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讨厌有人用任何带着色彩的目光看着她。
曾经也有一个人这样看她,她也因为这种目光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舒宁别过头,往车上一瞥,纪月念配合的打开。
白布之下是一颗血淋淋的人脑,死者的眼睛还没有闭上,可以看出死前很不甘心。她面不改色的盯了一会,然后抬起头,平静地望着两人。
“这是第几个了?”她问。
“第十九,你是第二十个!”熊乃天拔高了声音,模样比中了大奖的人还要兴奋。
变态是人性中潜藏的因子,这点舒宁自己就深有体会。走过那么多世界,什么险恶的人她没见过,只是一想到要死在这两人手上,怎么看,怎么不爽。
她啐了一口,忽而开颜一笑:“你们究竟有多强?”
“是你永远抵达不到的高峰。”纪月念嗤笑一声,“你的穴位都被封住了,就不必逞强了。”她苍白的手指抚摸着被割下的首脑,眼里充满怜惜。她说道:
“你知道吗,我们研究多年,怎么也研究不出能够抗衡强大厉鬼的傀儡,不管是高级的天师,还是低级的,结果只在于谁能撑得久一些。”
她把目光放在了舒宁身上:“直到看到你的一瞬间!”她失声高喊,“看到你,看到你,我就得到了一个灵感!”
“不同部位相连怎么样?”
“一定棒极了!”
“新的傀儡一定会强大无比!”
纪月念美艳的脸陷入狰狞的状态,风吹进昏暗的杂物室,烛火时明时灭。
“那,”舒宁也笑了起来,“一起去死怎么样?”
她话音刚落,墙壁上挂着的蜡烛忽然被吹得一边倒,几乎要灭。然而就在要灭的一瞬间,一阵暖风吹过,两只半透明的手包围住蜡烛,蜡烛一下子又恢复了明亮。
阮玟飘在空中,黑色的秀发披散开,恍若一池莲花齐齐绽放,美不胜收。她的侧脸线条连贯优美,饱满的耳垂若隐若现。
舒宁仰起头,一时失神看着,停下了自爆的准备。
阮玟稳定烛火后,一挥手便稳稳的落在了舒宁面前。她抬起手,摸了摸舒宁有些婴儿肥的脸颊,蹙起眉:“你怎么也被抓了?”
舒宁松展开眉头,立即换上狗腿的笑容,蹭了蹭她冰凉的手心:“刚一离开你就被抓了。”
她摆出一贯常用的柔弱的姿态,波光粼粼的眸子里似乎蕴含着无限委屈。阮玟只消一看就认定了纪月念和熊乃天的滔天大罪。
她松开手,轻松徒手斩断铁链。
舒宁一得解脱,虚脱的跪坐在了地上。她捂着胸口,面色难看。绕是她灵魂再强横,普通人的身体也经受不了她这么折腾。阮玟瞥了她一眼,而后转过头,美眸里全是瘟怒:“胆敢抓我鬼族幽魂炼化,还残害同胞,你们真是!真是!”
“罪无可恕的王八犊子!”舒宁张口即补。
纪月念听见她们的控诉,放声大笑了起来。她盯着阮玟,倏尔亮起眸子:“你是,鬼王!”
“是她,她出来了!”
熊乃天用手指着阮玟,厚厚的嘴唇弯起来:“出来得真快,真快!”
阮玟再次皱起眉,她后退一小步,站到了舒宁面前,挡住了舒宁。
“抓住她!”
纪月念看到她的动作,以为她要逃跑,立即抄起台上的手术刀,冲了过去。阮玟想也没想提手就接住。
被火炙烤的声音噼里啪啦,阮玟一愣,舒宁起身费力的推开了她。
被推开的阮玟这时才回过神来。不知道纪月念用了什么方法,当她碰到那把刀时,灵魂被炙烤的灼烧感熊熊烈烈,犹如大火侵袭枯草。
她忍着手心钻心的疼,去扶起舒宁。
舒宁甩开她的身,眉间霜寒:“你是脑子没带来吗,他们天师的东西你能直接触碰吗?!你不要命,我还想活!”
她用左手握住右手的手腕,简陋的绷带泡上血,血郁结在纱布上,呈现出一片乌黑。
不等她发泄完心中的无名怒火,熊乃天和纪月念很快又发起了新一轮的攻击。舒宁一把推开阮玟,自己蹲下,从两人中间侧身一撞,两只手分别搭上两人拿着刀的一手,用力一扭,就把他们的手给卸了。
虽然给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但是体内迅速流失的生命力让她更紧张。根据以往的经验,如果再不做点什么,不需要多久,她大概就可以重档任务了。
狭窄的屋子里,剑拔弩张的火苗一触即发。
卸掉两人的手后,她一个扫腿,就将纪月念给踢跪了。地上的人发出诡异的尖叫声,熊乃天红了眼,转过身来就要手撕舒宁。
舒宁向后退了一步,慌乱之下摸到了一瓶冰凉的液体。她扭开瓶盖,刺鼻的酒精味立即冲了出来。她险恶闻了闻,确定是高浓度纯酒精后,直接往熊乃天眼睛上撒。
野兽怒吼的振耳声猝不及防,舒宁刚踏出一小步,立即扭过头,冲旁边委屈的阮玟喊了一句:“快跑!”
她打开门,在不知道往哪走时,阮玟飘出来,牵住她的手,穿过黑暗的尽头,坚定的往光明所在之处俯身向前。
森骨遍布的工厂里脏乱不堪,舒宁刚跑了两步就被一根锈迹斑驳的钢管绊倒了。噼里啪啦的声音一时混乱响起。阮玟蹲下身子,半抱住她。
燥热之中,她的脸贴着一块冰块。阮玟的靠近,抚慰了她身旁膨胀不安的光粒子。浓重的黑暗里,她竟然听到了除她之外,另一个人微弱的呼吸声。
附近砰砰的声响越发靠近她们。
阮玟当机立断拉起她,将她往外推了一把:“你先离开,我来对付它们。”
舒宁踉跄的前行了几步,门口细缝处的月光在望着她。她头一次犹豫了,该不该继续向前。
若是现在离开,她就有翻盘的机会;现在不离开,等那对夫妇反应过来,她就要和一个陌生的鬼葬送在这里。
尽管她可以重档再来,但是每一次的重档都要话费上数十年的时光等待。这是一个答案很明确的选择,可笑的是,她会不安。
危险的气息越发靠近,背后阴风阵阵,她垂下头,向前迈出了沉重的步伐。她的耳畔尽是重物被敲打的空无之声。走了两步,她心脏口一紧,有什么人在提醒她一般,生生逼她停下了逃离的脚步。
她费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的转回身,“我陪你”三个字还没出口,阮玟惊讶“咦”声窜入她耳朵里,驱散了原先的其他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