指她企图再和容汐彦在一起?”
他抿唇,等于是承认了。
她沉?好一会儿。轻声道:“宁爵西,你什么时候也关心别人的事了,这么上心?”
在她的心目中,他有时候完全具有商人的冷血,除了自己的事,别人的事一概不关心,想不到他这次对曾玉滢的事如此在意。
他抬唇笑了声,捏了捏她的鼻尖道:“要不要拿个镜子给你照照现在的妒妇样儿?”
“你……”她又被他嘲笑了。
他见她恼怒了,低头亲亲她的小嘴:“听好喽,最后一次再澄清一遍,这些年我和她都没发生什么,以后也不会有什么。我最多把她当妹妹,没有男女之情,懂?”
懂!
她再不懂,以后再拿这事无理取闹,就显得她太没风度,过于疑神疑鬼了。
他拍拍她的脸蛋,温声催促:“时间不早了,你去洗漱换衣服吃早餐,我们今天有的忙。”
对了,他不提她差点忘了,昨天答应了烟青和蔻儿。今天由她和宁爵西负责带三个娃。
呼,真不知道昨天脑子抽什么风,居然满口答应,三个娃,想想就头疼。
……
秋意浓和宁爵西再出现在餐桌前,?烟青和史蒂文已经起身准备出去玩了,两人分别亲吻甜甜的小脸蛋,然后和大家说拜拜,潇洒的走了。
接下来是宁朦北,继续发挥他冰山的特征,没说一声。直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