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救觉得自己是被自己的呼吸声吵醒的。
睁眼的一瞬间,大脑近乎一片空白,所有的感官知觉在他茫然地盯着天花板几分钟后才慢慢恢复,嗓子最先痛起来,宛若撕裂一般干涩,太阳穴也紧跟着突突地刺痛着,艰难地爬起来后,秦救四下看了看,他躺在一张床上,床边的窗帘被紧紧地拉严实了,周围一片昏暗,依稀能看清桌子和衣柜的轮廓。
这是哪儿?宾馆吗?
如果是宾馆的话,这间屋子实在小了点。
秦救吸了吸鼻子,喉咙里猛地一痒,不由自主地咳了好几声,紧接着他感觉自己身边有什么东西蠕动了一下,他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身边就慢慢地坐起来一个人影,人影坐起来的一瞬间秦救脑海里划过无数个可能——进错房间了?被人下药了?419?
狗血总裁小说里的情节套在自己身上,秦救觉得全身恶寒。
人影坐起来后先是抓了抓头发,然后缓缓地叹了口气。
这声熟悉无比的叹气瞬间激活了秦救刚刚冰冻的血液。
“醒了?”人影的面貌在黑暗下模糊不清,但显得声音愈发字字清晰,“我去给你倒杯水。”
对方似乎是被自己吵醒的,还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弯下腰一边小声咕哝一边找鞋,拖拉着步子准备出房门,秦救在对方开门的一瞬间终于彻底清醒过来,急切地冲昏暗的背影喊道:“杜予声!”
由于喊得急还嗓子干,发出的声音格外的沙哑,几乎辨认不出他原本的声音。
杜予声停下脚步转过头,门外的光线洒了进来,使杜予声的五官在眼前逐渐清晰起来,一双眸子愈发明亮,散乱的发丝在脸上印出斑驳的光影,在最浓最深的夜里颓废而迷人。
杜予声低笑了一声:“什么事等会儿说,我爸妈还在睡。”
一杯热水很快端到了矮脚床头柜上,在台灯的光线下往外冒着缭绕的热气,秦救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觉得舒服了不少后才缓缓开口:“我在你家?”
此言刚落地,杜予声的神色古怪了起来:“你都不记得了?”
秦救被他的神色弄得紧张起来,努力地回忆着:“我记得我们吃完夜宵开了几瓶酒,我好像喝多了......后来我做什么了吗?”
杜予声站在床边轻轻地扬了扬眉,伸出手开始数:“在店里唱了三首歌,不是民谣,摇滚,汪峰的,直到我拉你走。”
“过马路的时候用斑马线对面都能听见的声音问我为什么这些人都这么丑,你知道吗,我这辈子说的对不起都没那十分钟多。”
“之后你一边跑一边说你要奔月,指着缆车喊玉皇大帝派天兵来接自己了。”
“进我家门的时候你突然不撒泼了,还给我妈敬了个军礼。”
“我最谢谢你的就是你喝成那样还强撑着没吐我一身,我在半路都把干洗店联系好了。”
杜予声说完,秦救整张脸都空白了,表情呆滞地看着杜予声,缓了会后渐渐恢复了唇色,满脸写着“我不信,你骗人。”
杜予声眼里闪过一丝暧昧不清的光,原本调侃的声音轻了不少:“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秦救揉了揉太阳穴,眯起眼回想道:“我记得我们坐了缆车......”
“对,”杜予声目光轻柔起来,“你吵着要上去。”
秦救觉得有什么特别刺激的画面在脑海种一闪而过,他急切地想捕捉那个画面,皱起眉喃喃道:“上去后......嘶,我干什么来着?”
杜予声的声音轻飘飘地响起:“你亲了我。”
热水从杯子里泼出来,瞬间把盖在身上的毯子染了一团不规则的深色图案,玻璃杯顺着床沿一点点滚动着,直到从床上掉下来,落到地上,杯身裂出一条细白的缝。
一坐一站的两个人,谁都没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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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把时间拨到七个半小时前,前一天的晚上九点。
晚上的串串吃的比较早,吃完晚饭杜予声就带着秦救去洪崖洞逛了逛,洪崖洞人多到杜予声都吓了一跳,洪崖洞里的电梯几乎无时无刻都是爆满的,两个人在里面被人群推来推去,逛逛走走了两三个小时候他们意识到串串对两个成年男性来说不是特别顶饱,也不想继续赖在这儿看人景,于是匆匆地出去,挑了家口碑不错的烧烤店。
大一一年寝室因为穷没吃过几次烧烤,就算吃也不会点太多酒,顶多一人一瓶啤酒喝着玩,这次机会难得,杜予声便直接要了一箱,打算和秦救把酒言欢,好好谈谈人生聊聊理想,说不定还能揩揩油。
结果刚喝完杜予声就后悔了。
杜予声不知道秦救的酒量到底是多少,秦救说自己上大学前基本不喝酒,毕业晚会那天喝了点,感觉还行,不上头。
有人喝酒属于越喝越兴奋的那种,秦救明显属于这一类,杜予声觉得有些晕乎的时候秦救还豪气地一口一杯,他刚打算和秦救死磕到底时,秦救突然一推桌子站了起来,手里拿着两根筷子打着并不规律的节拍,含糊不清但是中气十足地唱了一首《怒放的生命》。
吓得杜予声当时差点再次失声。
他又拖又拽,可秦救岿然不动,把店里播的《伤不起》的声音压得死死的,他匆忙掏钱包付钱,但是自己也有点多,大脑不如以往清晰,一百三二块钱数了四次才数清楚,付钱后秦救已经开始唱《春天里》了,杜予声顶着店里顾客无恶意的哄笑声连忙把秦救这个祖宗拖出了店外。
一出门秦救就不唱了,很不满地问杜予声:“伴奏呢?”
......把《伤不起》当成伴奏,你是想气死王麟还是汪峰。
“回去我给你伴奏好吗?”杜予声只好哄他,“你站得住吗?能走不?来,走两步,没事儿走两步。”
秦救扭过头,神色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你有病?”
“......”他妈的就把这傻|逼丢这儿吧。
杜予声到底还是没舍得把秦救扔掉,
“杜予声,”秦救突然勾上他的肩膀,整张脸都凑了过来,酒味的呼吸在他耳畔吹拂着,“你怎么这么好看?”
臭不要脸了快二十年的杜予声突然有点害臊,心情不由得荡漾了起来,结果下一秒秦救拉着他的胳膊,扯着嗓子指着周围的人喊:“为什么他们这么丑?”
杜予声觉得现在弃他逃跑可能还来得及。
所幸是现代社会,大家都是文明人,路人用逛动物园的表情看了他们一眼后继续淡定地赶路,这让杜予声稍稍松了口气,秦救虽说已经处于一种醉酒的状态,但是道德观念在他心中根深蒂固,过马路的时候一点都不闹腾,只是直直伸到面前的那只手让杜予声有些莫名。
“你干嘛?”杜予声直觉不好。
“扶你过马路。”秦救说完打了个酒嗝。
“......你自己都站不稳了。”杜予声窒息,想着要不要直接把这人揍晕过去拖走算了。
秦救不满地啧了一声,非常“大度”地做出了让步:“那你扶我行吧。”
杜予声看着那只手,心理好笑又无奈,虽说趁人之危不是好事,但是对方自己送上门来,他再不主动一点就对不起自己和那一箱酒。
他没再接着纠结,伸出手和秦救相握。
对方的体温都被酒精烧得有点高,在手里握着有点发烫,杜予声眨了眨眼,觉得酒劲儿可能上来了,眼睛发酸,想哭。
妈的,好想哭啊。
两人牵着手过完了马路,秦救也安静了下来,非常认真地看着地面,脚一定要落在斑马线上,两条斑马线之间的距离有些远,所以秦救的脚步跨得比较大,几乎是一跳一跳的,弄得像大小脑发育不健全似的,杜予声原本觉得两个男的大庭广众地牵手有点儿明目张胆,结果被秦救这么一蹦跶倒像是他牵着自幼脑瘫的弟弟出来散步似的,甚至感受到了旁边大妈同情又佩服的眼神。
过马路后秦救又闹了起来,指着月亮说了满口的胡话,杜予声被他磨得没办法,带着他赶上了最后一班观江景的缆车。
有人说来重庆一定要做两件事,一是吃火锅,二是看江景。
坐在缆车上,脚下是嘉陵江,眼前是洪崖洞,飞驰在空中,欣赏现实版的千与千寻,感叹两千多年的古老建筑,在今日也能与繁星比肩。
像是时间也不会老似的。
杜予声透过透明的观景窗,看向这个他以为自己早就看腻的城市,重庆的高楼层层叠叠,从山脚盖到了山顶,到了夜晚,金色与红色的灯描绘着每一栋楼的边缘,点亮了每一处回家的路,镌刻着热情又繁华的温柔。
“真好看,”秦救坐在他的对面,“比白天还好看。”
杜予声点点头道:“夜晚的重庆才是重庆。”
“你也是,”秦救的胳膊肘搭在旁边的栏杆上,脸贴在胳膊上,只露出一只眼睛看着他,“白天好看,晚上更好看。”
杜予声愣了一下,笑起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秦救点点头,一双眼睛亮得不像个醉酒之人:“我知道啊。”
“我喜欢男的,舅。”杜予声的语调柔下来,语气带笑,却更像是无奈。
秦救还是点头:“我知道。”
“你喝多了。”杜予声把背靠在椅背,一股浓浓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伸手捏了捏眉心。
杜予声突然觉得眼前的视线暗了下来,第一反应还以为是重庆全城停电了,但是一想不对啊,缆车还在走呢。
紧接着他看到了秦救的脸一点点的凑了过来。
窗外的光线在秦救的脸上移动着、闪烁着、斑驳着,他的眼眸闪烁着盛世华年的所有光芒,双唇含着最深最痛的念想,在故土之上,给了自己一个忘却时间的吻。
这世界疯了。
杜予声想。
他伸出手扣住秦救的后脑,舌尖带过对方两颗尖尖的小虎牙,酒味在鼻息和呼吸中流窜,让每一个毛孔都沉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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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海中闪过一层波光粼粼的金红色画面,秦救不仅想起自己强吻的过程,还想起他当时整个人都有些飘,手脚不利索,直接把杜予声的皮筋扯了下来。
他抬起手一看,果然在手腕上看到了一圈黑色的东西。
“我当时喝多了.....”秦救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这特么是什么渣男语录。
杜予声靠着墙,挑了挑眉:“没事儿,初吻而已。”
秦救的脸红一会儿白一会儿,和情窦初开还没看过黄片的纯情小男生一样,说不出话来了。
“舅,”杜予声的头依偎着墙,眼睛没看他,用像是问他明早要吃什么一般的语气说,“耍朋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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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最新一章直接往后翻就可以啦,我可能会早点解锁放出来。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