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雪占山头,凄寒入人心。
清晨,天还蒙蒙亮,倾默蠡就用那没有受伤的手抱著我,用轻功带著我,快速地跃出了丛林。
也不知道倾默蠡用轻功奔跑了多少里路,在中午时刻我们来到了熙熙攘攘的城镇中,却已经不是原来的凉城。
“你不带我回凉城吗?”我感到很惊讶、很意外。
“你既然逃出来了,何必还要回去,不是吗?”他的嗓音因为用轻功奔跑的疲惫而有些喑瘂。
在一夜休息後脑袋恢思考能力的清晨,我在绝望自己逃跑失败的时候也已经从脑袋里整理出了这件事情中的种种不对劲来。按理说倾默蠡中了我亲手配置的迷药後没有昏迷够三天是绝对醒不过来的。而,我一遇老虎,倾默蠡就出现了!这只能说明一点:倾默蠡他不但没有被我迷昏过去,而且还一直跟在我的身後。
“你根本就没有被我的迷药给迷昏?”我直觉反应道。
“我知道这点小计量是隐瞒不了你的。”倾默蠡勾了勾唇,大方的承认了我的猜测的正确性。
“可是我明明看你把酒喝掉的。”我是亲眼看见他喝下了被我下了迷药的酒。
“练武的人手脚都很快,那些酒液被我倒进了衣袖里了。”随後倾默蠡咯咯一笑,然後叹息道,“嗤!为了不被你发现把酒倒在自己的衣袖里,这种笨蛋行为 我居然也能做的出来?我真是服了我自己了。
“你是故意要放我逃走?”我敏锐的抓了他这麽做的关键。
“桃花果然聪明。”倾默蠡优雅地点点头算是承认了。
“你为什麽要这麽做?”我百思不得其解的瞪大了眼睛。
“这还用问吗?”他转过头来双眸才痴痴地盯著我看。他轻笑了一声,然後狠狠地骂道,“你还真是个笨蛋!”虽然这话看似在骂人,但是他的语气却包含著深深的无奈和沉沉的宠溺。
倾默蠡半掩星眸,长长的睫毛微微下垂,让我再也难看清他此刻的神色。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清澈的眼眸更加清冷了起来。仿佛是压抑著巨大痛苦的声音幽幽传来,“没有男人愿意和别的男人一起分享心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分享自己爱到骨子里的女人的这样荒唐的做法,天下间没有一个男人能够忍受。
“所以,你要背叛你的兄弟?”我不禁冷哼了一声,倾默蠡这个人真真是太反复无常,说什麽‘自家兄弟’?,说背叛就背叛的关系还能说是‘兄弟’吗?
“你一直不是只想要一个男人 过著平常的夫妻生活吗?”倾默蠡像是被人刺中心中的痛处,突然愤怒了起来。他的大手凶狠地箍起了我的下巴,翩然俊秀的脸庞充满了黑暗的yīn柔,“怎麽?难道是我猜错了你的心思了?你喜欢天天被两个男人干?”
“倾默蠡,你的嘴巴给我放干净点!”我愤怒地挣扎掉他大手的禁锢,当场给他一个耳刮子。
“对不起,我失态了。”倾默蠡像是突然清醒了。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姿容落寞的伫立在街道中央,样子很是孤独。“夜琥焰和我是十几年的兄弟。……我们的兄弟之情不是外人能够理解的。我在乎夜琥焰这个兄弟。但是……”倾默蠡倏地睁开了眼睛,清澈的眸很认真地盯著我瞧,“桃花,除了你,无论他要什麽东西我都可以给他。除了你……桃花,除了你……我真的什麽东西都可以给他……”
“倾默蠡……”我瞬间愣住,心乱意麻。我突然间发现,其实,原来,从来,我一直都看不懂这些个男人……
“为什麽?”我再次问出一个‘为什麽’,这些男人随便的一个眼神都能迎来女人们的疯狂尖叫,为何要一个个都死揪著我不放?
“什麽‘为什麽’?”倾默蠡不明白地微微歪著头,疑惑我问的这个‘为什麽’指什麽。
“为什麽要死揪著我不放?这天下间的女人又不是全部都死光了!为什麽你们就是要抓著我不放?你们要怎麽要的女人还不是一句话就能轻易办到的事情。为什麽就不能放我安逸生活?”这个问题我已经问了很多遍,但是就是没有人肯给我答案。——若是我知道他们‘喜欢’我的什麽,我一定通通的改过来,一直改到他们不再‘喜欢’为止!(经历了这麽多的事情,如果我还没有察觉出他们的‘喜欢’,那麽我真是太愚蠢、太迟钝了。可惜我并不愚蠢也不迟钝,我看得出他们的‘真’:夜琥焰能把易容过後 面目全非的我一眼就认出来;倾默蠡能不顾自身的危险 为我以身挡虎。这其中若没有一丝丝的‘喜欢’那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但是我不稀罕他们的‘喜欢’,我不仅不稀罕,我还很讨厌。我真的讨厌……因为我只想要安逸、平凡的过一生就好。)
倾默蠡的俊颜上绽放出倾国倾城的笑,他灼热的眸深情地盯著我,“桃花,天下女人虽然多,但是我只要你这麽一个女人。”
“……”我忿忿地闭上了眼,我就知道他是不会老实告诉我 我想要的答案。
突然,一阵昏眩传来,我的眼前一黑,整个人人事不省的晕了过去……
☆☆
“嗯……”我幽幽转醒。
“你醒了?”一阵如清风一般温润的声音悠然传来。
当我把眼对上说话的人後,一脸惊恐的把眼睛瞪大——
令狐悦?!
恐惧霎时席卷了我的全身。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午夜无人的街道上遇到了杀人魔一般!——什麽都已经无能为力了,只能乖乖的任人宰割。
若说我最恐惧自己落到谁的手里,那个人就是令狐悦,因为落在别的人的手里我至少能保持完好的记忆,我能记住自己的屈辱,记住自己的苦难,记住自己应该逃。可是令狐悦会催眠术,在他手中的我,我害怕自己会彻底被他给催眠成一个没有了思想的半残之人。——记忆是人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样东西,若没有了记忆,那麽我这个人跟残疾了思想的人有何不同?
“汐儿,好久不见了。”令狐悦伟岸修长的庞大身子的黑影把我娇小的身子全部罩住了。
“在街上,是你把我给弄晕的。”我用的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令狐悦的嘴角衔著好看的笑,他慵懒的点点头,道,“是,趁著倾默蠡被你搅得没有一点防范意识的时候,把你从他的手上抢回来。”他顿了顿,又笑道,“ 虽然偷袭是卑鄙了点,但是我要是不使用点手段,我根本就没有那个把握把你从倾默蠡手中顺利抢回来。 ”令狐悦的实力的确是不如阎晟他们那般的强悍,但是他却从来没有放弃过要夺回他自己妻子的念头。
我颤抖著嘴唇,一时间,竟然害怕的无法呼吸了……
见我一脸的害怕惊恐的样子,令狐悦的嘴角虽然依旧浅浅勾起,但是他的脸色却铁青如草色,“汐儿,回到我身边你不觉得开心吗?”
“没,没有……”我簌簌发抖,直觉地一开口就说谎。
“你的身子抖的好厉害,你在害怕我?”令狐悦的瞳收缩了好几下,浓浓的悲伤难以掩藏的从他的眸中盈了出来。
“没……”身子不能自抑的在颤抖。
令狐悦危险地眯起眼,握紧了拳头“汐儿,我不想听你说谎!”
“……”我把嘴巴紧紧闭上,多说多错,我现在选择不说话。
“说话!你哑巴了吗?”令狐悦的黑眸登时深不测。
“你、你要我说什麽……”原来这种感觉就叫极度的害怕……我有预感自己将会失去记忆……但是不到最後关头都不能放弃任何希望,不是吗?我赌我若佯装乖乖听他的话,他就不会把我的记忆给催眠掉了。
令狐悦噙著优雅的浅笑,恢复了他原来潇洒的气质,“嗯,不愧是我的妻子,你很识时务呢……”
令狐悦的中指和食指端起我的下巴,“可惜我已经太了解你了,你这招卖乖的招数对我来说早已经不管用了!”
“什麽招卖乖的招数?”我佯装听不懂他的话。
“嗯……”令狐悦勾唇低低沉吟,不介意给我仔细讲解:“我的意思就是你别以为假装出乖巧的样子,我就不会对你用催眠术。今儿……我就要把我们的关系恢复到我们的最初。汐儿,我们重新开始,我会对你好的……”
我攥紧了拳头,克制住了自己满心的颤抖和害怕,心里不断告诉自己不到最後关头绝不可以放弃一切的可能。
最後,我急中生智地喊道,“令狐悦,你到底有没有真心喜欢我?”
“汐儿,我对你不是只有‘喜欢’,我对你的那是‘爱’。是‘爱’!你记住了吗?”令狐悦漆黑的眸子中带有熠熠生辉的光亮,那是深情、是痛苦、是煎熬、是坚定。
虽然他所说的‘爱’令我恶心,但是我为了自己的目的,还是强忍下去,“令狐悦!你,你若是真心‘爱’我,你又怎麽会对我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
“对你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令狐悦低喃,“把让你痛苦的那些记忆通通催眠掉 会让你很觉得很残忍?”令狐悦的眼中有一股邪魅的‘妖气’在发散,这股‘妖气’就叫‘疯狂’。——我在倾默蠡的眼中经常看到。
我心沉甸甸地往下坠,天,我不希望看到另一个‘倾默蠡’。“令狐悦,你冷静点。你听我说。存在的事情已经存在了,这是不可改变的事情啊。人不能逃避那些已经发生过的不好的事情……”
“人不能逃避那些发生过的不好的事情?”令狐悦把我说过的话拿来反问我,“那你倒说说要怎麽做才是‘不逃避’的好方法?”
“令狐悦,你说你‘爱’我。你既然‘爱’我,那麽就要用你那颗真诚的心来换回我的心,让我重新接受你。……而不是用催眠的方法来让我忘记一切……”我努力克制心中的恶心感,让自己的脸表现出无伪的真诚来。
“呵呵~~”这时,令狐悦再次咯咯笑起,“汐儿,你说谎的功力越来越好了。这样的谎言你眼睛眨也不眨的就能编的出来。”
“我没有编什麽谎言,我讲的是真心话!令狐悦,记忆是人一生最重要的东西之一。你若真的爱我,就不要那麽狠心地把我的记忆给夺走。”我的眼中雾霭蒙蒙,盛满了可怜的祈求,‘祈求’著令狐悦的怜悯和心软。
“汐儿,你不要对我露出这麽可怜的眼神,我看了真的好心痛。”令狐悦把我娇小的身子牢牢的揉进他的怀抱中,“那些伤害对你来说太过严重、太过残忍了。若是没有把它们催眠掉—你—今生今世,你都不可能原谅我了。汐儿,汐儿。我不得不承认你好聪明,聪明的懂得利用我对你的感情来达到你根本不想忘记仇恨我的目的。但是你太低估我了,我令狐悦虽然很爱你,但是我不是个没有脑袋的傻子,我不会上你当的。所以,你大可不必再对我用上你的可怜和娇媚……”
我的心彻底的碎了,我难以自抑的呜呜得哭了出来,“令狐悦,你不觉得你这麽做 真的很卑鄙很下流?!”
“卑鄙也罢 下流也好。只要能让我重新得到你的爱恋,随便你怎麽说都成。”令狐悦的唇轻柔的吻上了我的脸颊,大手轻轻地抚摸著我的发髻,眼神盛满了万般柔情,千般疼爱。“汐儿,这一刻会是今生你最後一次悲伤的哭泣,以後的日子里我不会再让你再掉一滴伤心的眼泪。我发誓……”
“呜呜……呜呜……令狐悦,我求求你,我不要失去记忆。我不要……你放过我好不好……放过我……呜呜……求求你……”这一刻,我竟然分不清自己是在卑鄙的假装著可怜使用著低级的计谋,还是真的没有了骨气,为了不想失去生命中重要的东西,这麽不要脸的去求著那个正夺走自己生命中重要的东西的人。
令狐悦努力咽下了喉咙处沉痛的酸,他抿紧双唇,表情上却依然装成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捧起我的脸,佯装的戏谑著,“汐儿,你不要这样求我……你就让我下手的没有压力一点好不好?”
“令狐悦,你放过我吧,我保证我以後会很听你的话,我很容易的就再次爱上你的。”我觉得原来人被逼到极点也可以这麽的卑鄙、无耻、下流、不要脸。
“汐儿,你好狡猾。”令狐悦的手指轻轻地在我的脸颊上滑动著,“我被你说的有点不忍心下手了……”
我的双手很真诚的抓住他在我脸上亲昵滑动的大手,“既然你不忍心,那就不要下手好不好?”只要我的记忆还在,一切还可以从长计较……我不在乎一时的低头、一时的软弱,做人要能屈能伸,这是前世的爷爷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告诉我的。
令狐悦温柔地轻轻叹息,“可惜我必须这麽做。不然狡猾的汐儿不再会是属於我的女人了……”
……
“不要,令狐悦……”
……
☆☆
注:‘若汐’是令狐悦第一次催眠桃花时,给桃花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