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彬的声音很是响亮,莫衍虽然把手机放下来,何夕还是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心里又开始纠结起来,一个陌生人蓦然插一脚,让两人世界多了裂痕,可一想到自己的甜蜜被别人见证着,又有种淡淡的虚荣心升起。
莫衍看着挂在半空中的王彬,低哼了一声,拿着手机向远处走去,觉得远了些才重新放到耳边,喊了声“何夕”,得到回音,心才放了下来。
何夕在那边撅起了嘴巴:“怎么还有人听墙角?”
莫衍看了看刚刚自己站的位置,怎么看自己才像蹲在墙角的那个,只好干咳了一声:“咳咳,最近忙吗?”
何夕看了看桌前一堆的文件夹,淡淡说着,还好,不多。你怎么咳嗽了,感冒了吗?
“没有。”
“嗯,莫衍。”何夕习惯性地双手抓紧手机,“刚刚那句话,我也是。”迅速挂断手机,仰面扑倒在床上,手机还亮着,背景是阳光下一声军装的莫衍,何夕将手机压在xiōng口,良久又拿出来,对着背景轻轻说了一声,我想你了。
莫衍看着通话结束的提醒,眸间染上一层笑意,看着夜幕,又是一个难眠的夜啊。
一个人的屋子有些空旷,何夕从床上爬起,打开电脑,伏在案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唐慧人年轻,一股热血无处发泄,接下了一大堆案子,琐碎凌乱,中下难度,打赢很容易,但是有些吃力不讨好。唐慧跟打了鸡血一般,从早忙到晚,总是这样,还是有多余的案子丢到了何夕的手里。
眼睛酸涩得厉害,看着远处有些模糊,何夕电脑待机,顺手关上灯,陷入黑暗,让眼睛好受些。
摸索前行,冲一杯黑咖啡,闻着浓香,勾引着味蕾,倒入口中,意料之中的苦涩,何夕习惯性地皱眉,脑袋清醒了许多,舌尖扫过唇齿,带起一片醇香。
客厅大钟的指针慢慢移动,淡淡绿色光芒让人注目,何夕感觉手里冰凉,时间早已过了十二点。
又一天过去了啊。
※※※※※
何雅言出生军家,年轻时也是部队里的一枝花,何父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宠着她,没几年便把她从部队里调了出来,直接上了大学。出来后的何雅言接触的人和物变多了,被训练隐藏住的少女心事随之而来,爱上了一无所有的莫航。
像所有狗血故事一般,何父百般阻挠,何雅言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在部队的豪气发挥得淋漓尽致,拿了户口本直接登记,何父只恨女儿太出色,反侦察能力太强,找到何雅言的时候,还带着两个月的身孕。
何父大手一挥,棒打鸳鸯,临走还不忘冷冷说了莫航两句。
分开六个月,何雅言早产,生下了莫衍,也正是和何父关系缓和的重要转折点。莫衍几乎聚集了父母二人所有的优秀基因,莫航英俊的外貌,何雅言的刚中带柔,尤其是五岁的时候偷拿了何父的枪后,何父对莫衍的宠爱一下子达到了极致,七岁的时候便被带到军中,暑假的时候便被何父带到了部队训练。
何父只有何雅言这么女儿,莫衍的军事才能让何父欣然后继有人,莫衍随他妈好强,头上手上一块儿青紫也不在意,何父也不怕别人说,逢人变夸,有些好事者说起何雅言年轻的事,何父冷眼扫过去,莫衍得到暗示,上前一个过肩摔,年纪小力道不够,但也让别人摔得够呛。何父明目张胆地护短,说的理所当然:“连个孩子都打不过,看到部队白养你了!”
外貌的相像随着年龄愈加明显,莫衍也成为了何雅言思念莫航的寄托。
十五岁初中毕业,莫航下海归来,成为著名儒商,一个人步行来到何家接走了妻子儿子。
何雅言多年等待换的厮守,何父不看女儿面子也看在外孙面子,莫航也用行动证明了自己有能力去照顾何雅言,何父自然也无话可说。
六年后,莫航被查出癌症。何雅言提前老年旅行计划,从天南游到地北,年末回到厦门,举行了莫航的葬礼。
彼时,莫衍还在进行野外生存训练,成为他一生最难以释怀的事情。
莫氏的重担一下子落到了何雅言的肩上,儿子进了特种兵部队,没个十年出不来,出来了也不一定是行商的了,她只能自己扛起整个莫氏,一扛就是十年,成为继莫航后的又一传说。
何雅言最怕回忆的便是没有莫航的那段时间,她常常想,要是自己再强硬一点,跟着莫航跑出去,哪怕是一天一顿饭,不需要莫航拼命,他是不是就可以活得久一点,哪怕多一天也好。
人老了,越容易想起以前的事情,挖出隐藏最深处的秘密或者伤疤,何雅言总是在深夜醒来,耳畔似乎还响着莫航低沉的声音,她只能打开灯,翻出照片,从开头再活一遍。
她,越来越难以承受这份寂寞,比翼齐飞,毕竟只是传说。
何夕在自家大床上醒来,看着手机上的一月九号,嘴角掩饰不住的笑意。
莫衍进行着每月一次的野外生存,结束后便可以离开,手机在手里转啊转,还是拿起来按下了快捷键。
何夕的手机开了震动,韩茗把公司的文件带回家处理,想也不想直接按下了接听键。
“谁?”
莫衍动作一顿,后面传来周楷的声音,立刻关机,走了出去。
韩茗皱了皱眉,将手机放回去却觉得有些不对劲,才发现是何夕放在书房的手机,通话记录上“莫衍”两个字,自己该不会接了不该接的电话吧?韩茗想着,却没有在意,也没跟何夕说起。
何夕不久上楼来,拿走手机,准备回到事务所,交代些事情。
唐慧还在孜孜不倦地坐着功课,何夕有些汗颜。
唐慧从一大堆白色纸张中抬起头,扶起了要掉下去的黑框眼睛:“学姐,会客室有人找。”说完又埋头下去。何夕有些奇怪,谁会来亲自找自己?心里想着,手上没注意,打翻了唐慧桌上的速溶咖啡,滚烫的热水直接亲近皮肤,带起一片红。
何夕一怔,反应过来,迅速冲到了会客厅。
无论何时,总是那样的高贵优雅,好久不见的何雅言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何夕感觉到自己一瞬间的退缩,深吸了一口气,抬起脚走了进去。
“伯母。”
“嗯。”何雅言应了一句当做回答,眼睛盯着何夕,看不出明显的不喜欢,没有喜怒哀乐反而让何夕心里没底。
“何小姐的外公是何启明?”何雅言在商界打拼了十年,何启明的名字再清楚不过。
何夕“嗯”了一声猛然抬起头:“你怎么知道?”
“呵呵,同行而已,何小姐今年多大了?”何雅言轻笑着,草草解释。
“二十四。”何夕虽然怀疑何雅言查了自己,但自己也没必要和长辈置气,也就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何雅言皱了皱眉,没躲过何夕的眼睛,让她又想到不愉快的第一次见面。莫衍今年三十一,何夕二十四,相差七岁,差距有些大,也不能怪何雅言看见何夕就不满意,总觉得年轻的女孩儿心野。
何雅言迅速恢复:“怎么会选择做律师呢?”
“大一参加辩论赛,觉得看到别人被自己说得哑口无言是一件很爽的事情,等到想改变的时候已经毕业,就直接走了这条路。”何夕说着,激情不再,但是习惯。
何雅言还想说些什么,两道铃声几乎同时响起,道了句抱歉,何夕拿着手机走到门外,那头传来秦诤焦急的声音:“嫂子嫂子,大哥中枪了!”
何夕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你说什么!”
“训练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新兵一枪打出,打中了大哥。”
“再说一遍!”何夕不断重复着,多想听到一个错误的回答。
“哦哦,我看错了,是擦伤,流血了,不过没什么大事。”秦诤看着被抬走的莫衍说道,虚惊一场,虚惊一场。
何夕咬牙:“到底怎么样!”
“被送到医院了,应该没什么事,子弹擦过右xiōng。”
何夕猛地挂断电话,走进会客室想要跟何雅言说一声然后赶紧离开,何雅言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和自己接到了同样的电话,不自觉放缓神色,拍了拍何夕的肩膀:“放心,没什么大事,周楷说在南京昨晚处理后把他送回厦门。”
何夕身形滞住,何雅言没再说什么,走了出去,可是背影却带着一点点苍凉。
枪打来的时候,莫衍才猛然反应过来,躲闪不及,擦着xiōng口过去,山上树多,由于冲力往后退了几步,腿撞上树干。
打枪的士兵好像被吓坏了,看着莫衍死死咬着嘴唇,一句话说不出。
莫衍伸出手拍了拍他的手臂,安慰道:“是我没注意,不是你的责任,枪法很准,看来训练没有白费,以后也要继续努力。”
士兵鼻子一酸,努力忍着:“嗯。”